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居楼的建造图纸刚敲定没两天,工地上就炸开了锅,愁云惨雾差点把桃江渡口的天给遮了。
问题出在主梁上。赖布衣说了,七丈高楼,得用顶天立地的主梁撑着,不然别说镇煞,怕是刚盖到三层就得塌。杨宗闵让人把赣州城里能找到的杉木全拉来了,赣南的杉木本就是出了名的结实,寻常盖个祠堂宅院绰绰有余,可往仁居楼的图纸上一比,全成了细胳膊细腿的“小竹竿”——要么是长度不够,要么是韧性不足,扛不住七层楼的重量。
老工匠们围在木料堆旁,愁得直嘬牙花子。领头的王木匠捋着花白的胡子,蹲在地上抽了半袋旱烟,才抬起头,磕了磕烟杆上的烟灰,瓮声瓮气地说:“大人,道长,依老朽看,寻常杉木是断然不行的。除非……能找到深山里的阴沉木。”
“阴沉木?”杨宗闵皱起眉头,“那是什么木头?”
王木匠叹了口气:“那是埋在地下千年的古木,吸了天地灵气,浸了水土精华,比铁还硬,比玉还韧。只是这东西难找得很,老朽年轻时听师傅说过,咱们赣州城外的五指峰深处,有座废弃的鲁班庙,庙后万丈悬崖底下,好像就长着倒悬的阴沉木。”
赖布衣一听“鲁班庙”三个字,眼睛唰地亮了。他一拍大腿,从怀里掏出一本泛黄的小册子,封面都快磨没了,上面写着三个歪歪扭扭的字——《木经》残谱。“踏破铁鞋无觅处!我这《木经》上正好记载过,五指峰的阴沉木,乃是鲁班祖师爷当年亲手种下的,专为镇宅安邦所用!”
当天下午,赖布衣就揣着《木经》,带着两个身手矫健的衙役,钻进了五指峰的深山老林。
这五指峰可不是好闯的地方,林子里荆棘丛生,毒虫猛兽遍地都是,山路陡得跟梯子似的,走两步就得扒着树干喘半天。赖布衣照着《木经》上的记载,在林子里七拐八绕,饿了啃口干粮,渴了喝口山泉,足足走了两天两夜,才在一片云雾缭绕的悬崖边,找到了那座废弃的鲁班庙。
庙早就塌了,只剩半截断墙,墙根下还立着块石碑,碑上刻着“鲁班庙”三个大字,字迹都快被青苔啃没了。庙后果然是万丈悬崖,往下一看,云雾翻涌,深不见底,看得人头晕目眩。
赖布衣趴在悬崖边,眯着眼往下瞅,忽然指着悬崖中间喊:“快看!”
衙役们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倒吸一口凉气——只见悬崖峭壁上,竟倒悬着几棵黑漆漆的古树,树干粗壮得要三个人合抱,枝桠光秃秃的,却透着一股苍劲的气势,在云雾里若隐若现,正是王木匠说的阴沉木!
“就是它了!”赖布衣大喜过望,立刻让衙役找来了绳索,一头拴在崖顶的老松树上,一头系在自己腰上,小心翼翼地往下滑。
悬崖壁上全是湿滑的苔藓,好几次赖布衣都差点踩空,吓得衙役们在崖顶大喊“道长小心”。好不容易滑到阴沉木旁边,赖布衣掏出随身携带的小斧子,对着树干轻轻砍了一下。
“铛”的一声,斧刃碰到树干,竟溅起一串火星,跟砍在铁疙瘩上似的。赖布衣又加了把劲,这回总算砍进了半寸。
就在斧刃触及木心的那一刻,怪事发生了。
只见砍开的树缝里,竟缓缓渗出了琥珀色的汁液,汁液顺着树干往下流,滴在悬崖的石头上,瞬间凝成了一颗颗透亮的珠子,闻着还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与此同时,悬崖上方突然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像是从云端飘来的,又像是从地底钻出来的,沉沉地回荡在山谷里:“此木当为仁者折。”
赖布衣心里一惊,连忙朝着空中拱手:“晚辈赖布衣,为赣州城百姓而来,取此木建造仁居楼,镇煞安邦,绝无半分私心!”
话音刚落,那声音又响了起来,这次温和了许多:“既为仁者,便取之无妨。切记,楼成之日,当以仁德供奉,不可有违天道。”
说完,声音便消失了,山谷里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赖布衣松了口气,对着空中又拜了三拜,这才放心地让衙役们合力,把这棵千年阴沉木砍倒,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它抬出了五指峰。
消息传回赣州城,百姓们都欢呼雀跃,说这是鲁班祖师爷显灵了。杨宗闵更是高兴,立刻让王木匠带着工匠们,连夜赶工,准备用这阴沉木做仁居楼的主梁。
可谁也没想到,当天夜里,更奇的事情发生了。
所有参与建造仁居楼的工匠,都做了同一个梦。梦里有个穿着黑衣的老者,胡子花白,手里拿着一把鲁班尺,站在仁居楼的图纸前,手把手地教他们一种从没见过的榫卯技法——“斗拱藏榫法”。老者说,这种榫卯不用一颗钉子,全靠木头之间的咬合,能让主梁和楼体严丝合缝,还能化解地脉的戾气。
第二天一早,工匠们醒过来,个个都瞪大了眼睛,互相一问,竟然都做了一模一样的梦。更神的是,每个人的掌纹间,都莫名其妙地多了几道墨线痕迹,弯弯曲曲的,跟梦里老者画的榫卯图样一模一样,仔细一看,竟和龟背山那三棵古榕根须盘成的三才阵,暗合得天衣无缝!
王木匠看着掌纹里的墨线,激动得浑身发抖,一拍大腿喊道:“祖师爷显灵了!这是祖师爷在帮咱们建楼啊!”
工匠们也都兴奋不已,照着掌纹里的墨线,结合《木经》残谱上的记载,很快就摸索出了“斗拱藏榫法”的门道。他们把阴沉木锯成主梁,又照着三才阵的格局,做了上百个精巧的斗拱,一个个卯进去,严丝合缝,不用一颗钉子,却比铁水浇铸的还要结实。
杨宗闵和赖布衣来看的时候,都惊得合不拢嘴。赖布衣摸着那光滑的榫卯接口,感慨道:“真是天意!这‘斗拱藏榫法’,配上三才阵的格局,再加上阴沉木的灵气,仁居楼的根基,算是彻底稳了!”
可就在工匠们热火朝天地赶工的时候,赖布衣却悄悄皱起了眉头。他总觉得,事情太过顺利,反而透着一丝诡异。鲁班祖师爷显灵固然是好事,可那悬崖上的苍老身影,还有梦里的黑衣老者,真的只是祖师爷吗?
他抬头望向五指峰的方向,云雾缭绕,看不真切。心里隐隐有种预感,接下来的建造之路,怕是还藏着不少不为人知的玄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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