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鹞卫首领那句冰冷的“佳音送得倒是快”,如同淬毒的判词,将沈昭昭钉死在佛堂的血腥地狱里。柳夫人死不瞑目的尸体躺在冰冷的地砖上,脖颈侧面的细小伤口渗出的血,在灰尘中洇开一小片暗红。昭昭手中紧握的银簪,簪尖那抹刺目的红,成了无法辩驳的铁证。
空气凝固得如同铅块。门口三个血鹞卫铁塔般的身影,散发着无形的铁血煞气,彻底堵死了所有生路。他们的目光,冰冷、漠然,如同在审视一件即将被处理的物品,不带丝毫人类的情绪。
昭昭的心沉入无底冰渊。她知道,任何解释在此刻都是徒劳。血鹞卫的出现绝非偶然,他们就在等这一刻!等一个名正言顺带走她,甚至处决她的“佳音”!柳夫人的疯癫行刺,不过是加速了这个早已布下的死局。
她缓缓抬起头,脸上所有的惊惶、恐惧、伪装,在绝对的力量碾压面前,如同潮水般褪去,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冰冷。她迎着血鹞卫首领深渊般的目光,没有哀求,没有辩解,只是紧紧攥着那枚染血的银簪,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这是她唯一还能抓住的、冰冷的依靠。
“带走。” 首领的声音毫无波澜,如同在吩咐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务。
一名血鹞卫上前,动作粗暴地抓住昭昭的胳膊。冰冷的铁甲触感透过单薄的衣衫传来,带着金属特有的寒意和不容抗拒的力量。昭昭没有反抗,任由对方将自己拖离这充满血腥和绝望的佛堂。在经过柳夫人尸体旁时,她甚至没有低头看一眼。
佛堂外,天色阴沉,寒风呼啸。沈府的下人们惊恐地躲在远处廊柱后,投来畏惧又复杂的目光。昭昭被拖行着,经过昨夜差点被涂上“雪肤膏”的回廊,经过漪澜阁紧闭的窗扉…她能感觉到,一道冰冷的目光,正透过那窗棂的缝隙,如同毒蛇般缠绕在她身上。
是沈清漪。她果然在看着。
昭昭的唇角,在无人看见的角度,极其细微地扯动了一下,冰冷而嘲讽。
她被粗暴地塞进一辆没有任何标识、通体漆黑的马车。车厢内狭小、冰冷、密不透光,只有车轮碾压在青石板路上发出的单调、沉重的声响,如同通往地狱的丧钟。血鹞卫一左一右将她夹在中间,如同两座沉默的铁山,断绝了她任何逃脱或自戕的可能。那染血的银簪,早在被拖出佛堂时就被强行夺走。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下。车门打开,一股浓重到令人作呕的腥臭、潮湿、混杂着铁锈和排泄物腐败的味道扑面而来,几乎让昭昭窒息。眼前是一处极其阴森的地下入口,厚重的铁门锈迹斑斑,门口站着同样装束、面无表情的血鹞卫。
诏狱!
这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名字,瞬间击穿了昭昭最后一丝侥幸。她被粗暴地拖下马车,押入那如同巨兽咽喉般的入口。光线瞬间消失,只有墙壁上间隔很远、燃烧着劣质油脂的火把,投下摇曳昏黄、如同鬼火般的光晕,勉强照亮脚下湿滑、布满污秽的石阶。
空气湿冷刺骨,深入骨髓。耳边充斥着模糊不清的呻吟、痛苦的哀嚎、铁链拖曳的刺耳摩擦声,还有水滴从高处不断滴落的、令人心悸的回响——滴答…滴答…如同生命流逝的倒计时。
昭昭被推搡着,沿着狭窄、曲折的通道向下,再向下。两侧是密密麻麻、如同蜂巢般的铁栅牢房。黑暗中,无数双或麻木、或疯狂、或充满恶意的眼睛在栅栏后窥视着她这个新来的“猎物”。污言秽语和绝望的嘶吼不时传来。
最终,他们停在一处最为阴暗、靠近水牢的牢房前。铁门被打开,一股浓重的霉味和血腥味混合着水汽涌出。牢房地面湿滑,角落里积着一滩散发恶臭的污水,墙壁上布满深绿色的霉斑。没有床铺,只有一堆散发着腐味的湿稻草。
“进去!” 冰冷的命令。
昭昭被猛地推了进去,踉跄着差点摔倒在那肮脏的湿草堆上。铁门在她身后“哐当”一声重重关上,巨大的回音在死寂的牢狱通道里回荡,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沉重的铁栓落下,彻底隔绝了外界。
绝对的黑暗和死寂瞬间将她吞没。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滴水声,证明时间还在流动。冰冷、潮湿、绝望…如同粘稠的毒液,从四面八方渗透进来,试图将她彻底溺毙。
她蜷缩在冰冷的墙角,背靠着湿滑黏腻的墙壁,身体因为寒冷和恐惧而无法控制地颤抖。银簪被夺,身陷死牢,血鹞卫虎视眈眈…似乎真的走到了绝路。
就在这时,一个极其轻微的、如同老鼠啃噬般的声音,从牢门下方狭窄的送食口传来!
昭昭猛地绷紧身体,警惕地看向那个方向。
一个用油纸紧紧包裹的小东西,被飞快地从送食口塞了进来,掉落在她脚边的湿草上。动作快得如同鬼魅。
昭昭的心脏狂跳起来。她屏住呼吸,等了几息,确认外面再无动静,才迅速伸手将那小包抓在手中。油纸包裹得很严实,带着一丝冰冷的潮气。她小心翼翼地拆开。
里面没有食物,没有纸条。
只有一枚极其小巧、通体碧绿、如同翡翠雕琢而成的——玉瓶。
瓶身冰凉,没有任何标识。昭昭的心沉了下去。她颤抖着,拔开那同样碧玉雕成的瓶塞。
一股极其清淡、若有若无的甜杏仁味,瞬间飘散出来,虽然微弱,却让昭昭浑身的血液几乎瞬间冻结!
鹤顶红!
剧毒!见血封喉!
是谁?!是谁在这死牢里给她送毒药?!是血鹞卫的试探?还是…沈清漪?!她终于等不及,要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彻底结果了她?!
巨大的寒意瞬间攫住了昭昭。她下意识地就想将这致命的毒药扔掉!然而,就在她即将脱手的刹那,她的动作猛地顿住了。
黑暗中,她死死盯着掌心里这枚小小的、散发着致命甜香的碧玉瓶。冰凉的触感,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着她的掌心。
一个疯狂而冰冷的念头,如同藤蔓般从绝望的深渊里滋生出来,迅速缠绕住她的心脏。
血鹞卫首领那句“静候佳音”…皇帝在等什么?等她的死?还是等她的“价值”?
这瓶突如其来的鹤顶红…是催命符?
还是…一把淬毒的钥匙?
昭昭缓缓地、缓缓地收紧了手指,将那枚碧玉瓶死死攥在掌心,冰冷的玉质硌得她生疼。
她抬起头,望向牢门方向无边的黑暗,那双在污秽与绝望中依旧明亮的眼睛里,一丝孤注一掷的、近乎疯狂的光芒,悄然亮起。
滴答…滴答…
水声依旧,如同死亡的倒计时。
也如同…反击的鼓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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