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一路向下,仿佛没有尽头。倾斜的坡度让靴子底下的金属氧化物粉末像流沙一样滑动,每走一步都得小心稳住重心。墙壁上那些损毁严重的符文在探照灯光束下忽明忽暗,像垂死病人的心电图。空气里的味道越来越难以形容,浓烈的“铁锈”和“死寂”气息里,开始混入一丝极其微弱的、类似高温熔炼某种稀有金属时产生的、带着奇异芬芳的焦糊味,但下一刻又会被更加刺鼻的、仿佛亿万种化合物缓慢腐败的酸败感取代。
耳朵里那两种对抗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沉重的“锻打”脉动从脚底深处传来,每一次都让通道四壁跟着微微震颤,震落簌簌的锈尘;而弥漫四周的“终结”低语则像无处不在的湿冷雾气,渗透进骨髓,让人忍不住想打寒颤。两种感觉粗暴地交织、碰撞,让李默感觉自己的神经像两根被反复拧紧又松开的弦,稍有不慎就会绷断。
但身后的追兵动静确实消失了。那些“炉渣畸变体”似乎停在了通道入口处,没有跟下来。只有一种冰冷的、遥远的“注视感”,如同跗骨之蛆,依旧悬在头顶,提醒他们并未真正安全。
“停一下。”李默抬起手,示意队伍暂停。他们已经下行了几百米,拐过两个弯,身后入口早已没入黑暗。“检查状态,补充水分,警戒。”
奥里克小队立刻散开,钉子靠在墙壁上,小心地活动着受伤的胳膊,老瘸子快速检查了每个人的生命体征,做了个“无碍”的手势。卡恩收起“净尘”,但左臂的光晕并未熄灭,维持在一种低功耗的警戒状态,他面朝来路,如同雕塑。
李默靠墙坐下,取出一管高能营养剂咬开,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能量补充。他闭目内视,检查刚才战斗和吞噬古老构造体的收获。新得来的“铸造”法则碎片已经初步融合,对那种“短暂重塑物质结构”的技巧有了更深的理解,但消耗也很大,连续使用对精神力和灵力都是负担。化神后期的修为稳固,体内灵力充盈,只是在这种极端矛盾的环境里,灵力的自然恢复速度受到了明显压制。
猴子那边传来好消息,虽然飞船无法进入狭窄通道,但他放出了几个小型侦察机仆,附着在通道入口附近的墙壁上,用被动模式监控上方情况。“畸变体群没有离开,它们在入口处聚集、徘徊,但没有进一步深入的迹象。好像在……等待什么,或者……畏惧什么。”猴子的声音在个人通讯器里响起,带着静电干扰的嘶嘶声。
艾琳也利用这难得的喘息时间进行浅层冥想恢复。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平稳了许多。她没有完全关闭自己的“新视觉”,而是让它维持在一种极其微弱的、被动接收状态。此刻,她忽然轻声开口,声音在寂静的通道里显得有些突兀:
“大人……这里的‘金色潜流’……感觉更奇怪了。”
李默睁开眼,看向她。“怎么个奇怪法?”
艾琳眉头紧蹙,似乎在努力寻找合适的词语。“它们……不像上面那样狂躁地撕扯、对抗。在这里……它们像是被……‘束缚’住了。像无数条细小的、带着淡金色微光的溪流,被强行导向同一个方向……很深很深的下方。而且……流向非常稳定,甚至……带着一种……‘规律’?”
她顿了顿,补充道:“但这种‘规律’让我很不舒服。那不是自然的流动规律,更像是一种……被设定的、不容更改的‘程序’。而且,这些‘金色溪流’在汇聚的过程中,我能感觉到它们的‘痛苦’和‘不甘’并没有消失,只是被那强大的‘程序’强行压制、收束了。就像……把无数尖叫的灵魂塞进一条既定的管道,强迫它们流向某个终点。”
这描述让李默心中一动。被设定的程序?强制收束流向?这听起来可不太像自然形成的“秩序残留”,更像某种……人工的、带有强烈目的性的设施在运作?难道是这“永恒炽炉”深处,还有某种仍在勉强运转的古老系统,在收集或者利用这些“秩序残响”?
就在这时,一直利用手臂终端连接着“暗流号”主计算机、尝试破解通道墙壁上那些损毁符文数据的猴子,突然发出了一声压抑的惊呼。
“卧槽……老大!你快来看这个!”
李默立刻起身走过去。猴子面前的终端屏幕上,瀑布般滚动着大量乱码和残缺的古老死灵文字,但在屏幕中央,被猴子用高亮标记出的一个区域,显示的却并非死灵数据。
那是一段极其扭曲、模糊的影像,夹杂着大量雪花般的干扰。影像的背景似乎是某个极其宏伟、但极度破损的殿堂内部,能看到巨大的、早已熄灭的熔炉和断裂的能量导管。而在影像中心,有一个……难以名状的巨大阴影轮廓,勉强能看出类似锻台或砧板的形状,但其表面不断有暗红、铁灰、暗金等颜色的光晕流转、碰撞,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
更关键的是,这段影像似乎是被“后嵌入”到猴子正在破解的古老数据流中的。它本身的编码格式、能量签名,与周围死气沉沉的死灵数据格格不入,带着一种极其隐晦、但李默和猴子都隐约能感觉到的……灵族的风格?而且不是常见的方舟灵族那种优雅神秘,而是更加古老、更加悲怆、甚至带着一丝疯癫戏谑的调子。
影像本身没有声音,也没有文字。但在影像数据流的边缘,猴子用尽浑身解数,破译出了一些断断续续、高度加密、如同谜语般的灵族符文信息碎片。
猴子将破译出的碎片投影到空中,那些闪烁着微光的灵族符文如同鬼火般漂浮:
“……警告……裂隙的看守者已成盲眼的觊觎者……炉心的锻台……梦见自己成为神只……它正啜饮冲突的琼浆……培育矛盾之种……”
“……奥瑞坎……自诩为铸星者的愚痴学徒……他抽取的每一缕余烬,都在喂养那伪神的噩梦……万变之主的信徒……将阴谋的菌丝植入锈蚀的脉络,以为能窃取权柄,实则为筵席增添腐坏的调料……”
“……拥夜的神使……聆听……唯有你的‘寂静’,可短暂调和沸腾的油与冰封的砧……否则……当矛盾的果实成熟,伪神自锻台起身……一切有形与无形……皆化其神座下的余烬与铁渣……速离……或速决……”
信息到此戛然而止,最后的落款是一个极其模糊、但特征鲜明的灵族符文虚影——一个似哭似笑、悲喜剧风格的面具。
通道里一片死寂。只有探照灯稳定的光束和终端屏幕的微光映照着众人凝重的脸。
奥里克盯着那些符文,眉头拧成了疙瘩:“灵族的谜语?这说的什么玩意儿?炉子成精了?还做梦当神?”
老瘸子啐了一口:“听着就不吉利。‘矛盾的果实’、‘伪神起身’……这地方比预想的还邪乎。”
钉子活动着手腕,眼神锐利:“意思是,我们头顶上打架的那两帮傻蛋,还有那个骨头架子奥瑞坎,都是在给这个‘做梦的炉子’喂饭?喂饱了它就要起来把我们都扬了?”
猴子擦了下额头的汗,看向李默:“老大,这信息的加密方式、嵌入手法,还有那个标志……很像审判庭档案里提到的、一个几乎从不直接现身的灵族神秘支派——‘死神军’的风格。他们怎么会知道我们在这儿?还特意留下这种……警告?”
艾琳的脸色更白了,她喃喃道:“矛盾的果实……伪神……所以这里的‘金色潜流’被强行收束、流向深处……是在‘培育’那个东西?那东西醒了,会毁掉一切?”
李默没有说话,目光紧紧盯着那些逐渐消散的符文虚影,尤其是“拥夜的神使……唯有你的‘寂静’,可短暂调和……”这几句。
拥夜的神使。指的是他这个“拥夜者”碎片的持有者。唯有“寂静”可调和?是指他的“静寂”法则力量?
调和什么?沸腾的油与冰封的砧?
他回想起进入这片星域以来的所有感受,那种无处不在的、创造与毁灭的极端矛盾。如果这个“永恒炽炉”本身,就是一个将“铸造”法则推演到极致、却又被“拥夜者”类力量深度污染侵蚀的终极造物,那么经过亿万年的畸变和演化,其核心的“炉心”或者说“锻台意志”,在长期吸收、适应了这两种极端冲突的力量后,会不会真的产生某种扭曲的、混合的……懵懂意识?
就像一台超级计算机,在运行一个充满逻辑错误的矛盾程序亿万年后,程序本身发生了不可预测的异变,产生了类似“做梦”的混沌活动,并开始本能地吸收外界的“冲突能量”作为“养料”,推动着这个“矛盾程序”向着某个无法预料、但绝对危险的方向“运行”下去?
而死神军的警告,意味着这个“矛盾程序”的运行结果,可能就是催生出一个融合了“铸造”与“静寂”特质的、非自然的、充满毁灭性的“伪神”?
那么,“调和”的意思……难道是让他这个身负“静寂”法则的“变量”,去介入那个核心的冲突循环,暂时“安抚”或“理顺”那沸腾的矛盾,为摧毁或控制那个“锻台意志”创造机会?或者是……趁机攫取某种核心的“法则果实”?
风险巨大。直接面对一个可能正在向“伪神”蜕变的星球级造物意志,一个不好,就不是他们吞噬“食材”,而是成为那“伪神”苏醒的第一口点心了。
但是……机会也同样巨大。如果真如死神军暗示,只有他的“静寂”力量能起到关键作用,那么他或许能在这里,获得远超吞噬奥瑞坎所得的、关于这两种顶级法则对抗与融合的终极感悟,甚至……获取部分“伪神”的权柄碎片?
李默的思绪飞速转动,目光下意识地投向了艾琳之前所说的、那些“金色潜流”被强行收束、导向的深处。
艾琳似乎感应到了他的目光,也看向那个方向,额间纹章微微发烫。她深吸一口气,指向通道更深处的黑暗,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异常清晰:
“大人……‘金色潜流’汇聚的终点……那种被强行收束的‘痛苦’和‘规律’感的源头……就在那个方向。而且……我感觉到……那里……很‘烫’……不是温度,是能量和意志的……‘灼热’。还有……‘心跳’。很慢,很重,但……确实在跳。”
李默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狭窄通道在前方不远处似乎拐向了一个更加开阔的空间入口,入口边缘隐约能看到更加复杂、但也更加残破的巨型符文结构。
他收回目光,扫过队友们。奥里克眼神坚定,钉子磨刀霍霍,老瘸子检查着医疗包,卡恩沉默伫立,猴子紧张但专注地等待指令,艾琳虽然虚弱,但眼神里有一种找到了“方向”后的奇异平静。
前有正在“做梦”并可能培育“矛盾之种”的“伪神锻台”,后有堵门的“炉渣清洁工”,时间一分一秒在过去,奥瑞坎的“宴会”还在远方等着。
这选择题,真是越来越刺激了。
李默嘴角那丝习惯性的、带着点邪气的弧度慢慢扩大。
内部举报热线都打到脸上来了,再不接,岂不是太不给那些喜欢躲在幕后看戏的灵族老谜语人面子了?
“猴子,”他开口,声音在寂静的通道里格外清晰,“记录并备份这段死神军信息。艾琳,尽量恢复,我们需要你的‘眼睛’看路。奥里克,检查装备,准备应对高强度能量环境。卡恩……”
他看向自己的化身。
“准备一下,我们要去……给那个做噩梦的‘铁砧子’,做个‘电击除颤’。”
或者,看看能不能把它“梦”里的好东西,都给掏出来。毕竟,来都来了,贼不走空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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