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角落里那台刚被李默“抽干”的古老构造体还在冒着一缕几乎看不见的、带着金属锈蚀味的青烟，空气中那种被惊扰后的“狂躁”就已经如同实质的潮水般拍打过来。不是声音，不是气味，而是一种直接作用于灵魂的、混杂了冰冷饥饿与毁灭欲望的压迫感，如同无数细密的冰针，顺着皮肤的每一个毛孔往里钻。
通讯频道里猴子的警告声和李默灵能感知捕捉到的能量扰动几乎同时炸响。仓库入口方向的黑暗里，传来了沉重、拖沓、仿佛金属与地面摩擦的脚步声，伴随着类似锈蚀齿轮强行转动的、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不止一个方向，侧后方那条他们来时经过的巨大管道深处，也传来了同样的声响，甚至更密集。
“来了！”卡恩低吼一声，左臂的银光瞬间暴涨，不再是之前那种均匀的光晕，而是凝聚成了仿佛实质的、流淌着液态金属光泽的护盾，覆盖住了整个左小臂。他右手紧握“净尘”，剑身嗡鸣，上面的秩序符文次第亮起。
李默眼神一凝，灵能感知如同扫描雷达般扫向最近的入口。探照灯光束的边缘，几个扭曲的影子正从黑暗中缓缓浮现。
不是外面那些混合了混沌能量的“边界徘徊者”。这些东西更加……“纯粹”。它们的身躯是由不知名的暗色金属残渣、凝固的能量块、以及大量粗糙的、仿佛被强酸腐蚀过的锈蚀碎屑强行粘合而成，边缘锋利，形态更加抽象——有的像臃肿的多足甲虫，有的像挥舞着数条残破金属臂的半截柱子，甚至还有一个勉强能看出头颅轮廓的，那“头颅”上布满了蜂窝状的孔洞，里面闪烁着暗红色的、毫无温度的微光。
它们移动迟缓，步伐拖沓，但每一步落下，地面都会传来沉闷的回响，显示出惊人的重量。更麻烦的是，李默的灵能感知撞上它们时，感觉就像撞上了一堵厚实、粗糙、不断散发着“终结”与“抗拒”气息的橡皮墙。这些“炉渣畸变体”对灵能攻击有着极高的天然抗性，它们本身就是在这种高浓度、性质矛盾的法则环境中“长”出来的怪胎。
第一个畸变体进入了探照灯的光圈。那是一只大约两人高、形似巨大螃蟹但只有四条扭曲金属腿的怪物，躯干是一团蠕动的、泛着铁锈暗红的半凝固物质，顶端伸出两根像是由断裂管道胡乱拧成的“钳子”。它似乎对光线毫无反应，径直朝着李默和卡恩，或者说，朝着刚才那股“归墟”吞噬波动传来的方向，笨拙但坚定地扑来。
卡恩动了。没有花哨的动作，整个人如同出膛的炮弹，拖着银色的光尾，迎着畸变体冲去。“净尘”划出一道简洁的弧线，狠狠斩向那怪物的“蟹钳”。
铛！
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剑刃砍中了金属，但手感极其滞涩，像斩进了厚重的湿泥里。畸变体的“钳子”被砍出一道深深的豁口，暗红色的锈蚀碎屑崩飞，但并没有断裂。更麻烦的是，一股冰冷、粘稠、带着强烈“锈蚀”和“静寂”意味的反冲力顺着剑身传回，卡恩左臂的银色光盾剧烈波动了一下，上面流转的那些彩色光丝像是受到了刺激，变得异常活跃。
卡恩借力后撤，眉头微皱。“硬。滑。”他简短地汇报。意思是物理防御高，能量攻击被严重削弱和滑开。
李默指尖一弹，一道凝练的“破法之芒”激射而出，精准地命中畸变体躯干中心那团蠕动的暗红色物质。金光没入，如同泥牛入海，只激起一圈微弱的涟漪，那畸变体甚至连动作都没有停顿一下，另一只“钳子”继续朝着卡恩扫来。
常规灵能攻击效果极差，果然如此。李默瞬间判断。这些东西的“材质”和存在的“法则基础”，本身就与这个混乱扭曲的环境高度同化，甚至就是环境的一部分。用外来的、秩序侧的能量去攻击，就像用水枪去喷一块烧红的、沾满了油脂的烙铁，效果有限还可能被反溅。
那么……
李默眼睛眯起，想起刚才吞噬那台古老构造体时获得的、关于“铸造”法则的原始感悟。创造与定型。给物质赋予形态和属性。
他并指如剑，这次指尖凝聚的灵力不再是纯粹的“破法之芒”，也不再是冰冷的“静寂”。他将那一丝刚刚吸收的、粗糙但本源的古朴“铸造”法则感悟，强行揉了进去。指尖亮起的，不再是纯粹的金光或银光，而是一种暗沉沉的、仿佛蕴含着高温与重压的暗金色泽。
他向前踏出一步，避开另一只从侧面包抄过来的、形如蠕动金属地毯的畸变体，指尖朝着第一个蟹形畸变体被卡恩砍出的伤口处，凌空一点。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声极其轻微、仿佛热刀切进冷油的“滋啦”声。畸变体伤口处那些暗红色的、半凝固的物质，在被那暗金色灵力点中的瞬间，竟然**极其诡异地“融化”了一小片**，就像是烧红的铁水滴在了蜡上，形成了一个拳头大小、边缘泛着熔融光泽的凹陷！
虽然这凹陷只持续了不到半秒，就迅速被周围涌来的、带着强烈“静寂”锈蚀力量的物质重新填补、固化，但那短暂的“熔融”状态，明显让畸变体的动作产生了瞬间的僵直和不协调！
有效！
李默心中一亮。用“铸造”法则的力量，去短暂地“重塑”甚至“软化”这些畸变体那高度抗性的结构，哪怕只有一瞬，也能创造出破绽！
“卡恩！”他低喝一声。
无需更多言语，卡恩心领神会。他左臂的银色光盾骤然收敛，所有能量如同百川归海，全部涌入右手的“净尘”长剑。剑身上的秩序符文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银光，那些原本只是装饰般流转的彩色光丝，此刻也如同活了过来，疯狂舞动，给银光镀上了一层妖异而坚韧的“膜”。
就在李默点出的那个“熔融”凹陷即将被锈蚀重新覆盖的刹那，卡恩的身影再次消失，出现时，“净尘”已经携带着凝聚到极致的秩序净化之力，狠狠刺入了那个转瞬即逝的弱点！
噗嗤！
这一次，不再是金铁交鸣的滞涩感。长剑刺入得异常顺利，仿佛穿过了一层突然变得脆弱的锈壳，直没至柄。紧接着，以剑身刺入点为中心，一圈灰败的、死寂的银色波纹猛地扩散开来！
不是净化，也不是简单的能量冲击。那银光中融合的“静寂”道韵，在“铸造”法则短暂打开的缺口处，找到了最佳的侵蚀路径。畸变体伤口周围暗红色的物质，如同被按下了万倍快进键，在不到一次呼吸的时间里，从暗红变成灰黑，再迅速崩解成毫无生机的、粗糙的灰白色尘埃，簌簌落下！
巨大的蟹形畸变体发出一阵无声的、只存在于灵能层面的尖锐哀鸣，整个躯干以伤口为中心迅速“锈蚀”、“灰败”，四条金属腿僵直，推金山倒玉柱般轰然垮塌，变成了一堆真正的、毫无能量反应的金属与尘埃的混合物。
成功了！
李默看着那堆残骸，脑中迅速复盘。用“铸造”短暂“加热”或“重塑”目标结构，再用“静寂”加速其“冷却”和“终结”！这地方真他妈是个疯子开的锻造厂，连打架都得用上打铁的工序才行！
“就这么打！”李默对卡恩喊道，同时自己指尖再次凝聚起那暗金色的、蕴含“铸造”感悟的灵力，“我‘破甲’，你‘终结’！奥里克，猴子，用实体弹药干扰它们的移动，别让它们围上来！艾琳，指出路！”
通讯频道里立刻传来回应。奥里克小队的爆弹枪开始发出沉闷的咆哮，炽热的弹丸打在那些移动缓慢的畸变体身上，虽然无法造成致命伤害，但爆炸的冲击和光热干扰，足以让它们本就笨拙的动作更加混乱，为李默和卡恩创造攻击窗口。猴子操控着飞船上的几门小型防御炮，用精准的点射封锁侧翼通道，延缓更多畸变体的合围速度。
艾琳虚弱但清晰的声音再次响起，指引着一条通往仓库深处另一个较小岔口的路径：“那条路……‘金色潜流’的狂躁感……稍微轻一点……虽然还是很混乱……但那里的‘冰冷饥饿’意念……相对稀少……”
“往那边撤！边打边走！”李默当机立断。不能在这里被无穷无尽的“清洁工”耗死。
他和卡恩默契配合，如同两道穿梭在金属丛林中的幽灵。李默的暗金指芒如同精准的手术刀，总是在最刁钻的角度点出，在畸变体厚重的躯壳上制造出转瞬即逝的“熔融”弱点；卡恩的“净尘”紧随其后，银色的秩序剑光带着一丝被净化的“韧性”，总能抓住那稍纵即逝的机会，将致命的“静寂”锈蚀送入畸变体内核。
效率提升了，但压力并未减轻。畸变体的数量似乎源源不断，从各个入口、管道、甚至墙壁的裂缝中缓缓涌出。它们的攻击方式虽然单调，就是扑击、拍打、或者从身体孔洞中喷射出带着强烈锈蚀效果的暗红色能量流，但势大力沉，挨上一下绝对不好受。卡恩的左臂光盾几次格挡了喷射的能量流，那银色的光芒都肉眼可见地黯淡了几分，上面流转的彩色光丝也变得更加活跃，仿佛在消化或适应这种攻击。
团队且战且退，爆弹枪的轰鸣、金属的碰撞、能量喷射的嘶嘶声、以及畸变体倒地时沉重的垮塌声，在这封闭的仓库空间里回荡。空气里弥漫着越来越浓的金属粉尘、能量烧灼后的焦糊味，还有那种万物凋零的锈蚀气息。
他们终于退到了艾琳指示的那个小岔口。岔口后是一条更加狭窄、倾斜向下的通道，墙壁上布满了更加密集但损毁严重的古老符文。这里的“金色潜流”混乱感确实稍弱，但那种无处不在的“静寂”寒意和“锻造”余温的交替感却更加鲜明，仿佛离某个“核心”更近了。
“猴子，飞船能进来吗？”李默在频道里问，一边用一道暗金指芒点退一个从侧面墙壁“生长”出来的、形如金属藤蔓的畸变体。
“通道太窄！不行！”猴子的回答很快，“我可以悬停在岔口外面提供火力掩护，但你们得自己下去！”
“走！”李默没有犹豫。留在原地迟早被耗干。“奥里克，你们先下，建立防线！卡恩，断后！”
众人迅速鱼贯进入狭窄通道。奥里克小队打头，李默居中，卡恩留在最后，用“净尘”和左臂光盾死死封住入口，将几个试图挤进来的畸变体砍倒或逼退。
通道一路向下，坡度陡峭，脚下是滑腻的、不知积累了多少万年的金属氧化物粉末。探照灯的光束在狭窄的空间里晃动，照亮了墙壁上那些更加复杂、但也损毁更严重的符文和机械结构残骸。一些地方甚至能看到裸露的、早已停止流动的能量管线，断口处凝结着奇异的、半透明的暗金色晶体。
李默一边快速下行，一边感受着周围环境的变化。这里的法则冲突更加直接，更加“原始”。他甚至能隐约“听”到两种无形力量的对抗——一种是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规律而沉重的“锻打”脉动，另一种则是弥漫在每一寸空气中的、冰冷死寂的“终结”低语。两种力量在这里纠缠、撕咬、互相污染，形成了这片诡异的法则泥潭，也孕育了那些畸形的“炉渣”。
艾琳的导航能力在这里受到了更严重的干扰，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只能勉强指出哪个方向的“潜流”破碎感“似乎”不那么尖锐。
但至少，身后追兵的脚步声和那种冰冷的饥饿感，正在随着他们深入这条向下通道而逐渐减弱。那些“炉渣畸变体”似乎对这条通道，或者对通道尽头的东西，抱有某种本能的……忌惮？
李默心里非但没有放松，反而更加警惕。能让那些没脑子的“清洁工”都犹豫不前的地方，恐怕不是什么安全屋，而是更危险的……禁区。
不过，管他呢。来都来了。正好看看，这“永恒炽炉”的深处，除了会动的“废铁”和沉睡的“老古董”，到底还“焖”着什么“硬菜”。至少，暂时甩掉了那群烦人的“清道夫”，能喘口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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