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居楼上梁的日子,是赖布衣掐着时辰算好的——三月初三,子时三刻,天地阴阳交汇,灵气最盛。
可谁也没料到,天刚蒙蒙亮,赣州城的天就变了脸。原本还算清朗的天空,不知从哪儿涌来漫天黑云,跟泼了墨似的,沉甸甸地压在城头,压得人喘不过气。桃江的水面也翻起了黑浪,风呜呜地刮着,像是无数冤魂在哭嚎。
杨宗闵站在桃江渡口的工地上,看着眼前黑压压的人群,心里七上八下的。工匠们都攥着手里的绳索,脸色发白,谁都能看出,这天气不对劲,怕是要有大事发生。
“道长,这天气……”杨宗闵转头看向身边的赖布衣,声音都有些发颤。
赖布衣穿着一身青袍,手里握着那面黄铜罗盘,眉头紧锁,目光却异常坚定。他抬头望了望天,沉声道:“无妨,这是地脉里的戾气在作妖,今日上梁,正是镇煞的最好时机!”
话音刚落,就听王木匠大喊一声:“时辰到!上主梁!”
几十名工匠齐声应和,喊着号子,拉动着粗壮的麻绳。那根用千年阴沉木做成的主梁,被缓缓吊起,朝着仁居楼的顶层架去。主梁离地的那一刻,狂风突然大作,黄沙漫天,吹得人睁不开眼。工地上的木板、绳索被吹得乱飞,好些工匠都被吹得东倒西歪,险些摔在地上。
更吓人的是,地底突然传来一阵隆隆的声响,像是有无数铁链在拖地,沉闷又诡异,顺着地面传到每个人的脚底,震得人心头发麻。
“不好!是九百怨灵的戾气爆发了!”赖布衣大喊一声,不等众人反应,他脚尖一点,纵身跃起,像只大鸟似的,轻飘飘地落在了仁居楼的飞檐上。
狂风卷着他的衣袍,猎猎作响。他从怀里掏出一串铜铃,每只铜铃上都刻着密密麻麻的《渡人经》符文,铜铃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竟压过了风声和地底的轰鸣。
“诸位莫慌!”赖布衣的声音透过狂风,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此乃最后一劫!今日镇住此煞,赣州城便永世安宁!”
他说着,手脚麻利地将铜铃系进了飞檐下的斗拱里。那些斗拱都是用“斗拱藏榫法”做成的,严丝合缝,铜铃一系进去,立刻和斗拱融为一体,符文上隐隐泛起金光。
就在铜铃系好的瞬间,天空中突然响起一声震耳欲聋的惊雷!一道惨白的闪电划破黑云,直直地劈在了仁居楼顶层的鸱吻上。
鸱吻是传说中能辟火镇邪的神兽,此刻正昂首蹲在楼顶的正脊两端,嘴里衔着一颗浑圆的铜珠。
惊雷劈中的刹那,所有人都吓得闭上了眼睛,以为楼顶肯定要被劈塌。可等他们睁开眼,却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那道惊雷不仅没劈坏鸱吻,反而像是给它充了电似的,鸱吻口中的铜珠,突然迸发出万丈金光!
金光直冲云霄,瞬间撕开了黑压压的云层。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一共七道惊雷,接连不断地劈中了楼顶的鸱吻,每劈一次,铜珠的金光就盛一分。
七道惊雷过后,云层里突然现出一幅巨型幻象——一只巨大的神龟,昂首盘踞,一条青龙缠绕在龟背上,龙首和龟首相望,正是传说中的“龟蛇相会”!
幻象栩栩如生,金光万丈,照亮了整个赣州城。百姓们都从家里跑了出来,跪在地上,对着仁居楼的方向连连磕头,嘴里喊着“祥瑞!祥瑞!”
更奇的是,桃江的上游,突然飘来一盏盏河灯。那些河灯,白纸做的灯罩,蜡烛的火光在里面摇曳,一盏连着一盏,从桃江源头顺流而下,密密麻麻,像是天上的星河倾泻在了江面上。
“九百盏!整整九百盏!”杨宗闵数着河灯,激动得热泪盈眶,“道长,这是九百怨灵被度化了啊!”
赖布衣站在飞檐上,看着眼前的景象,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能感觉到,地底的轰鸣停了,狂风也渐渐小了,压在城头的黑云,正一点点散去。那串刻着《渡人经》的铜铃,在飞檐下轻轻摇晃,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是在为赣州城祝福。
“是啊,度化了。”赖布衣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却又无比欣慰,“龟甲归元阵护住了地脉,七丈高楼镇住了戾气,再加上这九百盏河灯,终是功德圆满了。”
这时,主梁已经稳稳当当地架在了仁居楼的顶层。王木匠带着工匠们,将最后一块刻着“仁”字的匾额,钉在了楼门上。阳光透过散去的云层,洒在匾额上,“仁”字金光闪闪,耀眼夺目。
杨宗闵走到楼前,看着这座历经千辛万苦才建成的高楼,心里百感交集。他转头看向飞檐上的赖布衣,大声喊道:“道长!仁居楼成了!赣州城安全了!”
赖布衣微微一笑,对着杨宗闵拱了拱手。他低头看向楼下的百姓,看着他们脸上的笑容,看着桃江上缓缓流淌的河灯,看着云层里渐渐消散的龟蛇幻象,心里知道,这场长达数月的较量,终于落下了帷幕。
可就在这时,他腰间的罗盘突然微微一颤。赖布衣低头一看,罗盘的指针,竟指向了仁居楼的地底,微微转动着。
他的眉头,又轻轻皱了起来。
难道……还有什么未了的玄机?
风停了,云散了,阳光洒满了赣州城。仁居楼的飞檐上,铜铃依旧在轻轻摇晃,清脆的声响,回荡在天地之间,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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