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撑着墙,喉咙里泛着血腥气,指尖抠进砖缝才没让自己彻底倒下。离渊站在我面前,像一尊不动的铁塔,袖口银线在昏灯下泛着冷光。他刚才说的话还在耳边回荡——“下次来,记得带够命。”
可我哪还有命可带?
胸口闷得喘不上气,左臂焦黑处传来阵阵抽搐,像是有火在骨头缝里烧。我低头看自己的手,颤抖得几乎握不住拳。可我知道,不能倒。三百年前母亲跪在这里时,也没能站起来。而我若再跪下去,就真的只是灰烬了。
他转身要走,脚步沉稳,仿佛刚才那一击不过是碾死一只虫子。
就在他抬手推门的瞬间,颈间玉珏忽然热了起来。
不是温润的暖意,是灼烫,像有一根针顺着血脉扎进心口。眼前猛地闪过一道画面:若水桥头,血滴落在玉珏上,裂开一道细纹,而后金光乍现——那是司音留下的护魂印,以仙族精血为引,认的是执念,而非血脉。
我咬住舌尖,用力一撕。
剧痛炸开,满口腥甜。一口血喷出去,正中离渊后颈。
他身形一顿。
那血雾散开时,隐约浮现出极淡的符纹,是我藏在舌底的聚魂术残咒。这咒本是用来唤魂的,可我在抄录时改了阵眼,将“引”字逆写为“噬”,借玉珏之力封于体内,只为等一个机会——让他尝尝,被自己斩断的因果是怎么反咬回来的。
他猛然回头,眼神第一次有了裂痕。
“你……”
话未说完,他周身黑气骤然翻涌,像是被什么无形之物搅乱。他抬起手,掌心灵力凝聚成旋,却在即将成型时猛地溃散。黑翼微颤,衣袍无风自动,整个人踉跄退了半步,指节狠狠掐进门框。
“你竟敢用这种东西?”他声音低哑,带着一丝难以置信。
我没有回答,只盯着他。
脸上那几滴血正缓缓渗入皮肤,留下细小的灼痕,如同烙印。他的灵力开始不稳,经脉中的力量像潮水般退去,连站姿都微微晃动。这是聚魂术的反噬——它原本是用来凝聚散魂的,但若以高阶血脉为目标,反而会引动其体内灵力逆流,尤其是那些背负血债之人,越是强横,反噬越烈。
“不是我用了什么。”我撑着墙,慢慢站直,“是你杀的人不肯闭眼。”
他冷笑,可那笑僵在脸上。
“你以为这点残咒就能伤我?”他抬手抹去脸上血迹,指尖沾着暗红,“你不过是个半血杂种,连翼族真言都念不全,也配谈复仇?”
我舔了舔唇边的血,嗓子像被砂石磨过:“你说对了,我不是纯血。”
顿了顿,我抬头看他,一字一句:“可我是她最后活着的孩子,是你亲手放过的漏网之鱼。你以为我这些年忍辱偷生,只是为了活?”
他眼神一凝。
我没再说话,而是再次咬破舌尖,将第二口血含在口中。这一口,混着体内最后一丝灵力,是我在禁术阁抄录时偷偷刻下的血引。只要再近三步,就能触发完整的反噬阵纹。
可我动不了。
膝盖一软,差点跪地。方才那一击已耗去大半心力,此刻连呼吸都像拉风箱般沉重。我只能靠着墙,看着他一步步逼近。
“你很聪明。”他冷冷道,“知道用聚魂术反向催动血脉共鸣。可惜,你忘了这术法需施术者与目标之间有魂契关联才能生效——你母亲死了三百年,她的魂早就散了,你拿什么连结?”
我笑了。
笑得嘴角又咧开,血顺着下巴滑落。
“你说错了。”
我抬起右手,颤抖着抚上玉珏。
“她没散。”
“她一直在这儿。”
玉珏猛地爆发出一道金光,纯净如初雪融水,直冲离渊心脉。他闷哼一声,整个人被震退数步,后背撞上墙壁,喉头一甜,一口黑血喷了出来。
金光消散。
我也终于支撑不住,双膝砸地,手掌拍在冰冷的地砖上。视线模糊,耳中嗡鸣不止,可我还清醒。我看着他扶着墙喘息,脸上那道血痕开始发黑,像是被什么从内部腐蚀。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声音终于有了波动:“这玉……怎么会……”
我没力气再说什么,只望着他,轻轻喘息。
他知道答案的。三百年前,他杀了那个女人,却没毁掉她胸前的玉珏。而那块玉,本就是司音当年留在南荒的护魂信物,专为护佑至亲所设。它不认血脉,只认执念。母亲死前最后一口气,是把我的名字刻进了玉中,用她的血,我的命,换我活下来。
所以它能感应我,也能伤他。
因为他欠的,从来就不止一条命。
屋内陷入死寂。
烛火摇了一下,映得他半张脸明,半张脸暗。他缓缓抬头,目光落在我身上,不再是轻蔑,而是一种近乎警惕的东西。
“你到底……是谁?”
我没回答。
也不能回答。
远处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是守卫闻讯赶来。我知道,这一击虽伤了他,却远不足以杀死他。而接下来的代价,必定更重。
我低头看着自己焦黑的手,慢慢将藏在内衣里的布片往怀里压了压——半卷血翼咒还在。只要它还在,我就没输。
门被推开时,我已闭上眼,任由两名护卫架起我胳膊拖行。经过离渊身边时,他忽然伸手,捏住我下巴,强迫我抬头。
“你以为你赢了?”他声音低得只有我能听见,“你以为这点手段就能撼动我?”
我咳出一口血,溅在他手背上。
他皱眉松手。
我被拽出门槛时,听见他说:“把她关进地牢最底层,不准任何人探视。我要让她亲眼看着,自己怎么一点一点,变成真正的灰。”
冷风灌进来,吹得我浑身发抖。
可我还是笑了。
因为我记得母亲说过的话——
*有些火,烧得越久,才越不会熄。*
他们把我扔进铁栏之后就走了。石室阴冷,角落堆着腐草,地上有一滩未干的水渍。我蜷在地上,手臂疼得像要断掉,喉咙每一次吞咽都带着血腥味。
但我还活着。
而且,我伤到了他。
这世上最狠的刀,从来不是剑,也不是咒。是记忆,是债,是一个人想抹却抹不掉的过去。
我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
直到某一刻,唇角残留的血味突然变得清晰起来。我睁开眼,看见指尖正微微发烫,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体内苏醒。
我艰难地抬起手,发现指甲缝里嵌着一小片碎布——是从他袖口刮下来的。上面绣着半枚翼族图腾,边缘焦黑,像是被金光扫过。
我把它攥进掌心。
外面传来锁链拖地的声音,越来越近。
我闭上眼,假装昏死过去。
脚步停在牢门前。
有人蹲下,手指伸进栏杆,轻轻敲了两下地面。
我睫毛颤了颤。
那人低声说:“你母亲的名字,是不是叫晚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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