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文斌那异样的热情和对古老传说近乎偏执的熟悉,像一道微光,照亮了调查的另一个可能方向。
李廷立刻找到贺强,将自己的观察和猜测和盘托出。
“ 邵文斌?那个小学老师?”贺强有些意外,“他平时看起来挺老实一个人,就是有点书呆子气,喜欢收集老故事。他会是幕后黑手?”
“越是看似无害的表象,有时隐藏得越深。”李廷沉声道,“他对本地传说和禁忌的了解远超常人,甚至可能超过巫公。他完全有能力编造出那套‘地脉瘟’的说辞,并精准利用巫公的心理。而且,他具备一定的文化水平,能够书写匿名信、使用邮箱,甚至可能通过查阅资料,了解钩端螺旋体的基本特性和传播条件。”
“那亮蓝色粉末呢?一个语文老师能搞到那种东西?”
“别忘了,学校也有化学实验室,虽然简陋,但获取一些化学试剂并非不可能。而且,如果他真是高智商罪犯,通过其他渠道获取也并非难事。”李廷分析道,“更重要的是他的动机。如果他将自己沉浸于那些古老传说中,甚至可能产生一种扭曲的‘守护传统’的使命感。填井行为在他眼中可能就是亵渎,他需要一场‘天罚’来惩戒和警示,并让传统‘回归’。”
贺强听着,脸色逐渐凝重起来。李廷的推测虽然大胆,却并非毫无道理。
“查!”贺强下定决心,“立刻对邵文斌进行秘密调查!重点查他的网络活动、近期是否接触过化学试剂、以及疫情爆发前后的行踪!”
调查迅速而隐蔽地展开。
结果令人震惊。
技术民警设法恢复了邵文斌电脑上部分已删除的浏览记录,发现他在疫情爆发前频繁搜索过“钩端螺旋体”、“水源污染”、“鼠类传播疾病”等关键词,甚至访 问过一些境外关于生物实验的边缘论坛!
学校化学实验室的管理员也反映,大概一个月前,确实少了一小瓶硫酸铜(蓝色结晶)和少量钴盐,当时没太在意,以为是学生实验损耗或登记遗漏。
最重要的是,有住在学校附近的居民模糊地回忆起来,疫情爆发前一天的傍晚,似乎看到邵老师推着自行车往镇外后山方向去了,车筐里好像放着个布包,当时还以为他是去家访。
所有的线索,似乎都隐隐指向了这个看似文弱的语文老师。
然而,这些证据都只是间接证据,无法形成完整的链条。那封匿名信无法直接证明是他所写,试剂丢失也无法直接证明是他拿走,目击者的证词也很模糊。
就在贺强考虑是否直接传唤邵文斌进行攻坚时,李廷提出了一个计划。
“他如此沉迷于‘传统’和‘仪式感’,甚至不惜冒险去现场投放标记物。如果我们给他创造一个‘仪式完成’或‘传统胜利’的假象,他会不会有所行动,甚至可能去‘纪念’或‘确认’?”
“怎么做?”
“我们可以放出消息,说镇政府迫于压力和老人们的请求,决定重新开挖‘老龙眼’古井,并举行一场盛大的祭祀仪式,安抚龙王爷。”李廷道,“这对于他来说,无疑是其‘行动’成功的标志,是他‘守护传统’的胜利。他很可能会在仪式前后,去他自认为的‘杰作’现场——比如后山蓄水塘——进行某种形式的‘回顾’或‘告别’。”
“引蛇出洞?”贺强明白了。
“对。但我们不在古井那边布控,而是重点监控后山蓄水塘周围。如果他真的去了,或许能抓到他的现行,或者找到更直接的证据。”
计划风险很大,但值得一试。
消息通过精心设计的渠道“泄露”了出去。果然,镇上对此议论纷纷,相信传统的老人们倍感欣慰。
祭祀古井的日子定下了。那几天,邵文斌显得有些异常兴奋,上课时都忍不住多讲了几句本地民俗的重要性,眼神中闪烁着一种异样的光彩。
祭祀前夜,月黑风高。后山蓄水塘周围,警方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红外监控设备对准了每一个角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在凌晨时分,一个瘦削的身影,打着手电,果然鬼鬼祟祟地出现在了塘边!
正是邵文斌!
他并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事情,只是围着塘边慢慢走着,时而停下,用手电照射着已经变得浑浊平静的水面,嘴里似乎还在喃喃自语,脸上带着一种满足而又有些怅然若失的复杂表情。
他甚至走到了当初打捞起油布包和发现玻璃瓶的地方,低头看了很久,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本子,借着月光和手电光,快速地记录着什么。
“ 他在记录‘实验’数据?还是写‘胜利’日记?”埋伏的贺强通过对讲机低声道。
“行动!”贺强不再犹豫,下达了命令。
几名民警如同猎豹般从黑暗中冲出,瞬间将措手不及的邵文斌按倒在地!
“你们干什么!我只是来散步!采风!”邵文斌惊慌失措地大叫。
民警从他手中夺过了那个小本子。贺强用手电照着一看,上面果然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记录着疫情发展的过程、病人的症状(与他搜索的信息高度吻合)、以及一些扭曲的感想,比如“传统得到了伸张”、“愚昧的现代人终于付出了代价”、“古老的智慧不容亵渎”……最后几页,甚至还在规划如何利用下一次“时机”,制造另一场“神迹”!
铁证如山!
在后续的搜查中,警方在他的宿舍床下一个锁着的箱子里,找到了匿名信的草稿、剩余的一点亮蓝色粉末、以及他通过各种渠道收集来的关于化学和生物学的书籍,上面满是笔记。
面对如山铁证,邵文斌最初还试图辩解,最终心理防线彻底崩溃,承认了一切。
动机正如李廷所料,极端的传统主义加上扭曲的自我实现欲。他认为自己是在“守护”即将消失的古老文化和智慧,用极端的方式惩罚“破坏者”,并让世人重新敬畏传统。他甚至将自己视为执行“天意”的使者。
疫情得到彻底控制,真凶落网,河湾镇终于从这场人为的噩梦中完全苏醒。
第七案,时疫谜瘴,终告破解。
结案后,贺强和李廷再次对坐小酌。贺强感慨万千:“这回真是……差点就让他得逞了。要不是你注意到那个邵老师不对劲,后果不堪设想。”
李廷望着窗外恢复生机的镇子,缓缓道:“知识本身无善恶,人心才有。古老的智慧需要传承,但绝不是以这种疯狂的方式。我们能做的,就是尽量让知识用在正途,守住本心。”
邵文斌被带走了,但他留下的思考却远未结束。关于传统与现代,关于知识与道德,关于如何守护真正的文化根脉。
河湾镇在阵痛后,慢慢恢复着往日的节奏。只是经过此事,人们对于脚下的土地、流传的故事,以及那些看似不起眼的“文化人”,或许都多了一份复杂的审视。
李廷的生活也恢复了平静,每日坐诊、看书、研究药方。
但他知道,只要人心还有幽暗的角落,只要知识与欲望还会扭曲结合,河湾镇的故事,就永远不会真正平静。
(第七案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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