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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7章 精壮的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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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看孙岩平日里总是一副和善的模样,给人一种好欺负的感觉,但他毕竟在官场摸爬滚打多年,自身积累的威严不容小觑。再加上如今孙家上下的兴衰荣辱,几乎全仰仗着孙岩,所以当他这一嗓子吆喝出来,那蕴含着威严与愤怒的声音,就像一道无形的命令,在场众人瞬间安静下来。刚刚还嘈嘈杂杂的哭喊声,硬生生地被憋了回去,所有人都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

孙岩阴沉着脸,面色如铁,看着众人那期期艾艾、欲言又止的神色,缓缓开口说道:“文远两人犯了大错,是由我父所杀。我父杀人之后,痛心疾首,自觉罪孽深重,所以选择了自杀。而后,桥伯因与父亲感情深厚,也紧随其后去了。没什么可说的,事情就是如此。下去准备吧,厚葬他们。”孙岩的声音极为疲惫,每一个字仿佛都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要不是孙夫人在一旁紧紧搀扶着,他恐怕早已因脑袋眩晕而晕倒在地了。毕竟父亲的突然离世,对他来说无疑是一个毁灭性的打击。但他心里清楚,现在最重要的是安抚好家族中的众人,而且绝不能让这些人将朱高煦牵扯进来,所以他只能强撑着这摇摇欲坠的身体,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

众人的视线纷纷落在地上的尸体上,仔细看去,文远两人死亡的伤口看起来确实像是张之桥那把长剑留下的痕迹,孙帮的死状也很像是自杀。然而,现场的情况实在太过诡异,还有许多疑点萦绕在众人心中。尤其是孙岩的解释含糊其辞,如此重大的事情,他竟然准备就这样轻描淡写地掠过,这实在难以服众。

众人相互对视了几眼,眼神中满是犹豫与纠结。终于,在众人的注视下,孙若江咬了咬牙,硬着头皮站了出来,鼓起勇气问道:“爹,爷爷为啥要杀两个侄儿,又为何会突然自杀呢?”他的声音微微颤抖,显然对孙岩刚刚那并不完整的解释充满了疑惑

“我不是说的清清楚楚了吗?文远两人犯了大错,至于你祖父气急之下杀了两人之后又觉得有些痛心,这很难理解吗?好嘞,这件事不要再多问了。”孙岩神色一冷,原本就阴沉的脸此刻仿佛笼罩上了一层寒霜,他沉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孙若江着实没想到老爹的反应会如此之大,那冰冷的眼神仿佛能将人冻结,心中纵然还有诸多疑问,可在这威严的震慑下,此刻也不敢再多问一句,只能低下头,默默退回到人群之中,心中却依旧满是困惑与不甘。

然而,孙若江不敢问,并不代表其他人也不敢。只见一名中年男子,满脸悲痛,双眼红肿,他直直地看着孙岩,声音带着哭腔问道:“堂兄,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只是我儿现在已经身死,你总得告诉我们他到底犯了什么错吧?我不想让我儿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啊。”那声音中饱含着一个父亲对儿子死因的执着探寻,以及对儿子无辜枉死的痛心疾首。

“是啊,堂兄,我可就这么一个儿子,我回去如何给孩子他奶奶交代啊?”话音刚落,又有一对夫妇从人群中站了出来,两人相拥而泣,妻子抽噎着问道。那悲恸的哭声,如同一把把重锤,敲打着在场每个人的心。

对于儿子孙若江的发问,孙岩还能怒声呵斥,可面对这两个死了儿子的当事人,孙岩顿时觉得有些底气不足。毕竟,说起来这件事还真和孙文远两人没有太大的直接关联,他们不过是遵从孙帮的吩咐行事罢了。可如今东窗事发,孙帮为了彻底解除一切隐患,为了孙家的大局,只能狠下心来痛下杀手,可怜孙文远两人,就这样遭了这无妄之灾,平白丢了性命。孙岩心中也满是无奈与愧疚,但此刻,为了保住孙家,为了不让事情牵扯到更多人,他只能选择隐瞒真相。

面对两位兄弟那悲戚戚、满是哀伤与疑惑的眼神,孙岩心中一阵刺痛,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他重重地叹息一口气,那叹息声中满是无奈与苦涩,随后对着两人轻轻招了招手。

孙文远和孙文斌两人的父亲见状,相互对视一眼,眼中皆有复杂之色,而后缓缓靠近孙岩。孙岩微微俯身,压低声音,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向两人解释了一番。说完之后,他满脸恳切,耐心地叮嘱道:“还望二位不要出去乱说,我孙家确实愧对两个孩子,可你们也知道,若是我父亲没有那么果断,可能连你们也会受到牵连。往后,我定会对你们两家做出补偿,绝不让你们受委屈。”孙岩的声音虽低,却透着一种坚定与承诺。

孙文远的老爹神色黯然,眼神空洞无神,像是灵魂被抽离了一般。他沉默了良久,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每一秒都如一个世纪般漫长。终于,他缓缓点头,嘴唇颤抖着,轻声说道:“我知道了!”虽然他心中对于儿子的死依然悲痛万分,那种丧子之痛如同一把利刃,时时刻刻刺痛着他的心,但在这大是大非面前,他明白孰轻孰重。而且这么多年来,他们一家子一直都依靠着孙岩,享受着孙岩为家族带来的福利。既然得了好处,自然也要做好为家族付出的准备,这就是家族,在利益与责任面前,总要有部分人做出牺牲。况且,孙家的老爷子孙帮都已经为此付出了生命,他又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看着两人点头答应下来,孙岩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口气。只要这两人不闹起来,事情就还有转机。他之所以不让两人出去乱说,主要是担心他们会将真相告诉各自的老婆。毕竟,这两位兄弟再怎么说都是姓孙,骨子里还是会为了孙家的大局考虑。可他们的老婆就不同了,女人往往更容易感情用事。若是知道自己的儿子是替人背锅而死,以她们的性子,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不可收拾的幺蛾子,到时候只会让孙家陷入更糟糕的境地。

“对于我儿的死亡,我无话可说。”孙文远的老爹退后一步,声音有些沙哑,他提高了些许音量,像是在向在场众人解释,表明自己儿子被杀确实是咎由自取。毕竟,朱高煦的实力深不可测,绝非他们这些人所能比拟的。而且现在孙家面临的危机还远远没有解除,朱高煦若是想要杀他们,真的只是一句话的事情,根本不会有人能够反驳。在这种绝对的实力面前,为了家族的安稳,为了不引发更大的祸端,孙文远的老爹只能按照孙岩所说,将事情的责任都按在儿子身上。

孙文斌的老爹同样神色悲戚,缓缓表态:“我也明白,一切都是为了孙家。”说完之后,他再也忍不住眼中的泪水,两滴浑浊的老泪顺着脸颊缓缓滑落,那泪水里饱含着对儿子的不舍、对家族无奈的妥协以及满心的悲痛。

孙文斌的母亲此刻满心的迷茫与悲愤,她像发了疯一般,双手用力地摇晃着丈夫的肩膀,声嘶力竭地喊道:“儿子到底为何被杀?你凭什么说儿子该死?告诉我,告诉我啊!”那凄厉的声音仿佛要将这压抑的空气撕裂,每一个字都饱含着一位母亲对儿子死因的急切探寻与难以接受儿子死亡的悲痛。

孙文斌的父亲被妻子逼得实在无奈,心中的烦闷与痛苦交织,终于忍不住大喊一声:“够了,你难道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将那个逆子做的事情全部说出来吗?”这一声怒吼,如同晴天霹雳,在孙文斌母亲的耳边炸响。

此话一出,孙文斌的母亲顿时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僵住了。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惊恐与疑惑,难道儿子真的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一时间,她心中的恐惧战胜了悲愤,再也不敢继续发问,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嘴唇不停地颤抖着。

孙岩和那两个中年男子的对话,一字不漏地传进了朱高煦的耳朵里,站在一旁的石当同样也听得清清楚楚。石当虽然不太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但他心里清楚,这件事肯定跟自家公子脱不了干系。他忍不住咂了咂嘴,小声嘀咕起来:“这两人倒也是厉害,亲儿子死了都不敢多说一句,要是我,就算被打死也要咬下敌人一块肉下来。”石当声音压得极低,整个房间当中,也只有离他最近的朱高煦能够听得清楚。

朱高煦听到石当这话,心中一阵恼火,狠狠地瞪了石当一眼,这说的都是什么混账话,难道还想撺掇这些人上来找自己麻烦不成?他转过头,也压低声音和石当交流起来,满脸不屑地说道:“你懂个屁,你当谁都和你一样是个没见识的泥腿子啊。孙家现在这情况还算好的,在其余那些大家族里,情况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只要能让家族昌盛下去,他们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就算让他们吃屎,估计他们也愿意。”

石当一听,眼睛瞬间瞪大,忍不住惊呼一声:“不是吧,真的愿意吃屎?”那副惊讶的模样,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不可思议的事情。

朱高煦顿时脸色一黑,没好气地说道:“举例,我就是举例你听不懂吗?你这榆木脑袋!”

“哦哦哦,懂懂懂!”石当见朱高煦有些生气了,赶忙点头如捣蒜,快速回应一声。可他心里实在好奇,憋了没一会儿,又继续问道:“不过为啥啊?为啥他们为了家族能做到这种地步?”

朱高煦嘴角微微一撇,露出一丝无奈又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神情,说道:“还能为啥?那我问你,现在假设你儿子要死了,只要你能自杀就能换你儿子的一条命,你愿不愿意?”

“我没儿子啊!”石当想都没想,脱口而出,那回答的速度快得就像条件反射一样。

朱高煦这下彻底被石当给气到了,趁着旁人不注意,偷偷地狠狠踹了石当一脚,压低声音,气急败坏地骂道:“你是故意跟我抬杠是吧,我是说假如!假如你有儿子!”

“哦哦!早说嘛!”石当这才反应过来,脸上露出一抹讪笑,挠了挠头。随后,他认真思考了两秒,像是在脑海中模拟着那种情景,缓缓点头说道:“当然会,我儿子往后可是要给我老石家传宗接代的,我肯定愿意用自己的命换他的命。”

朱高煦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解释道:“同样的道理,只不过你心中只有你的那个小家,而这些大家族的人看重的是自己整个家族这个大家。在他们眼里,家族的延续和昌盛比个人的得失甚至亲情都更为重要。”

在这个时代,石当深知家族观念在人们心中是何等的根深蒂固,尤其是在南方的宗族地区。这种强烈的家族观念并非凭空而来,而是形势所逼。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下,有家族就意味着有依靠,若是孤身一人,没有家族的庇佑,就只能被人欺负。

就拿现在孙文远父亲的情况来说,儿子虽然死了,但他还有其余的家人需要照顾,还有更多的事情需要考虑。他不能因为儿子的死,就冲动地把一家子都搭进去。更何况,他已经知道这件事背后牵扯到朱高煦,以他对朱高煦实力的了解,根本就没有任何报仇的机会。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他只能选择向前看,为了整个家族的未来,咽下这口气,接受儿子的死。毕竟,家族的存续才是重中之重,个人的悲痛在家族的大局面前,有时不得不做出妥协。

“再给你举个例子,现在让你替我去死你愿意吗?”朱高煦斜着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石当,眼神中带着一丝探究。

石当一听,立马挺直了腰板,用力拍拍自己的胸膛,脸上洋溢着骄傲的神情,大声说道:“当然,公子待我不薄,我石当不过是个出身低贱的贱民,能有如今的生活,全仰仗公子。死就死呗,反正跟着公子这么多年,已经享受够了这般好日子。”石当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坚定,眼神中满是对朱高煦的忠诚与感恩。

然而,朱高煦此刻可没有心情听石当表忠心,他神色平静,缓缓说道:“这些人和你又有何不同呢?在他们落魄的时候,是孙家给了他们出头的机会,让他们得以摆脱困境,有机会成为人上人,享受了这么多年的荣华富贵。总不能一直只想着从家族沾光,却在家族需要的时候,丝毫不肯付出吧?当家族面临危机,需要他们做出牺牲的时候,这就是他们回报家族的时候了。”

石当听了这话,嘴巴微微张开,刚想反驳,可仔细想想,又觉得朱高煦说得确实在理。在这个世道,家族对于很多人来说,就是安身立命的根本,享受了家族带来的好处,自然也得在关键时刻为家族奉献。

“好嘞,大家也不要聚在这里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又说了一阵之后,孙岩看着周围还聚集着的众人,开口说道。他的声音带着疲惫,但又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随后,孙岩缓缓转身,一脸歉意地看着朱高煦,语气诚恳地说道:“抱歉了,二公子,没想到您刚来我们孙家,就让您碰上了这些烦心事,实在是对不住。而且昨晚您也没有休息好,要不先回去继续补补觉?”孙岩一脸认真的模样,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真的和朱高煦没有任何关系一样,他努力想要营造出一种平和的氛围,让朱高煦感受到孙家的尊重与歉意。

朱高煦心里跟明镜似的,他清楚孙岩这么做,无非是为了堵住孙家手下人的嘴,避免他们胡思乱想,把事情无端往自己身上联想,这份心思倒是细腻且周全,着实是有心了。

本来,朱高煦此次前来孙家,主要目的就是揪出那些对陆青叶动手的人。可谁能料到,事情竟如此迅速地得到了解决,按照常理,他确实也到了该回去的时候。然而,朱棣那边还没把白文跃等几个主谋送过来,在这节骨眼上,他暂时还无法离开此地。

思索片刻后,朱高煦朝着孙岩点点头,客气地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多叨扰岳父一阵了。”

孙岩见朱高煦对自己的态度与昨日并无二致,仿佛刚刚发生的那些不愉快都未曾存在过,顿时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忍不住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件事情在朱高煦心中算是翻篇了,这么一想,孙岩的脸色瞬间好看了不少,原本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些许。

“亲家,亲家啊,你不能这么无情,救救我儿啊!”

可就在孙岩满心以为今天的事情就此画上句号之时,一道尖锐且凄惨的哀嚎声如同一记炸雷,在众人耳边轰然炸响。

孙岩下意识地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大门口有一行四人正朝着这边飞扑而来。在这四人的身后,还有自家那些紧追不舍的家丁,瞧这架势,显然是想要阻拦他们,却终究还是没能拦住。

孙岩刚刚才稍有放松的心情,瞬间又紧绷起来,一股难以抑制的烦躁感再次涌上心头。仔细一看,来的人正是昨日现身的大女儿,以及她的公婆,还有自己的小外孙阮科。只见大女儿披头散发,满脸泪痕,那副狼狈的模样仿佛遭遇了天大的灾祸。她的公婆也是神色慌张,一边跑一边呼喊。

“还请老爷恕罪,实在是小人无法拦住。”家丁一路小跑着来到孙岩面前,脸上满是惶恐之色,硬着头皮回答道。他心里清楚,孙岩此刻的心情定然糟糕透顶,可面对孙若洁这位大小姐,他们这些当下人的着实是不敢过于强硬阻拦。

孙岩强压着心头的怒火,不耐烦地摆摆手,说道:“你先下去吧!”他心里明白,家丁也是因为孙若洁的大小姐身份,投鼠忌器,不敢来硬的,这事确实怪不得他们。

只是,当孙岩将目光投向孙若洁时,眼神中满是失望。昨天,在那般尴尬的情形下,孙若洁已经无奈离开了。谁能想到,今天她竟然带着公婆一同来到自家施压。

察觉到老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孙若洁心虚得厉害,下意识地低下脑袋,根本不敢直视孙岩的眼睛。她心里也清楚,自己此番带着公婆前来,实在不是明智之举,可又拗不过婆婆的坚持。

孙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一些。若是换做平时,以他的修养和对女儿的疼爱,或许还会和颜悦色地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今天,烦心事一件接着一件,他实在是没有那份耐心了。孙岩直接对着大女儿质问道:“若洁,你这到底是在干什么?”那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愤怒与不满,在寂静的大厅里回荡。

孙若洁被这质问声吓得浑身一颤,脑袋又低了几分,她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儿子,声音小得如同蚊蚋,带着一丝害怕地小声开口:“爹,是婆婆非要来!”听到女儿这般回答,孙岩只觉得一股无名火直冲脑门,肺都快要气炸了。他在心里暗自埋怨,自己这个女儿怎么就一点脑子都没有呢?难道就只会听婆婆的话,丝毫都不考虑考虑自己老爹此刻的处境吗?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啊!

“亲家,你可一定要救救我家阮离啊,他不过就是在街上骂了几句,谁知道竟然直接被打入死牢,就算对方背景再大,也不能这样肆无忌惮的欺负人啊,这里可是天子脚下,就没人为我儿做主的人吗?”杨翠花此刻完全顾不上什么形象,像发了疯似的,一把扑到孙岩脚边,双手死死地抱住孙岩的腿,随即就开始嚎啕大哭起来。那哭声尖锐刺耳,在大厅里回荡,仿佛要将所有人的耳朵都震聋。

孙岩只觉得额头猛地浮现出一团阴影,仿佛有一片乌云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头顶。他满脸无语地低头看着抱着自己大腿的杨翠花,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又觉得千头万绪,不知该从何说起。

阮离的老爹阮大强,对于自家老婆这般撒泼的行为,似乎丝毫不在意。他就那么站在一旁,脸上挂着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孙岩,那眼神中满是哀求。

阮大强年轻的时候,本就是村里跟着村长儿子混的地痞流氓,向来就没什么羞耻之心,自然也不会在意现在这样丢人不丢人。也不知道他家祖坟是冒了什么青烟,竟然能让儿子阮离考上了进士。之前孙岩给女儿相看人家的时候,虽然也去打听过阮家的情况,可阮家在镇上一贯横行霸道,村民们都惧怕他们,根本没人敢说他们家的坏话。就这样,孙岩在对阮家了解并不深入的情况下,稀里糊涂地就把女儿嫁了过去。等后来慢慢知道阮家的真实情况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让孙岩尤为难受的是,当初他想着能培养出进士的家庭,教养和家风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所以也就没有太过深入细致地调查。谁能想到,这阮家竟然是如此不堪的货色,如今还这般毫无底线地找上门来,让他着实是头疼不已。

孙岩满心无奈,一时竟不知如何应对眼前这尴尬局面,刚要开口,却又被堵了回去。好在一旁的孙夫人站了出来,见杨翠花这般毫无礼数地死死抱住自己丈夫的大腿,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恼怒之情。她实在想不明白,一个女人怎么能如此不知羞耻,做出这般有失体统的事。可转念一想,毕竟对方是自家亲家,女儿往后还要和这家人一起生活,若是话说得太重,恐怕会影响女儿在婆家的日子,所以言语之间还得有所保留。

孙夫人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一些,赶忙说道:“亲家,你这是干什么呀?有什么话咱们不能好好说吗?你们几个还不快将阮夫人扶起来!”

听到孙夫人的吩咐,身旁的几个丫鬟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快步上前,伸出手想要轻柔地搀扶起杨翠花。

而本来已经打算转身离开的朱高煦,瞧见这突如其来的热闹场面,顿时来了兴致,脚步也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打算暂且先不离开了,看看这出戏究竟如何发展。

石当跟在朱高煦身边多年,对自家公子的脾性那是了如指掌。见朱高煦停下脚步,不用他吩咐,便麻溜地从一旁搬来一张椅子,轻轻放在朱高煦身后。随后,他像变戏法似的,从怀中掏出一把瓜子,又顺手将桌子上的果盘拿过来,把瓜子一股脑儿地扔进去,再毕恭毕敬地递到朱高煦旁边,满脸堆笑地说道:“公子,坐!您边吃边看,这戏准精彩。”

朱高煦满意地微微点头,慢悠悠地坐下之后,这才伸手从果盘中拿了几颗瓜子,不紧不慢地扔到嘴里。嗑了几颗瓜子后,他才像是后知后觉般地问道:“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好啊?”那语气,看似在询问,可眼神里却分明透着一种饶有兴致的玩味。

石当暗自撇撇嘴,心里想着,不好的话你别吃啊。不过这些腹诽的话,他当然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只见他脸上立刻堆满了讨好的笑容,连忙回应道:“没事,没人注意我们,再说了,就算看到,谁又敢说您一句呢?您可是尊贵无比,他们巴结还来不及呢!”

此刻,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大厅大门口正撒泼的杨翠花几人身上。石当和朱高煦两人所处的位置比较靠后,孙家人的目光几乎都被杨翠花等人吸引过去,确实没几个人留意到朱高煦这边的动静。

“很好,等会孙岩看过来的话,我就说这是你的主意,毕竟本公子不可能这么没礼貌!”朱高煦一边磕着瓜子,一边欣慰地点头说道,那表情仿佛已经想好如何应对可能出现的状况。

石当对此倒是无所谓,只见他满不在乎地耸耸肩。在他看来,自己不过是个小人物,根本不在意孙家人对他的看法,背锅就背呗,只要公子开心就好。

朱高煦这时候还没忘记跟着自己一同前来的陆青叶,他轻轻拉了拉陆青叶的衣袖,脸上带着几分讨好的笑意说道:“青叶,站着多累呀,坐下看戏!这出戏肯定精彩,错过了多可惜。”

陆青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中暗自腹诽,人家主人家正为这事儿头疼不已,你一个客人却在这里悠哉游哉地又吃又喝,真的好吗?虽然她心里清楚自己根本管不住朱高煦这随性的性子,可她却能约束自己的行为。于是,她轻轻摇摇头,婉拒了朱高煦的邀请,说道:“不了,你们看吧,我站着就好。”

“不,亲家您救救我儿啊,您若是不答应我,我就不起来了。”杨翠花平日里在村子里那可是出了名的泼辣,横行霸道惯了,打架闹事这类事儿没少干。就凭这几个弱不禁风的丫鬟,又如何能轻易将她拦住呢?只见她只是轻轻一挥手,动作干脆又粗暴,身后那几个试图搀扶她的丫鬟便被扒拉得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

杨翠花不仅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她紧紧抱着孙岩的大腿,整个身体顺势压在孙岩的脚上,毫无顾忌地在地上撒起泼来,那模样就像个无赖,完全不顾及自己的形象。她一边打滚,一边嘴里还不停地叫嚷着,声音尖锐刺耳,仿佛要将整个大厅都震塌。

孙若洁呆呆地抱着孩子,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婆婆这般撒泼的模样,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难道昨日自己在老爹面前,看起来也是如此的不要脸吗?不过这个想法只是在她脑袋里微微一闪,便转瞬即逝了。此刻在她心中,救丈夫才是头等大事,只要能达成这个目的,做什么她都觉得可以接受。

“亲家啊,阮离这孩子你是知道的,脾气是耿直了一点,可性子那是绝对好的啊,岂能就因为说错几句话,就直接被斩杀呢?您帮着去说说情啊,他好歹也是您的女婿啊。再想想我那可怜的孙儿,才一岁多就快要没爹了,我一想到这儿,这心里就像被刀绞一样疼啊。”杨翠花继续鬼哭狼嚎着,那哭声愈发凄惨,仿佛真的遭受了天大的委屈。哭着哭着,她鼻子里的鼻涕都流了出来,也不管不顾,脑袋随意一晃,那恶心的鼻涕便直接抹在了孙岩的裤子上。

见此情景,孙岩只觉得一股怒火“噌”地一下从心底蹿了上来,额头上瞬间青筋暴起,双手紧紧握拳,关节都因为用力而泛白,身体微微颤抖着,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恨不得直接将面前这个毫无礼数、肆意撒泼的女人一拳打死。

阮科被孙若洁紧紧抱在怀中,毕竟年纪尚小,对眼前发生的一切还懵懵懂懂,什么都不明白。看到杨翠花跪在地上哭得声嘶力竭,他竟以为是什么好玩的事情,那粉嫩的小脸上顿时绽开笑容,“咯咯咯”地傻笑起来。那清脆的笑声在这压抑又混乱的氛围中显得格格不入。

听到孙子的笑声,杨翠花原本连贯的哭声一下子变得有些不连贯了。她心里虽然明白孙子只是天真无邪,无心之举,可在这焦急又烦躁的情绪下,还是忍不住在心中暗骂:这没良心的东西,你家老爹都快性命不保了,你居然还笑得出来!

见老婆这般“给力”地撒泼,阮大强自然也不会干坐着无动于衷。他瓮声瓮气地清了清嗓子,这才对孙岩说道:“亲家,您想啊,若洁这么年轻就死了丈夫,这事儿说出去多不好听啊。咱们现在怎么说都是一家人,能帮的话,还请您务必伸出援手啊。不然到时候,若洁这日子可就不好过了。”他说话的时候,脸上带着一种看似诚恳,实则透着几分理所当然的神情。

孙岩听了这话,气得七窍生烟,眼神如冰刀般冰冷地看着阮大强。他心中暗忖,这就是你求人该有的态度吗?简直蛮横无理到了极点!

不过,阮大强说的倒也并非全无道理。如果阮离真的死了,孙若洁年纪轻轻就成了寡妇,还带着个孩子,在这流言蜚语满天飞的世道里,肯定少不了各种闲言碎语。而且,女儿如今已经是阮家的人了,倘若这次自己不出手搭救阮离,以阮家人这种蛮不讲理的性子,要是怀恨在心,往后还真有可能把怒气都发泄到自己女儿身上。

孙岩上下打量着阮大强,瞧着他那副地痞流氓的模样,心里愈发笃定,像这样的垃圾还真的极有可能干出这种阴险的事情。想到这里,孙岩心中一阵烦闷,只觉得这事儿愈发棘手。

面对眼前这个毫无礼数、一味撒泼威胁的亲家,孙岩心中的失望简直如滔滔江水,泛滥成灾。脑海中瞬间划过昨日朱高煦说要帮自己女儿重新寻觅夫家的话语。昨天听到这话时,他还没太当回事,只觉得朱高煦或许只是随口一说。然而,今日亲眼目睹阮家人这般令人作呕的嘴脸之后,孙岩不禁怦然心动,觉得朱高煦的建议仿佛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孙岩越琢磨,越觉得朱高煦的这个建议堪称绝妙。新城,那可是个比北平更为富裕繁华的地方,而且新城的士兵个个英勇不凡,声名远扬。自家女儿若是嫁过去,说不定真能觅得一户好人家。最重要的是,新城那边没人认识孙若洁,在那儿像孙若洁这样的寡妇并不少见,也就不会有人对她指指点点,说三道四,女儿便能在一个全新的环境里,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

“是啊,爹,若是阮离身死,女儿也不好过,你就当是为了女儿的幸福,救救阮离吧!”

可就在阮大强话音刚落的瞬间,孙若洁赶忙配合着接话,她抬起那张满是泪痕的脸,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家老爹孙岩,眼神中充满了哀求。

本来就被阮家人气得火冒三丈的孙岩,听到女儿居然还帮着阮大强说话,这无疑是火上浇油,顿时气得七窍生烟。他恼怒地瞪大双眼,死死地瞪着自己的女儿,心里又气又急。他知道女儿向来有些蠢笨,可万万没想到她竟然蠢到了如此地步。难道她就没听出来自己公公话里那赤裸裸的威胁之意吗?

再加上刚刚孙帮、张之桥等人的离世,孙家遭遇这般变故,孙岩一肚子的火本就还没有完全消散。此刻,见女儿如此不争气,完全看不清形势,孙岩心中的怒火终于如火山爆发一般,彻底爆发了。

只见孙岩怒目圆睁,猛地抬起腿,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的将抱着自己双腿的杨翠花给蹬到了一边。杨翠花就像一个破布娃娃一般,被这一脚踹得滚出了老远。紧接着,孙岩转过身,直接伸出手指,指着孙若洁的鼻子,如狂风暴雨般劈头盖脸地大骂起来:“你是猪脑子吗?嗯?救你夫君?你居然让我去救那个没用的废物!你心里明明清楚他得罪的是什么人,居然还敢厚着脸皮让我去救,你这是想把我孙家往死路上逼吗?看来你是铁了心要当阮家人了,是吧?我孙家的生死存亡,你是一点儿都不放在心上了?”

孙岩越说越气,那怒火就像决堤的洪水,根本无法遏制。脾气一旦上来,他是一点儿都不想再忍耐。他猛地转身,手指着一旁摆放着的几具尸体,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着吼道:“今天你祖父死了,尸体就这么冷冰冰地摆在你面前,你进了门之后,可曾哪怕看一眼?老子今天烦心事都快堆成山了,哪有闲工夫管你们这些破事,滚,你们全部都给我滚!”

“你tm敢踢……”杨翠花在村子里横行霸道惯了,向来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何曾受过这样的气。被孙岩这突如其来的一脚踢飞,她下意识地就要破口大骂,可刚吐出几个字,就像被人掐住了喉咙一般,硬生生地停了下来。只见孙岩此刻浑身散发着一种骇人的气场,眼神中仿佛燃烧着熊熊怒火,杨翠花顿时被吓得不敢再开口。她心中满是疑惑,平日里的孙岩看着和和气气的,对谁都是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今天怎么突然变得和她们这些粗俗之人一样了?

孙岩愤怒的唾沫星子飞溅到孙若洁脸上,孙若洁整个人都被吓傻了。从小到大,她在孙岩的呵护下长大,从未见过老爹如此可怕的模样。在她的记忆里,二十多年来,老爹连稍微大声点说话都很少对她们有过,更别说像今天这样大发雷霆了。

不过,当她顺着孙岩手指的方向,看到旁边摆放着祖父的尸体后,身体猛地一颤,仿佛被一道电流击中。顿时,她的脸色变得如同白纸一般苍白。她进到孙家之后,一门心思都放在自家夫君的事情上,竟然真的没有注意到旁边的这几具尸体。想到这里,她终于明白老爹为什么会如此生气了,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愧疚与后怕。

“嘿嘿嘿!”孩子阮科依旧在天真无邪地傻笑,他根本不明白大人们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还以为外祖父孙岩在和他逗着玩呢。只见他伸出那胖乎乎的小手,肉嘟嘟的手指朝着孙岩的脸蛋摸去,嘴里还咿咿呀呀地嘟囔着,似乎在回应这场他以为的“游戏”。

孙岩看着那伸过来的小手,嘴角忍不住一阵抽搐,差点就被这懵懂无知的孩子给弄得失了方寸。但他心里清楚,今天这局面一步都不能退让,于是只能强忍着情绪,冷漠地拒绝了可爱外孙邀请玩耍的想法,眼神如冰般冷冷地看着孙若洁。

刹那间,场内仿佛时间静止了一般,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被孙岩这突如其来的爆发给震慑住了,就连孙夫人也是一脸目瞪口呆地看着丈夫。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丈夫说脏话,在她的印象里,丈夫一直都是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不过,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心疼,她知道,连脾气如此好的丈夫都憋不住爆发了,可见今天发生的事情对丈夫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孙岩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战斗。骂完这一通之后,他感觉心里舒服了一些。以往他之所以不骂人,是因为他的人生一直顺风顺水,几乎没有遇到过什么挫折。少年时出身书香门第,接受良好的教育;青年时期便高中当官,仕途顺遂;步入中年后,女儿更是嫁给了朱高煦,凭借这层关系,更是无人敢惹。生活中根本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大动肝火,可今天,老爹就死在自己眼前,大女儿还如此不知轻重地胡闹,他实在是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阮大强站在一旁,眼中闪过一道异色,原本松垮垮的身体也不自觉地站得笔直了一些。他本就是个地痞流氓出身,长期以来养成了欺软怕硬的性格。在此之前,虽然孙岩官位比他高,但每次和他说话总是客客气气、软绵绵的,阮大强从心底里就看不上这种所谓的“老实人”。平时相处的时候,他也是大大咧咧,没个正形,根本没有真正正视过孙岩,最多也就是在需要孙岩帮助的时候,才会假惺惺地跑过来,说上几句好话。

可今天,孙岩一旦发起脾气来,那气场瞬间让阮大强感到了恐惧。他顿时吓得不敢再说话,心里甚至涌起一种拔腿就走的冲动,双脚在地上不安地挪动着,眼神中满是慌乱。

“公子,我怎么觉得六夫人的这个姐姐脑子有点问题啊?”在人群的背后,石当实在是憋不住了,微微侧过身子,凑到朱高煦耳边,忍不住小声嘀咕道。他的眼睛还时不时地瞟向孙若洁,眼神里满是疑惑与不解。

朱高煦轻轻一笑,将手中刚嗑出的瓜子仁随手扔到嘴里,咀嚼了几下后,赞同地点点头,调侃道:“连你都能看出她脑子有问题,那她脑子就是真的有问题,而且病的还不轻。”说这话的时候,朱高煦脸上带着一丝戏谑的笑容,眼神却透着几分审视。

话虽如此,不过朱高煦心里也明白,这其实就是这个时代女子的悲哀。在当下的社会环境里,女子一旦嫁人,丈夫便成了她们生活的主心骨,是她们最大的依靠。现在孙若洁如此急切地想要救自己的丈夫,也是人之常情,只是在这种慌乱的情绪下,她确实没有过多地替孙家的大局着想。

石当听到朱高煦这话,脸色顿时一黑。他心里暗暗腹诽,朱高煦哪儿哪儿都好,对自己也算不错,可就是经常喜欢变着法儿地调侃他,这一点实在是太可恶了。他忍不住撇了撇嘴,不过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在心里默默抱怨几句。

“亲家,是谁杀了老爷子,您孙家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帮您去杀了他!”沉默了好一会儿,阮大强像是鼓足了勇气,再次开口说道。不过这次,他的语气与之前大不相同,变得十分卑微,甚至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他故意将目标指向死去的孙帮,试图通过这种方式来讨好孙岩,缓解这紧张的气氛。

可阮大强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一番想要拍马屁的举动,却结结实实地拍到了马蹄上。孙帮是怎么死的,孙岩心里可是一清二楚。且不说阮大强有没有那个胆子去杀朱高煦,就算他真敢,孙岩又怎么可能让他这么做呢?自己的父亲好不容易才将孙家从困境中扭转过来,稳定住局面,孙岩怎么可能轻易地让阮大强这种不知轻重的人去破坏呢?

孙岩冷冷地瞥了阮大强一眼,眼神中满是不屑与厌烦,只是淡淡地从牙缝里吐出一个字:“滚!”那声音虽然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阮大强听到这个字,面色瞬间一僵,就像被人施了定身咒一般,站在原地动弹不得。可还没等他想出该如何回应,孙岩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冷漠:“来人,将她们赶出去。”

下人们听到老爷的吩咐,心里一阵纠结。他们看看孙若洁,又看看孙岩,显得手足无措。其中一个胆子稍大些的下人小心翼翼地问道:“老爷,那大小姐……”

孙岩没有丝毫犹豫,冷漠地开口说道:“既然她已不是我孙家人,那便一并赶出去。”那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是!”下人听到老爷如此坚决的命令,只得应答一声。随后,他们硬着头皮,就要上手将孙若洁几人驱离。

孙若洁听到父亲如此绝情的话语,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如纸。她怎么也没想到,平日里对自己疼爱有加的老爹,今日竟会如此决绝,要将自己和公婆一同赶出孙家。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着,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与委屈,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可还不等孙若洁来得及开口求情,阮大强却率先按捺不住心中的不满,暴跳如雷地吼道:“孙岩,老子真是给你脸了,还真把自己当成个人物了?你别忘了,你家女儿现在可是我家儿媳妇,你要是真这么绝情,可别怪我不客气!”

正常情况下,阮大强是绝无胆子对孙岩这般说话的。毕竟孙岩即便如今不再当官,但其多年积累下来的关系人脉那可是盘根错节,数不胜数。他只要稍微开口示意一下,自然会有人出面收拾阮大强,让他吃不了兜着走。然而此刻,阮大强仗着自己是孙若洁的公公这层身份,觉得教训自家儿媳妇,旁人确实没有置喙的资格,便妄图以此来拿捏孙岩。

再者,阮大强就阮离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如今儿子命悬一线,生死未卜,他早已心急如焚,失了往日的冷静,也顾不上那么多后果了。

孙夫人一听阮大强如此嚣张跋扈的言语,顿时心急如焚,朝着阮大强厉声呵斥道:“你要干什么?”那声音因为愤怒和担忧而微微颤抖。

在场的家丁们见状,也都有些不知所措,一时间都不敢再上前去强行驱赶阮大强几人了。

阮大强见此情景,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冷笑,仿佛觉得局面又重新掌控在了自己手中。他摆出一副光棍不要命的架势,恶狠狠地说道:“我要干什么?呵呵,若是我儿死了,那你家女儿就等着过地狱般的日子吧!”说这话时,他眼中闪烁着凶狠的光芒,那模样就像一头被逼急了的野兽。

看到孙夫人那惊恐的眼神,杨翠花眼珠子滴溜溜一转,顿时心里有了坏主意。只见她也不顾身上的尘土,一骨碌就从地上麻溜地爬了起来,动作敏捷得如同一只狡黠的狐狸。紧接着,她利索地来到孙若洁身边,二话不说,扬起手就狠狠一巴掌拍在孙若洁的脸上,那清脆的巴掌声在寂静的大厅里格外刺耳。

“都是你这个贱人,当初算命的就说你有克夫之相,本来我还不相信,可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就是可怜我那单纯的儿子啊,你这个丧门星,我打死你。”杨翠花一边恶狠狠地咒骂着,一边像发了疯似的,粗鲁地伸出手,死死抓着孙若洁的头发,开始一阵疯狂的撕扯捶打。她那扭曲的面容因为愤怒而变得愈发狰狞,嘴里还不停地嘟囔着各种恶毒的话语。

孙若洁此时怀里还紧紧抱着孩子,她满心担忧孩子会因为自己的反抗而失手落地受伤,所以哪怕被打得疼痛难忍,也连还手都不敢还手。只能发出一阵又一阵痛苦的尖叫,那叫声中充满了无助与恐惧。她的头发被扯得凌乱不堪,几缕发丝散落在脸颊旁,泪水和汗水混在一起,顺着脸颊滑落。

此刻的孙若洁脑袋一片空白,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事情为何会发展到今天这个不可收拾的地步。就在不久前,她还满心期待着父亲能出手救救自己的丈夫,可如今,局面却变得如此混乱和可怕,自己不仅要遭受婆婆的打骂,还要面对父亲的绝情,她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场可怕的噩梦之中。

“给我住手!”孙夫人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在面前遭受这般毒打,心疼得如同刀绞,再也忍不住,赶忙心急如焚地大喊起来,那声音里满是焦急与愤怒。

阮大强此刻已然丧失了理智,像个疯子般狞笑着说道:“婆婆教训媳妇那是天经地义,只要我们不打死那就不算犯罪,你们还管不了我们。”他那嚣张的模样,仿佛笃定了孙家人拿他没办法。

孙岩双眼通红,用那仿佛要将人活生生吞下去的眼神死死盯着阮大强。正如对方所言,现在孙若洁已然是阮家的人,从宗法礼教来讲,自己确实在这件事上有些束手束脚。他缓缓闭上眼睛,实在不忍心再看女儿被欺负的惨状,内心痛苦挣扎后,还是狠下心说道:“我们确实管不着,可你们若是教训自家儿媳妇,就回自己家中去,我孙家还轮不到你们在此撒野,来人,给我将他们给我赶出去!”

孙岩心里明白,此刻说再多软话都无济于事。只要自己不救阮离,阮家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然而,他根本没有能力去救阮离,毕竟对方得罪的人背景深厚,自己招惹不起。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快刀斩乱麻,先把眼前这些令人心烦意乱的家伙赶出去再说。

孙岩心里暗自思量,现在外面有不少百姓正看着呢,自己若是在这里杀人,事后肯定得吃官司,给自己和孙家带来麻烦。看来只能找机会,哪天晚上趁其不备,找些人手悄悄将阮家这几个麻烦的家伙弄死,以绝后患。

下人们也敏锐地察觉到了孙岩那压抑到极点的怒火,不敢有丝毫迟疑,毫不犹豫地抄起身边的棍子,就朝着阮大强和杨翠花身上砸去。一时间,大厅里响起一阵凄惨的哀嚎声。

可即便被打得如此狼狈,阮大强依旧嘴硬,一边躲避着棍子,一边声嘶力竭地叫嚷着:“好好好,孙岩你要如此办事是吧,你听好了,今天你对我的一切,我定会在你女儿身上百倍奉还,你给我等着。”那恶毒的言语,仿佛一条条毒蛇,在空气中肆意游走,让在场的人都不禁打了个寒颤。

“老爷!”孙夫人心急如焚,满眼含泪地求助般看向孙岩,眼神中满是痛苦与哀求。作为母亲,她又怎么忍心看着自己的女儿在眼前被人如此毒打呢?那每一下落在女儿身上的打骂,都仿佛重重地砸在她的心上。

孙岩此刻双唇紧闭,陷入了沉默。尽管他刚刚说话时语气那般决绝狠厉,但对于这个大女儿,他又何尝不是疼爱至极呢?从小到大,孙若洁一直都是他捧在手心里的宝贝。要是有任何办法,他又怎会眼睁睁看着女儿遭受这样的罪?可现实的无奈如同一堵高墙,横亘在他面前,让他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感。他深知,阮家的威胁并非虚张声势,而自己又实在没有能力去解决阮离的事情,只能陷入这两难的困境中,痛苦挣扎。

“你个老不死的东西,还真的以为我不敢弄死你是不是,哥,你别拉着我,我弄死这两个贱人,大不了去坐几年牢。”孙若河本就是个暴脾气,见不得自家妹妹受半点委屈。此刻,眼见阮大强这个无赖竟然敢对妹妹动手,顿时火冒三丈,怒发冲冠。他撸起袖子,双眼通红,像一头发怒的公牛般,就要冲上去亲自动手教训阮大强,只是被一旁的孙若江眼疾手快地死死拉住了。

孙若江眼中同样燃烧着熊熊怒火,那愤怒的眼神仿佛要将阮大强吞噬。不过,他比孙若河多了几分冷静与理智,心里清楚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他暗自思忖,若是真要收拾阮大强两人,让家丁动手不是更好吗?既能达到目的,又能避免自己沾上麻烦。可现在的情况却不容乐观,周围有不少百姓正关注着这边的动静呢。要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弄死阮大强两人,即便最后随便交出去一个人顶罪,这些百姓也绝对不会轻易同意的。一旦事情闹大,引起民愤,孙家恐怕会陷入更大的麻烦之中,到那时,可就真是得不偿失了。

“要那么麻烦干什么?”就在孙岩满心无助,感觉陷入绝境之时,朱高煦双手悠闲地背在身后,迈着沉稳的步伐,不紧不慢地迈过人群,朝着前方走去。他的神情淡定从容,仿佛眼前这混乱不堪的局面,在他眼中不过是一场无关紧要的闹剧。

“朱高煦?”阮大强听到这个名字,心中一惊,眼睛瞬间瞪大,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与恐惧。他那对小眼睛滴溜溜乱转,贼眉鼠眼地偷偷打量着朱高煦,眼神中满是忐忑与不安。来孙家之前,他就听闻朱高煦在此,可刚到的时候,朱高煦一直躲在众人身后,他也就一直没瞧见。原本在路上还准备了一肚子打算和朱高煦说的话,可刚刚经过与孙岩那一番激烈的对喷,此刻那些话却像被卡在嗓子眼儿,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孙岩瞧见朱高煦现身,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睛瞬间一亮,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丝曙光。他连忙朝着朱高煦投去充满希翼的目光,恭敬又急切地唤道:“公子!”那一声“公子”,饱含着他此刻内心的无助与对朱高煦的期待,仿佛朱高煦就是他摆脱这困境的唯一希望。

朱高煦微微点头,算是回应了孙岩。随后,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屑的笑容,像看垃圾一样,随意地瞥了一眼阮大强,语气冰冷且充满轻蔑地说道:“像这样的废物,直接杀了不就行了。”那语气就好像在谈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丝毫没把阮大强放在眼里。

孙岩无奈地苦笑一声,心中暗自腹诽,哪能像公子您说的那么轻巧啊。您可是燕王之子,身份尊贵无比,说话自然比我们这些人硬气得多。可自己现在连官职都没有了,行事处处受限,又怎敢像公子这般无所顾忌呢?

突然,一道尖锐的破空声划破了空气,犹如夜空中一道凌厉的闪电。孙岩只感觉脸庞一阵寒意掠过,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擦脸而过。等他反应过来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一把飞刀。然而,还没等他完全看清飞刀的模样,那飞刀便如鬼魅般消失在了视线中。

紧接着,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只见阮大强双手猛地捂住喉咙,眼睛瞪得滚圆,眼神中满是惊恐与难以置信。他的身体摇晃了几下,随后“噗通”一声,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众人的目光还未从阮大强身上移开,便又惊愕地发现,不知何时,在一旁的杨翠花也同样直挺挺地倒在地上,没了气息。

孙岩忍不住惊呼出声,他怎么也没想到,朱高煦竟然如此厉害,只用一把飞刀,瞬间就结果了两人的性命。而且看这飞刀的轨迹,竟然还能在空中转弯,这等高超的暗器功夫,简直闻所未闻。

孙家其余人也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一阵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在人群中响起。大家都用一种既震惊又敬畏的眼神看着朱高煦,仿佛在看一个来自异世界的神秘高手。

朱高煦却神色淡定,仿佛刚刚所做的不过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他轻轻拍了拍手,像是在掸去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然后从容地说道:“这不就解决了吗?之后有什么事情,让衙门的人来找我就行。”那语气中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与霸气。

孙岩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着朱高煦,喉咙不由自主地动了动,咽了咽口水。他心中暗自思忖,如此一来,还真像朱高煦说的,似乎算不得什么大事了。毕竟,朱高煦身份尊贵,燕王之子的名号摆在那里,想来衙门也不敢轻易为难。

“哇!”然而,就在这时,孙若洁的心情却糟糕透顶。刚刚还在与自己吵闹的公婆,转眼间便没了性命,自己一下子成了孤家寡人。她满心的悲痛与无助交织在一起,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不过,对于孙若洁的反应,朱高煦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好意思。他反而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温和地对孙若洁说道:“好啦,这下没负担了,跟我们去新城吧,我给你找个精壮的汉子。”

孙若洁听了这话,一时之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能呆呆地看着朱高煦,脸上满是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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