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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8章 燕王问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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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我不!”呆愣了好一会儿,孙若洁这才如梦初醒,她剧烈地摇着头,放声痛哭起来。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刚刚还在与自己争吵的公公婆婆,此刻两人的脑袋竟已与身体分离,鲜血在地上蔓延开来,一片触目惊心。一切发生得实在太快,快得如同一场噩梦,这血腥又惊悚的场景,让她惊恐到了极点。

孙若洁满心的迷茫与无助,仿佛置身于黑暗的深渊,找不到一丝出路。原本,即便丈夫面临死亡,她心里想着,往后的生活再苦再难,好歹还有个婆家可以依靠,还能有个家。可如今,公婆瞬间离世,就这么突兀地撇下她和儿子,让他们成了彻彻底底的孤儿寡母,她感觉自己的世界瞬间崩塌了。

尤其是听到朱高煦那看似轻松的话语,说要给自己介绍精壮的男人,孙若洁心中的委屈、愤怒与恐惧一下子被点燃,彻底破防了。在她听来,朱高煦这话仿佛是在暗示,他杀掉公婆是为了自己好,可这根本不是她想要的啊。她心中又惊又怒,连忙声嘶力竭地大声叫喊起来,声音中满是绝望与无助。

在场的众人同样被朱高煦这干脆利落的杀人举动给惊到了。要知道,阮离的爹妈自从阮离成为孙家的女婿后,在当地也算有了些身份地位,平日里众人见了,多少也会给几分薄面。可谁能想到,朱高煦竟如此果断,说杀就杀,毫不留情,仿佛那两条人命在他眼中如同蝼蚁一般。众人面面相觑,心中既对朱高煦的狠辣感到恐惧,又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不知所措。

孙岩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微张开,一脸目瞪口呆地望着地上刚刚多出的两具尸体。他着实没有料到,朱高煦口中所谓的快速解决,竟然是以如此干脆且狠辣的方式。这速度确实够快的,直接就取了两人性命,让一切纷争似乎瞬间有了“结果”,可这结果却如此血腥和出乎预料。

然而,更让孙岩感到无语的是,面对眼前这般血腥且混乱的场景,朱高煦居然还有心思说些看似不着边际的话,甚至直接给自己这个还未正式成为寡妇的女儿张罗起下家了。而且,他说话的方式还如此直白、不含蓄,完全不顾及在场众人的感受,更没考虑孙若洁此刻的心境。

“唉,不要着急嘛,我新城的优秀男子还是很多的,既然你身为我家若离的姐姐,那你现在无家可归我也不能不管你。”朱高煦脸上带着看似温和的笑容,向前迈了两步,轻而易举地跨过阮家的两具尸体,仿佛那只是两块无关紧要的石头。他用一种看似亲切和煦的语气对孙若洁说道。

只是,此刻落在孙若洁眼中,朱高煦的笑容却显得无比刺眼。她美眸中满是泪水,泪眼婆娑地呆呆望着朱高煦,心中思绪如麻,愤怒、委屈、无助等情绪交织在一起。她在心中忍不住呐喊:你能不能听听你说的什么话,我为什么会无家可归?还不是因为你吗?你先将我丈夫打入大牢,让他生死未卜,如今又当着我的面将我公公婆婆残忍杀死,现在却跟我说看在我家妹子的面子上要帮我。若是你真的想帮我,为什么不帮我救我丈夫呢?

此刻,孙若洁的大脑如同乱麻一般,一片混乱。对于朱高煦,她心中再也没有丝毫好感,只剩下无尽的怨恨。她呜呜呜地抱着孩子,委屈巴巴地抹着眼泪,声音带着哭腔,近乎绝望地喊道:“我不要精壮的男人,我只要我家夫君!!!”

她怀中的孩童似乎也感受到了母亲的悲伤,不再像刚刚那样没心没肺地傻笑。听到孙若洁那悲痛的哭声,孩子也跟着嚎嚎大哭起来。

朱高煦依旧不为孙若洁的悲痛所动,脸上依旧挂着那副看似耐心的神情,继续劝说道:“哎!不要这么肯定嘛,你又没亲眼见过我们新城的汉子究竟有多优秀,等你到了新城之后,亲身感受一番,就不会再这样说了。说不定到时候啊,你就会庆幸今天有我给你牵线搭桥呢。”他说得头头是道,仿佛真的在为孙若洁描绘一幅美好的未来画卷。

石当亦步亦趋地紧跟着朱高煦的脚步,也来到了孙若洁的身旁。听到朱高煦这番话后,他实在忍不住,微微皱眉,一脸无奈且无语地吐槽道:“不是公子,您啥时候还兼职当上媒婆了?这事儿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奇怪劲儿呢。”

朱高煦转过头,没好气地瞪了石当一眼,眼神中带着些许嗔怪,说道:“你懂个屁,我这是完全拿她当自己人才跟她说这些的。若是换做外人,我连正眼都不会瞧上一眼,更别说操心给她找归宿了。”那语气,仿佛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真心实意的关怀。

听到这话,孙若洁心里愈发难过,哭得更是伤心欲绝。她在心里恨恨地想着,您可千万别再拿我当自己人了,要是您不这样“关照”我,说不定我公婆还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不过,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孙夫人站了出来。她目光坚定,神色从容,显然经过了一番思考,已然做出了决定。她看向朱高煦,脸上带着几分感激与期许,赶忙说道:“那就有劳贤婿了。你这个姐姐呀,向来是个没什么心眼儿、没脑子的人,之后到了新城,人生地不熟的,还望你多多费心照顾。”

孙夫人心里跟明镜似的,如今阮家的两口子已然死在了这里,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说什么都已经晚了。眼下朱高煦所说的话,所提出的安排,对孙若洁而言,或许真的是目前最好的选择了。毕竟,孙若洁现在的处境极为艰难,若能借此机会前往新城,重新开始生活,说不定还能有个新的转机,因此她当然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娘,你在说什么,阮离现在还在大牢中,生死未卜,你却让女儿到新城重新找一个男人,你将女儿当成什么人了?”孙若洁满脸的难以置信,双眼直直地盯着自己的母亲,泪水不受控制地再次夺眶而出。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满是委屈与不解,仿佛不敢相信平日里疼爱自己的母亲竟会说出这样的话。

孙夫人无奈地叹了口气,心中满是苦涩。问题的关键就在于,现在阮离犯下的事儿,几乎是不可能被救出来了啊。她作为母亲,自然要为女儿往后漫长的人生考虑。如今朱高煦主动开口帮忙,这无疑是个难得的契机,她满心希望女儿能跟着前往新城,开启全新的生活。若是现在拒绝了朱高煦,往后万一后悔了,再想寻求这样的机会,恐怕就难如登天了。

沉默了两秒,孙夫人眼中满是怜惜,用一种近乎哀求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大女儿,缓缓开口说道:“若洁,娘心里清楚,以往娘就看出阮离并非良人,不值得你托付终身。只是当时你已然成婚,生米煮成了熟饭,娘就算说再多,又有什么用呢?况且,现如今阮离犯下的可是死罪啊,以目前的情形来看,几乎没有活着出来的可能了。这对你而言,说不定反而是一种解脱。你还如此年轻,未来的路还长,前往新城之后,说不定会遇到真正对你好的人,过上比现在更加幸福的日子。”

“更何况……”孙夫人微微停顿了片刻,她的余光不经意间扫视了一眼阮家那两具横在地上的尸体,心中一阵唏嘘,随后继续说道:“更何况,现在你也没有了任何的后顾之忧,只需要带着儿子前往新城便好。就算一时半会儿没有找到合适的人家,你妹妹也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受委屈的。娘这都是为了你好啊,孩子。”

“不,不是的。”孙若洁像是遭受了巨大的打击,整个人瞬间瘫软下来,无力地跪坐在地上。她嘴里喃喃自语着这几个字,仿佛这是她此刻唯一能说出口的话。过了一会儿,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又猛地抬头看向朱高煦,眼中闪烁着最后的希望,声泪俱下地说道:“公子,你身份尊贵,人脉广泛,一定能救阮离的,求求你救救他吧,就当是我求你了。”

说着,孙若洁便迫不及待地就要再次给朱高煦下跪。好在孙岩已经见识过孙若洁昨日的举动,今天早有防备。他一看到孙若洁有弯腿的动作,就立刻明白对方下一步要干什么。只见他一个大跨步,迅速来到了孙若洁的旁边,趁着孙若洁的膝盖还没有触碰到地面的时候,眼疾手快地一把将其拉住。

孙岩看着女儿悲痛欲绝的模样,心中一阵刺痛,忍不住又叹了口气,随后沉声说道:“若洁,你清醒点,有些话就没必要多说了。”尽管他语气严肃,可眼神中却透露出深深的无奈与疼惜。对于女儿的遭遇,孙岩又何尝不是感同身受,痛心疾首呢?他实在不忍心看到女儿继续沉浸在这毫无意义的挣扎中,做这些注定徒劳无功的努力。

若洁泪流满面,声嘶力竭地哭着大喊:“虽然我夫君某些方面确实干的不对,可他终究是我的夫君啊,您让我怎么释怀?您告诉我啊,爹!!!”她的声音在大厅里回荡,充满了绝望与无助,仿佛要将心中所有的痛苦都宣泄出来。

孙岩再次沉沉地叹口气,一时间,他竟觉得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不知该如何劝慰女儿。毕竟夫妻一场,共同生活了几年,怎么可能没有感情呢?这都是人之常情啊。他看着女儿,满心的疼惜与无奈交织在一起,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看着这对陷入痛苦交谈的父女,朱高煦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默默地向后退了半步。他本意是担心孙若洁往后的日子难过,这才好心提议让她前往新城,开启新的生活。但如果对方实在不愿意,他也不想再多费口舌去劝说,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

“是啊,若洁,娘说的没错,你现在仍然记挂着阮离说明若洁你心善,可人是要向前看的,你总要为自己而活的。”这时,一位孙家的大妈心疼地走上前,轻轻拉住孙若洁的手,语重心长地劝慰起来。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关切与慈爱,希望能给孙若洁一些温暖和指引。

“就是,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自己的孩子考虑吧?”孙若洁的大嫂也赶忙上前,刷了一下存在感。她一边说着,一边看着孙若洁怀中的孩子,试图让孙若洁意识到自己身上肩负的母亲的责任。

“哎,早就听说新城多好多好,我一直没有前去看看,没想到若洁你倒是有机会前去瞧一瞧了,嫂嫂可是羡慕坏了。”孙若洁的二嫂也不甘示弱,适时地冒头说道。至于她是真羡慕还是假羡慕,旁人也无从得知。但此刻,她心里清楚,当务之急是要让孙若洁的情绪先稳定下来,千万不能因为这件事惹恼了朱高煦,给孙家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朱高煦和石当饶有兴致地站在一旁,津津有味地听着众人绞尽脑汁、变着法儿地劝阻孙若洁。在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安慰下,孙若洁的啜泣声竟真的渐渐减小了不少。只是旁人实在难以分辨,她究竟是真的把这些话听进了心里,开始重新思考自己的处境,还是单纯觉得这些亲戚实在太麻烦,懒得再去理会,只能用这种方式来结束这场无休止的劝说。

嘭!

就在朱高煦和石当沉浸在这场“热闹”之中,如同看戏一般时,半空中突然毫无预兆地飞来一个黑乎乎的东西,速度极快地朝着朱高煦的方向袭来。朱高煦下意识地刚准备出手抵挡,眼疾手快的石当已然豁然站了起来,以极快的速度做出了反应。见石当已经行动,朱高煦便默默将已经抬起的手重新放了下来。

“谁!”石当怒目圆睁,一巴掌狠狠地将飞来的东西打落。待看清攻击他的竟然是一只破鞋后,石当顿时气得暴跳如雷,愤怒地大喊一声,顺着破鞋飞来的方向看去,眼神中充满了怒火与警惕,仿佛下一秒就要将那个胆敢偷袭的人碎尸万段。

与此同时,朱高煦脸上的笑容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心里清楚,这只破鞋本来是朝着自己的脑袋砸来的,在他的地盘上,居然有人敢如此大胆,在他脑袋上动土?这简直是对他的公然挑衅。

带着满腔的不满,朱高煦迅速转头看向大门方向。然而,当他看到大门口刚刚出现的人影之后,原本愤怒的表情瞬间僵住,紧接着无奈地吐出一口气,苦笑着说道:“爹,您怎么又来了,不是说您事务繁忙吗?我咋看您很闲的样子啊?”

“哼!”朱棣双手背在身后,迈着大步,威风凛凛地从大门外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护卫,那护卫赤着一只脚,一脸尴尬与窘迫。看这情形,刚刚石当击落的那只鞋,应该就是此人的。朱棣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威严与审视,扫视了一圈大厅内略显混乱的场景。

只见朱棣冷哼一声,那声音犹如从牙缝中挤出,带着浓浓的不满。随后,他斜眼冷冷地瞥了朱高煦一眼,质问道:“还有脸问我为什么又来了?谁叫你在我北平杀人的?”那眼神仿佛要将朱高煦穿透,充满了威严与责备。

朱棣原本的计划,是让下人把白文跃送到朱高煦那里去。可计划赶不上变化,没过多久,暗卫就匆匆传来消息,说朱高煦竟然在孙家大开杀戒,而且已经有目击者跑去报官了。

听闻此消息,朱棣当时就坐不住了。他实在想不明白,朱高煦这到底是要闹什么幺蛾子,之前不是已经千叮咛万嘱咐,说好不能再乱杀人了吗?

当下的局势极为敏感,北平的百姓和新城之间的矛盾本就尚未彻底解决,而朱高煦身为新城之主,无疑是新城的招牌与门面。在这种节骨眼上,朱高煦公然杀人,倘若此事不能得到妥善处理,必定会引发不小的隐患。

毕竟,朱高煦不仅仅是新城之主,他更是朱棣的儿子。如今他杀了人,要是最后没有一个合理的交代,很可能会在百姓心中留下燕王一家子独断专行、残暴不仁的恶劣形象。眼下南朝还未平定,局势本就错综复杂,一旦让百姓心生不满,只需有心之人稍加挑拨,他们北地的百姓很可能瞬间就会再次起兵反对他朱棣。这是朱棣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看到的局面,所以得知消息后,他心急如焚地赶来孙家。

当他来到孙家,看到朱高煦居然还若无其事地站在那里,津津有味地看着女人们叽叽喳喳、哭哭啼啼时,顿时一股无名火从心底蹿起。他怒不可遏,随后全然不顾护卫的尴尬与别扭,直接命令对方脱下一只鞋子,接着自己瞄准朱高煦的脑袋,狠狠一脚踢了过去,以此来发泄心中的愤怒。

这时候,孙家的众人也察觉到了朱棣的到来。孙岩心中暗暗叫苦不迭,只觉得今天简直是祸不单行,事情一桩接着一桩,让人应接不暇。先是自己老爹突然自杀,紧接着阮离的父母气势汹汹地前来闹事,嚷嚷个不停,如今连燕王朱棣都亲临现场了,这一连串的变故,让他感到心力交瘁。

孙家众人哪敢有丝毫怠慢,就连沉浸在悲痛中的孙若洁也赶忙强忍着泪水,收起哭泣。一行人整整齐齐地对着朱棣行礼,齐声说道:“见过燕王!”声音中带着敬畏与惶恐,在寂静的院落里回荡。

朱棣却对众人的行礼置若罔闻,只是死死地瞪着朱高煦,那目光仿佛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一般。瞪了好一会儿之后,他才将目光移开,开始仔细查看院落当中的情况。当他的视线扫到那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六具尸体时,脸色瞬间变得如同锅底一般黑。他原本只是听说这里出了人命,却万万没想到竟然死了这么多人。要知道,这里可是北平城的繁华地带啊,朱高煦如此行径,未免也太过于肆无忌惮、胆大妄为了。

可是,朱棣心中满是疑惑,孙家乃是朱高煦的老丈人家,按常理来说,应该是关系亲密的地方,为啥还会在这儿发生杀人这种恶劣的事情呢?

而且,朱棣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倒在血泊当中那具较为年长的尸体。由于朱棣很早就被封到了北地,那时孙岩还在官场任职,因此他对孙帮也有所认识。此刻孙帮被平整地铺在地上,仰面朝天,所以朱棣一眼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朱棣呆呆地站在原地,心中不禁泛起嘀咕:这个难道也是朱高煦杀的?一种深深的失望与愤怒涌上心头。他朱棣一直是个讲规矩的人,一心希望在自己的治理下,大明能够法律健全,百姓安居乐业,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

可朱高煦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太令他失望了。在即将离开北平前往封地之际,还给他带来这么多棘手的麻烦。若不好好教训一下这个逆子,他恐怕真的会以为自己这个父亲管不住他了。如今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都敢如此胡作非为,要是到了自己的封地,那还不知道会闯出多大的祸事呢。

朱棣自幼便被送往凤阳锻炼,那段岁月里,他亲身经历了百姓生活的艰辛与不易。田间地头,他看到百姓们在烈日下辛勤劳作,却仅仅只能勉强维持生计;街头巷尾,他目睹了无数家庭因贫病交加而支离破碎。这些所见所闻,让他对百姓生活的艰难有着刻骨铭心的体会,也由此对那些欺凌弱小的行为深恶痛绝。

回顾往昔,他的二哥三哥亦是如此。在皇宫之中,他们总是摆出一副人模人样的姿态,言行举止看似得体,仿佛都是心系天下的贤能之人。然而,一旦到了封地,便彻底暴露了本性。他们全然不将百姓的性命当回事,肆意搜刮民脂民膏,搞得当地百姓苦不堪言。朱棣每每想起这些,心中便充满了忧虑。毕竟,随着朱高煦逐渐长大,父子俩相处接触的时间也日益减少,他实在难以确切知晓朱高煦如今的性子究竟变成了什么模样。

正因如此,朱棣此次匆忙赶来,一方面是想要弄清楚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情况,另一方面,更是想要借此机会,郑重地告诫朱高煦“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个千古不变的道理。百姓就如同水,而他们这些统治者则如同舟,只有善待百姓,才能稳固统治,否则必将被百姓所唾弃。

朱棣对着众人随意地摆摆手,示意他们起身。随后,他耷拉着眼皮,目光阴沉地盯着朱高煦,沉声问道:“说说吧,怎么回事?为什么杀人?”话语中透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威严。

顿了顿,朱棣眼神愈发不善,仿佛要喷出火来,紧紧地盯着朱高煦,恶狠狠地说道:“你最好给老子解释清楚为什么杀这么多人,若是不解释清楚,今天你就别想出城了,老子非得打断你的腿。”那语气中充满了愤怒与决绝,显然,朱棣这次是真的动了肝火,非要朱高煦给个交代不可。

就在朱棣声色俱厉地质问朱高煦的时候,跟着他一同进门的护卫悄无声息地移动到了石当旁边。那护卫微微低下头,眼神朝着石当脚下,手指不着痕迹地朝石当踩着的破鞋轻轻示意了一番,眼神里满是无奈与尴尬,似乎在无声地说:“这鞋是咱大人扔的,您看能不能还我。”

自打瞧见又是朱棣前来,石当心里就像吃了只苍蝇般难受。毕竟刚刚那只破鞋差点就砸到自家公子,现在对方的护卫居然还敢凑上来“骚扰”自己,石当顿时火冒三丈。他心里想着:怎么滴?你主子用鞋砸了我,我还得恭恭敬敬地把鞋还给你不成?

石当本就不是个好脾气、好说话的人,面对护卫那带着请求意味的眼神,他干脆就当作没看见。不仅如此,他还故意抬起右脚,重重地又在脚下的破鞋上踩了好几下,仿佛要把刚刚的憋屈都发泄在这只破鞋上。紧接着,他脚尖巧妙地一挑,再用力一甩,那只被踩着的破鞋便如离弦之箭般,瞬间穿过人群的缝隙,朝着大门之外直直飞去。

那位前来讨要鞋子的护卫,脸上原本带着的讨好笑容瞬间僵住,神情别提有多尴尬了。他心里委屈极了,暗自嘀咕道:又不是我用鞋子砸的你,你冲我撒什么气呀?还把我鞋子扔出去,我这命咋就这么苦呢。

无奈之下,护卫收起了对石当那和善的笑容,郁闷地朝着石当翻了个白眼,心里恨恨地想:果然和传闻当中说的一样,这个石当就是个不可理喻的怪人,绝对有病。

面对护卫这充满不善的目光,石当不但不害怕,反而得意洋洋地扬起脑袋,心里想着:哼,就是看不惯你们北平的人,你又能把我怎么样?

此时,其余人的注意力都紧紧地放在朱棣身上,被朱棣那威严的气场和严厉的质问所吸引,压根就没有注意到石当和护卫之间这小小的“小动作”。

面对朱棣那如炬的质问目光,朱高煦倒是显得颇为淡定,只见他不慌不忙地摊开双手,而后手指直直地指向阮家夫妻俩的尸体,语气坦然地说道:“别冤枉我哈,这两个确实是我杀的,可孙家那四个,真的是他们自杀的,您可别一股脑儿都赖到我头上。”

听闻这话,朱棣眼中闪过一丝狐疑,幽幽地目光紧盯着朱高煦,冷哼一声道:“你在说什么屁话,照你这么讲,孙家这四个人原本活得好好的,正巧你在孙家住了一晚上,他们就突然之间不想活了,还一个个都跑去自杀?你当我是三岁小孩,这么好糊弄呢?”朱棣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不满与怀疑,在寂静的庭院里显得格外清晰。

孙家除孙岩之外的其余众人,此时也都偷偷地将目光投向朱高煦,眼神中满是好奇,静静地等待着朱高煦给出一个合理的回答。其实,他们和朱棣有着同样的疑问,只是碍于朱高煦身份高贵,位高权重,他们根本不敢明目张胆地怀疑朱高煦与孙帮的死有关,只能把这份猜疑默默地憋在心里。但此刻,既然朱棣亲自开口质问了,那可就与他们无关了,他们自然是想听听朱高煦会如何解释。

然而,还没等朱高煦来得及进行解释,孙岩就神色凝重地率先迈出一步。他脸上带着苦涩的神情,对着朱棣恭恭敬敬地拱了拱手,说道:“还望燕王殿下明鉴,家父的死确实与公子并无关系,这实乃是我们孙家自身的问题。家父是被我的两个侄儿气得怒火攻心,一时失手将两人打死,而后心中愧疚万分,这才选择了自杀。”孙岩心里清楚,朱高煦作为自己的女婿,一直有心帮衬自己,是值得信赖的。可朱棣就不同了,他代表着官方与权威,孙岩实在担心自己若是实话实说之后,朱棣会公事公办,到那时,自己这一家人恐怕全得入狱,所以权衡之下,他并没有说出实情。

只是,朱棣可不是那么容易被糊弄过去的主儿。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冷笑,语气中满是嘲讽地说道:“呵呵,多新鲜啊,要不你说说你两个侄儿到底犯了什么错,竟然能把你爹气得那么大动干戈?”

孙家其余人瞬间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全都竖起耳朵,眼睛紧紧盯着孙岩,那眼神仿佛要把孙岩看穿,急切地想要知道原因。他们心里都明白,这件事背后肯定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就连孙若洁也停止了抽噎,眨巴着那双哭红的眼睛,默默地擦干眼泪,安静地望着孙岩,眼神里满是好奇与疑惑。尤其是孙文远两人的父母,作为当事人的至亲,他们更是心急如焚,迫切地想要弄清楚自己的孩子到底为什么会被杀。孙若洁来孙家的时候,地上的尸体就已经摆放好了,她没能赶上知晓事情的起因,此刻对这件事好奇到了极点。

孙岩被朱棣这么一问,心里“咯噔”一下,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嘴唇,试图缓解内心的紧张。随后,他咬咬牙,硬着头皮对朱棣说道:“燕王,这两个小辈所做之事实在过于荒唐,简直有辱家门,我实在是羞于开口,还是不说了吧。”孙岩心里清楚,一旦说出实情,可能会引发更多的麻烦,所以只能选择继续隐瞒。

朱棣一听这话,脸色瞬间变得漆黑如墨,他怎么也没想到,孙岩竟然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拒绝自己,明显是在推脱。他越想越气,孙岩所说的话漏洞百出,简直连狗都不会相信。朱棣冷哼一声,鼻孔朝天,斜睨着孙岩,语气冰冷地说道:“好好好,竟然敢欺君,你是真的不将本王放在眼里啊,是不是在你心中,朱高煦才是你该效忠的君王?”朱棣的话里带着浓浓的威胁意味,让在场的人都不禁打了个寒颤。

听到这话,朱高煦赶忙摆手,一脸焦急地说道:“哎,爹你可别乱说,这大明的皇帝,从古至今,都只有您一个啊,谁敢有二心?”

见朱棣的怒火已经熊熊燃烧,看样子是真的有些生气了,朱高煦不敢再有丝毫耽搁,赶忙站出来为孙岩这个便宜老丈人辩解。他满脸堆笑,语气中带着几分讨好地说道:“爹,我老丈人可不是故意要隐瞒您呐,只是有些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实在是不好开口。您看这样行不行,让其余人都先下去,之后我老丈人单独给您一个详细的解释,保证让您清楚明白。”朱高煦心里明白,此时若不赶紧安抚住朱棣,事情恐怕会变得愈发糟糕。

孙岩被朱棣那犹如实质般恐怖的威压笼罩着,只感觉后背一阵发凉,冷汗直往外冒。听到朱高煦如此及时地给自己解围,他心里暗暗松了口气,也明白以他和朱高煦翁婿的关系,之后朱高煦定然会为自己求情。于是,他也不再藏着掖着,赶忙伸手擦了擦额头豆大的汗珠,诚惶诚恐地对朱棣说道:“没错,没错,燕王殿下圣明,还请您多多见谅。是老臣考虑不周,冒犯了殿下。”

说完之后,孙岩像是生怕朱棣的怒火再次被点燃,立马对着自己的族人使劲挥挥手,急切地说道:“你们还不赶紧下去!”孙家众人原本满心期待能听到事情的内幕,此时不免略微有些失望,可看到孙岩那慌张到极点的神色,也都明白今天的事情绝非寻常,肯定复杂得很。因此,他们谁也不敢再多留,一个个立马乖乖结伴离去。临走的时候,他们按照孙岩的暗示,将地上横七竖八的六具尸体全部抬走

转瞬间,原本还略显拥挤的场内就只剩下五个人。朱棣神色冰冷,一个眼神示意,那护卫心领神会,虽然光着一只脚略显狼狈,但还是赶紧跑到大门口守着,顺便把刚刚被石当踢飞的鞋子捡回来穿上,整个过程不敢发出一丝多余的声响。

“这下可以说了吧?”朱棣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紧紧盯着孙岩,那目光仿佛要将孙岩穿透,想要立刻得到一个满意的答复。

“我来说吧。”朱高煦突然插话,他并没有直接回应朱棣的问题,而是咂了咂嘴,脸上带着一抹戏谑,阴阳怪气地说道:“爹啊,您手底下暗卫的效率,实在是让人不敢恭维啊。啥重要消息都查不到,跟爷爷当初设立的锦衣卫相比,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朱高煦这话,看似随意,实则暗藏玄机,故意挑动朱棣的神经。

朱棣本就自视甚高,最忌讳别人质疑他的能力,尤其是在用人方面。听到朱高煦这话,他顿时气得咬牙切齿,双眼死死地盯着朱高煦,一字一顿地问道:“你什么意思?”那声音仿佛从牙缝中挤出,带着浓浓的愤怒。

朱高煦却不慌不忙,耸耸肩,一副轻松的模样,继续说道:“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就是单纯觉得您暗卫的探查能力,未免也太拉跨了。您瞧瞧,孙家和田芳远暗中勾结,还参与了刺杀我家青叶的事情,更过分的是,他们之前竟然还和建文朝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么大的事儿,您的暗卫居然都没有查出来?”朱高煦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朱棣的表情。

“什么?”朱棣听闻此言,神色瞬间一凝,犹如被一道惊雷劈中。他猛地转过头,目光如炬地看向孙岩,眼中满是震惊与愤怒。

而孙岩,自从朱高煦开始讲述这件事的时候,就像一只受惊的鹌鹑,缓缓低下脑袋,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根本不敢与朱棣对视一眼,身体微微颤抖着,仿佛在害怕什么。

不过,看到孙岩这副胆战心惊的模样,朱棣就算不用多问,心里也明白,事实恐怕就和朱高煦所说的八九不离十了。朱棣的整张脸瞬间像被霜打过的茄子,耷拉了下来。他在心中暗暗咒骂那些暗卫,真是一群饭桶,平日里养尊处优,关键时刻却毫无用处。看来,回去之后非得好好整顿一番不可,否则,这样的疏漏不知道还会引发多少麻烦。

不过,此刻显然不是追究暗卫失职的时候。朱棣脸色阴沉得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乌云,黑得几乎能滴出水来。他死死地盯着孙岩低垂的脑袋,眼中杀意翻涌,一字一顿地说道:“如此说来,你们一家子还都是谋逆之人喽!”

朱棣之所以如此愤怒,是因为之前他从朱高燧口中得知,朱允炆竟然丧心病狂地逼着自己吃猪食,这对他来说,是奇耻大辱。从那时起,他就下定决心,势必要拿下朱允炆,以雪此恨。对于任何帮助朱允炆的人,他都恨之入骨,一旦抓住,绝不可能轻饶。

他心里清楚,在之前对建文旧部的清理过程中,难免会有一些漏网之鱼。可万万没想到,这些漏网之鱼中,居然有人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而且还与自己结为了亲家。这简直是对他的公然挑衅,让他感到无比的愤怒和羞辱。

最让朱棣难以忍受的是,这样重要的消息,竟然是朱高煦告知自己的。这对于向来好面子的他来说,无疑是一记沉重的耳光,让他觉得颜面尽失。

孙岩被朱棣的气势吓得双腿发软,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口水,心里想着无论如何得抬起头来和朱棣解释一番,可那股强大的压迫感,就像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得他根本无法抬头。他心中焦急万分,只能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朱高煦身上,期待着他能快点开口帮自己解围。

好在,朱高煦并没有让孙岩失望。面对朱棣那冷厉得如同寒冰般的神色,朱高煦依旧神色淡然,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他微微歪着头,不紧不慢地说道:“爹啊,别着急嘛,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孙帮派人对我媳妇动手了,您说,就凭这事儿,他该不该死?”朱高煦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朱棣的反应。

朱棣斜着眼睛看了朱高煦一眼,心里忍不住想吐槽:到底是谁分不清主次?不过,对于朱高煦说孙帮该死这句话,他还是颇为认可的。他眼神阴厉,微微点了点头,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确实该杀!”此时的朱棣,心中的怒火稍稍被朱高煦的话转移了一些,可看向孙岩的眼神,依旧充满了杀意和厌恶。

点头之后,朱棣的眼神依旧冷峻,话音陡然一转:“只是……你刚刚不是说孙帮这几人是自杀的吗?还有,就算他们有罪,那也应该交给我北平的衙门来依法处理,你如今已被分封出去,什么时候轮得到你随意插手北平之事了?”朱棣的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显然对朱高煦擅自处理此事颇为不满。

朱高煦却依旧一副不慌不忙的模样,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似乎早有准备:“爹,您先别着急呀,且听我跟您慢慢说。这孙帮确实是自杀没错,不过孙文远两人……哦,您可能对他们不太认识,他俩就是孙帮死去的两个侄孙。这两人啊,可是孙帮亲手杀掉的,跟我可真没什么关系。”朱高煦说得头头是道,试图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梳理清楚。

朱棣听着,喉咙不自觉地动了动,刚要张嘴说些什么,却又被朱高煦像连珠炮似的话语给直接打断。朱高煦接着说道:“我知道您肯定疑惑孙帮为什么要杀这两个后辈,原因其实很简单。这两人听从了孙帮的命令,一起参与谋划了对青叶动手的事情。”

朱高煦自顾自地继续往下说,仿佛进入了自己的节奏:“这孙帮倒也是个聪明人,他心里明白,等我找上门来,他肯定没好果子吃。所以啊,他就果断地选择在我面前自杀,还顺带把那两个参与其中的后辈也给处决了。他这么做,其实就是想给我表明一个态度。您还别说,经过这老头子这么一折腾,我心里还真的好受了不少。再怎么说,孙家本就是我老丈人家,多多少少还是要给点面子的。所以我就想着,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爹,您大人有大量,也大度一些,看在我的面子上,就别再和他们计较了。”

朱棣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注视着朱高煦,心中暗自腹诽:这个狗东西,根本不给自己插嘴说话的机会,一个人在这儿叭叭叭地说个不停,就好像已经替自己把决定给做了。

面对朱棣那漠然得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目光,朱高煦微微有些不自在,伸手抓了抓脑袋,一脸疑惑地问道:“爹,您看我干什么?”

紧接着,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假装恍然大悟道:“哦,对了!我还没给您解释为啥没有报官就擅自做主杀人呢。虽然孙家那几个人确实不是我杀的,可阮家这两口子确实是我动的手。既然如此,那我就给您详细解释一下吧。您知道阮离吧,他犯下的可是死罪。可他那对父母呢,不但不反思自家儿子的过错,反而还颠倒黑白,污蔑是我陷害他们儿子。爹,您想啊,我好歹也是您的儿子,从小到大都没受过这般辱骂,当时一气之下,就把他们给杀了。反正啊,我瞧这两人也不是什么好人,平日里指不定也做了不少坏事呢。”朱高煦一边说着,一边还摊开双手,脸上挂着一副漫不经心的表情,仿佛刚刚所说的杀人之事,不过是生活中的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完全没有将其当作一件能掀起波澜的大事。

朱棣听闻此言,沉默了两秒,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后,他目光紧紧盯着朱高煦,一字一句,语气凝重地说道:“阮家的事情倒还算不上什么大事,我可以随便给你找个理由,不追究此事。但是,孙家当时勾结朱允炆,妄图与我作对,这件事绝不能就这样轻易算了。”

朱棣本就是个极为记仇的人,当初孙家为了帮朱允炆搞垮自己,没少在背后使坏。如今好不容易局势好转,孙家就想轻轻松松地让这件事翻篇,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再者说,朱高煦之所以想对孙家网开一面,不过是为了讨好自己的老婆罢了。可孙家又不是自己的丈人家,自己凭什么要轻易放过他们?朱棣心中主意已定,孙家的事,必须要有个交代。

本来一直战战兢兢、提心吊胆的孙岩,听到朱棣这话,顿时感觉双腿一软,仿佛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差点就直接瘫软在地上。好在他心里还存着一丝希望,知道朱高煦还在竭尽全力帮自己求情,为了不打扰朱高煦,不让事情变得更糟,他只能强忍着内心的恐惧,继续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朱高煦无奈地吧唧吧唧嘴,微微皱眉,一脸认真地看向自己老爹,试图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语重心长地说道:“爹啊,您就别这么小心眼啦。您想想,这么些年来,您也没少占我便宜啊。如今我就求您帮这么一个忙,咋就这么难呢?”朱高煦希望能通过这种略带调侃的方式,缓解一下紧张的气氛,让朱棣改变主意。

朱棣却丝毫不为所动,冷哼一声,斩钉截铁地说道:“别想了,孙家勾结南明,犯下如此大罪,全家必须流放,谁来说情都没用。”朱棣的语气中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显然心意已决。

朱高煦这下真的有些头疼了,心里暗自嘀咕,老爹咋就这么固执,揪着孙家的事不放呢。不过,不管怎样,看在孙若离的份上,自己该救还是得救。无奈之下,朱高煦只能咬咬牙,试探性地问道:“爹,您看这样成不?等我离开新城之后,新城的百姓肯定都不可能跟着我走,剩下的人全部给您,让他们为您效力。除此之外,还有剩下的许多难以带走的产业,我也全部送给您了。就当是我花钱买孙家这一家子的命了,您看行不?”

朱高煦话音刚落,朱棣几乎没有丝毫犹豫,一口就答应下来:“成交!”那反应速度之快,让朱高煦都不禁微微一愣。

随后,朱高煦脸色瞬间一黑,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老爹从一开始就等着自己这句话呢。自己还在这儿费尽心思地求情,结果人家早就打好了算盘,就等着自己主动提出用新城的人和产业来交换孙家的命。

不过,朱高煦虽然心里清楚自己被老爹“算计”了,但也只是在心中暗自腹诽一下而已,实际上他还真不觉得有多难受。毕竟新城里有许多产业,从实际情况来看,根本不可能运到海面之上带走。到时候,这些产业不管怎么说都只能留给朱棣,就像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儿,对他而言并没有太大的实质性损失。

而朱棣呢,表面上依旧一脸严肃,可心里却暗暗得意不已。他想着,你朱高煦临走之前,我怎么也得从你身上赚足好处。朱高煦这小子眼光向来不错,他手中的东西就没有差的。而且,那些难以带走的产业,一般都是大型的、颇具规模的,自己这边只要一接手,立马就能投入运转,到时候钱财自然会源源不断地涌来。

相对而言,那些人倒是次要的。如今大明幅员辽阔,最不缺的就是人了。就算朱高煦把新城的人全部带走,朱棣也不会太过介意。不过既然朱高煦主动提出要留下,那他朱棣也就不客气了,就当作是朱高煦给自己的赠礼,一并欣然接下便好。

孙岩在一旁一直竖着耳朵听着,终于听到确定自己一家被保住的消息,顿时感觉心中一块巨石落地,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随后,他缓缓抬起头,眼中满是感激之色,真心实意地对朱高煦说道:“多谢二公子出手相助,为了我孙家的事,让您破费了。这份恩情,我孙家没齿难忘。”孙岩深知,若不是朱高煦极力周旋,自己一家恐怕难逃流放的厄运,此刻对朱高煦的感激之情,简直溢于言表。

孙岩心里跟明镜似的,他清楚朱高煦名下的任何一个产业,那可都是赚钱的“利器”。随便拿出一个,都是旁人梦寐以求的财富源泉。可如今,朱高煦为了救下孙家,竟然毫不犹豫地将这些产业都搭了进去。这份人情,孙家算是欠大了。孙岩满心为难,绞尽脑汁地想着,却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去偿还朱高煦这份沉甸甸的人情。毕竟,朱高煦身份尊贵,什么奇珍异宝、荣华富贵没见过,人家似乎真的什么都不缺。

面对孙岩那满是感激与为难的神情,朱高煦不在意地摆摆手,脸上带着轻松的笑容,说道:“没事!大家都是一家人,说这些就见外了。”那语气,仿佛刚刚送出的不是价值连城的产业,而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物件。

“对了,人我已经派人给你送到城外了,等你出城之后,自然会有人联系你。”正事办完之后,朱棣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继续开口说道。说罢,他眼神看向朱高煦,问道:“你准备什么时候走?”朱棣原本还以为今天要和朱高煦就孙家的事情掰扯好长时间,没想到事情解决得还算顺利。死的不过是阮离的爹妈,到时候随便给阮家安一个和阮离同样的罪名,这件事也就算是有了个交代。

朱高煦想都没想,随口回答道:“马上,我在北平确实也没有其余的事情了。而且,还得赶紧回去将高丽的人给您送过来,这件事拖不得。这样吧,吃个午饭,下午就走。”朱高煦心中已经有了明确的计划,他深知将高丽人送来一事关系重大,不能有丝毫耽搁。

朱棣神色平淡,点了点头,开口道:“也行,那你看着办,我先回去了。”说罢,他交代一声之后,便利落的转身,迈着沉稳的步伐离去。

“没事了,老丈人,这下都过去了。之后您有什么打算吗?”等到朱棣离开之后,院子里的气氛一下子缓和了许多。朱高煦满脸温和地对孙岩宽慰一声,随后关切地问道:“有没有兴趣去跟若离一起住呀?一家人在一起,也能相互有个照应。”

自己爹的事情总算是有惊无险地度过了,孙岩整个人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轻松了不少。听到朱高煦的发问,他微微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听二公子和燕王的对话,二公子您这是准备搬离新城?”孙岩心里对这件事充满了好奇,毕竟新城在朱高煦的经营下,已然颇具规模,如今要搬离,实在让人意外。

这件事对孙岩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朱高煦坦然地点点头,解释道:“没错!您也清楚,现在北平的那些官员,对我们新城那是排斥得厉害。就算当下能靠一些手段暂时把矛盾压下去,可往后啊,同样的问题肯定还会不断冒出来,甚至会变得更加严重,变本加厉。所以我思来想去,干脆直接搬离得了,往后也省得碍着他们的眼。正好扶桑那边有合适的地方,我们过去也算是开辟新的天地。”朱高煦说得头头是道,将自己的考量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对于扶桑的事,孙岩之前就隐隐约约听说过朱高煦已经成功拿下扶桑的消息。不过,此刻亲耳听到朱高煦承认,还是忍不住惊讶了一番。他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诧异。随后,孙岩一脸纠结地看着朱高煦,小心翼翼地问道:“这岂不是说若离也会跟着前往扶桑?那往后我们要是想见上一面,是不是就变得很困难了?”孙岩心中满是担忧,毕竟女儿若是远渡重洋去了扶桑,父女俩想见一面,谈何容易。

朱高煦轻轻点头,眼神中满是理解与关切,说道:“所以我才问您有没有跟着我们一同前往的打算呀,这样一来,您也就不用担心往后和若离分开,想见个面都难了。”他真心希望孙岩能和他们一起走,一家人能团聚在一起。

孙岩脸上浮现出一丝伤感之色,眼神中透露出对未来与女儿分离的不舍。但沉思片刻后,他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缓缓说道:“算了,我住在这里挺好的。”

其实,若朱高煦依旧留在新城,孙岩确实有打算前往投靠,毕竟女儿在那里,一家人能时常相聚。然而,扶桑实在太过遥远,那是一片完全陌生的土地。他心里明白,自己的两个儿子肯定不愿意背井离乡,漂洋过海去一个未知的地方。而他自己,在这片土地上生活了大半辈子,早已习惯了这里的一切,同样不想离开故土。所以,尽管心中有万般不舍,他也只能无奈地拒绝。

再者,孙岩心里也清楚,即便当初不是将女儿嫁给朱高煦,而是嫁给其他人,女儿也会跟随丈夫前往夫家。这世间,相隔千里的娘家与夫家大有人在。早在将女儿嫁出去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往后和女儿见面次数会逐渐减少的心理准备。

“那好,既然岳父您已经决定了,没有其他事情的话,下午吃个饭我们就准备启程了。岳父您也不必特意出来相送了,往后您自己多多保重身体。”朱高煦见状,再次点点头,他尊重孙岩的选择,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和考量。

可就在朱高煦刚转身准备离开之际,孙岩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再次开口:“哎,二公子……”声音中带着一丝犹豫与急切。

朱高煦听到呼喊,立刻回头。只见孙岩站在原地,脸上带着几分难为情,双手不自觉地搓来搓去,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见状,朱高煦主动关切地问道:“岳父,可是还有什么事吗?您尽管说,只要我能做到,一定不会推辞。”

孙岩微微低下头,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说话也变得结巴起来:“那个,你看,之前你说要将若洁带到新城……”

话还没说完,一旁的石当就忍不住率先插话,脸上带着调侃的笑容,打趣地望着孙岩说道:“哟,你这个家伙,还真的一门心思打算给女儿找个好汉子啊?”石当这毫无遮掩的话语,瞬间挑明了孙岩心中所想。

被石当如此直白地戳破,孙岩的脸色微微一红,但很快,他像是鼓起了勇气,也顾不得害臊什么的了,理直气壮地说道:“是又怎么样?谁家父母不为自己的儿女考虑呢?我当然也希望自家女儿能有一个好的归宿,后半辈子能过得幸福安稳。”

石当还准备继续说些俏皮话调侃一番,可朱高煦一眼就看出孙岩已经有些窘迫,生怕再逗下去,这位老实的岳父会直接“破防”。于是,他赶忙伸手将石当打发到一边去,随后转过身,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对孙岩说道:“您放心,老丈人,到时候我定然会尽心尽力,给若离姐姐找一个品貌俱佳、十分优秀的男子。让她能托付终身,过上好日子。”

说完,朱高煦停顿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接着说道:“只是,到时候若洁也有可能会需要跟着我们一同前往扶桑,毕竟那边的环境和情况都不太一样。您看,这样行不行呢?”

孙岩听闻,轻轻叹了口气,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无奈与感慨,缓缓说道:“女儿大了,终究是要离开父母,去过她们各自的生活。做父母的,也只能希望她们能过得开心就好。只要若洁愿意,我也没什么可说的。”

“那就好,不过我看她目前的样子,似乎有些不太愿意呢。”朱高煦微微皱眉,提出了一个问题,“下午我们就要启程了,在这之前,您觉得能劝解成功吗?”

孙岩听到这话,神情一怔,脸上露出些许头疼的神色。他伸手揉了揉眉心,显得十分无奈,苦笑着说道:“我试试看吧!能不能成功,我心里也没底啊。”毕竟孙若洁此刻沉浸在丈夫入狱、公婆去世的悲痛之中,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说服她跟随前往扶桑,确实是一件颇为棘手的事情。

这个时候,石当像是又憋不住话了,再次忍不住插嘴说道:“要是实在不行的话,那就直接把她绑到新城去呗。等她到了新城之后,亲身感受到我们新城充满活力的氛围,再加上还有六夫人从中好言安慰,我想着啊,想必用不了多久,她就能改变主意了。”石当一边说,一边眉飞色舞地比划着。

“哎,你别说,我觉得还真的可行。”朱高煦摸着下巴,眼睛微微眯起,认真地思考起石当这个看似大胆却又似乎有点道理的建议。他心里琢磨着,孙若洁现在深陷困境,情绪低落,一时难以接受新的安排也是正常。但到了新城,换个环境,说不定真能让她重新振作起来。

一向为人正经、做事稳重的孙岩,听完石当这个略显大胆的建议之后,稍稍愣了一下,随后竟然也赞同地点点头,说道:“嗯,仔细想想,这办法倒也行得通。不过,我还是先去好好劝一劝她吧。毕竟,直接绑人这种事,总归有些强硬。要是实在劝不动,再考虑用这个法子绑她走。”

孙岩心里明白,如今孙家发生了这么多事,女儿留在北平,未来的路恐怕会很艰难。只有到了新城,凭借朱高煦的人脉和资源,女儿才能有更好的发展。所以,在这种特殊情况下,为了女儿的将来,适当的时候采用一些特殊手段,似乎也是无奈之举。

……

下午,阳光洒在大地上,给世间万物都镀上了一层金黄。朱高煦一行人乘坐着马车,缓缓驶出了北平城。马车车轮滚滚,扬起一路尘土。刚走出没多久,马车之外突然传来一道响亮的声音:“马车当中可是二公子?”声音在空旷的道路上回荡。

朱高煦听到呼喊,伸手扒拉开马车前方的帘子。只见拦住马车的,是两个身着普通农户服饰的汉子。他们头戴斗笠,身上的粗布麻衣沾着些许泥土,看起来朴实无华,但眼神中却透着一股干练与警觉。

朱高煦神色淡然,轻轻点头,回应道:“是我!”那声音沉稳而有力,彰显着他的身份与地位。

这两个汉子其实心里早就知道马车里坐的就是朱高煦,毕竟朱高煦的马车有着独特的标识,远远望去就能轻易辨认出来。他们之所以多此一举地问上这么一嘴,主要是担心朱高煦身边那些如影随形的护卫会将他们挡在远处,根本不给靠近的机会。

“燕王给您带的东西就在不远处,我让兄弟们给您带过来。”那汉子在亲眼见到朱高煦之后,言简意赅地说了这么一句,随后便转身迅速离开了朱高煦的视线。他的脚步匆匆,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任务在身。

没过多久,那汉子再次折返回来。只是这次,他的身后还跟着十多个同僚。他们一个个步伐整齐,显然训练有素。身后拉着三辆马车,每辆马车上都各自堆积着几个麻袋,麻袋鼓鼓囊囊的,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那汉子朝着众人挥挥手,声音洪亮地说道:“放下吧,撤!”

随后,这十多个汉子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动作干净利落地将板车稳稳停在朱高煦马车前方。接着,他们朝着朱高煦微微点头示意,便迅速撤离。整个过程雷厉风行,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仿佛一切都经过了精心的安排与演练。

等人离开之后,石当迅速来到朱高煦的马车旁边,神色严肃,朝着护卫们大喊一声:“验货!”那声音中气十足,在空旷的地方传得很远。

一声令下,立马有几个训练有素的护卫整齐划一地出列,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到板车面前。他们熟练地打开一个个麻袋,仔细查看里面的情况。不一会儿过后,一个年轻的护卫从板车那边快步走来,来到朱高煦面前,“唰”地一下单膝跪地,抱拳行礼,声音响亮地说道:

“报告城主,麻袋当中都是囚犯,总共十五人,分别是田芳远、白文跃……”年轻护卫中气十足,将十五人的身份依次清晰地念了一遍。他长期负责情报工作,对于这些在各方势力中有着一定影响力的人物,自然是认识得清清楚楚。

朱高煦听闻,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微微点头。他心里想着,自己老爹这次还真是下了血本,自己所需要的关键几个人,一个都没少,全都送到了眼前。

当然,朱高煦心里明白,这次参与针对自己以及相关事件的官员,绝对不止这几个人。不过他也清楚,自己只需要抓住这些主谋,剩下的从犯,自有朱棣去处理。毕竟朱棣作为燕王,有着自己的势力和手段,处理这些事情自然不在话下。

“将板车套在带来的马匹身上,全部带回新城,你们几个注意,不要让人死了。”朱高煦神色凝重,指着后方特意准备的马匹吩咐道。这些马匹是他们出城的时候特意去买的,为的就是方便将这些囚犯顺利带回新城。

现如今这些囚犯都处于昏迷状态,所以朱高煦特意安排手下务必看好。

石当一听朱高煦的吩咐,立马胸脯拍得震天响,信誓旦旦地保证道:“放心吧,公子,这些人我亲自看守,保管一个都跑不了,也死不了。一旦发现有人想跑,我就手起刀落,直接将其双腿打断,看他还怎么跑;要是发现有人寻思着寻死,哼,我就把他四肢全部敲断,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石当一边说,一边脸上浮现出阴恻恻的笑容,那笑容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和朱高煦一样,石当对白文跃这些人也是恨得咬牙切齿,深恶痛绝。他心里早就憋了一肚子火,就等着找机会好好收拾这些家伙。他这人鬼点子多,有的是折磨人的手段,此刻想到即将能好好整治这些人,心里竟隐隐有些兴奋。

“嗯!”朱高煦应了一声,满意地点点头。他知道石当办事靠谱,对他的能力和忠心都很放心。随后,他缓缓放下马车帘子,车厢内再次恢复了安静。马车继续缓缓前行,朝着新城的方向驶去。

朱高煦微微侧过身,看向坐在马车一侧的陆青叶。她的神情略带忧伤,眼神中还残留着一丝未散尽的悲痛。朱高煦心疼地伸出手,轻轻拍拍她放置在大腿上的手掌,动作轻柔而温暖,试图传递给她力量与安慰,轻声说道:“你也不要太过于难过啦,那些伤害马三的凶手如今都已经被缉拿归案。等咱们回去之后,就把他们的人头送到马三面前,也算是给马三一个交代,让他能走得瞑目。”

陆青叶听闻,眼中泛起感动的泪花,她轻轻地点点头,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嗯,我知道你一定会为马三讨回公道的。只是……因为我的缘故,你和燕王闹得不愉快,甚至还被迫要前往扶桑,我心里实在是有点过意不去。”她满心自责,觉得是自己给朱高煦带来了这么多麻烦。

朱高煦看着她这副模样,忍不住伸手捏了捏陆青叶的鼻子,动作亲昵而宠溺,笑着说道:“傻瓜,你可不要多想呀。我不是早就跟你们说过要前往扶桑吗,就算没有你这件事,我也还是要走的。这都是我早就计划好的事情,你不必把所有责任都归结到自己身上。咱们是一家人,遇到事情一起面对,别把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

陆青叶本就不是个矫情的女子,听了朱高煦这简单却饱含深情的安慰话语,心中的阴霾顿时消散了不少,很快便释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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