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回来的矿石和煤炭,像给流民屯注入了一剂强心针。尤其是张五的铁匠铺,那堆黑黢黢的铁矿石和亮晶晶的煤炭,让他围着转了一圈又一圈,粗糙的手掌反复摩挲着,眼里冒着光,嘴里不住地念叨:“好东西,真是好东西!”
然而,有了料,不等于就能打出铁。如何将坚硬的矿石变成可用的生铁,是横在面前的第一道难关。张五祖上几代都是铁匠,对传统的炼铁法有些模糊记忆,但也仅限于土高炉、木炭煅烧,效率低且耗料巨。如今有了煤炭,或许能有些不同。
接下来的日子,铁匠铺成了屯子里最忙碌、也最“乌烟瘴气”的地方。张五带着徒弟,在李窑工的帮助下,开始尝试搭建一个小型的炼炉。用耐火土夯筑炉体,留出风口和出铁口。没有鼓风机,就用改造过的皮橐(一种皮囊风箱)手动鼓风。
第一次点火试验,几乎成了全屯的焦点。人们远远站着,既好奇又担心。煤炭投入炉中,火焰在鼓风下变得炽白,温度明显高于往日烧木炭之时。张五赤着膊,满头大汗地守在炉口,根据火焰颜色和经验判断着炉温。
然而,当第一批矿石投入后,问题出现了。矿石并未像预期那样顺利熔化,反而结成了粘稠的、充满杂质的矿渣,堵塞了出铁口。浓烟滚滚,呛得人直咳嗽。一次期待已久的尝试,以失败告终。张五看着那一炉凝结的废料,脸色铁青,蹲在地上半天没说话。
“急不得,老五。”李窑工递过一碗水,“烧窑还得看火候呢,你这炼铁肯定更难。咱们慢慢试,一次不成,就十次!”
失败没有击垮他们,反而激起了倔劲。张五和李窑工,加上闻讯赶来、对“格物”兴趣盎然的吴秀才,三人凑在一起,反复琢磨。吴秀才翻找着有限的书本,试图找到一些理论支持;李窑工根据烧制陶器的经验,建议调整炉膛结构和通风;张五则凭着铁匠的直觉,尝试改变矿石和煤炭的配比、投料的时机。
丫丫被林川派来,专门记录每一次试验的参数:用了多少斤煤,多少斤矿石,鼓风多久,炉温大致如何(只能靠经验判断),结果怎样。那本简陋的记录本上,很快写满了歪歪扭扭的字迹和符号。
期间,又经历了数次失败。不是炉温不够,就是矿渣过多,有一次甚至还因为炉体开裂引发了小险情。但每一次失败,记录本上都多了一些经验,三人的讨论也越发深入。一种原始的、基于实践和记录的“科研”氛围,竟在这穷乡僻壤的铁匠铺里悄然形成。
转机出现在一个傍晚。张五尝试将煤炭预先在窑里干馏一下(这是他无意中听李窑工提过的烧炭原理),得到了一些类似焦炭的块状物,同时改进了鼓风方式,让风力更集中。再次点火后,炉火呈现出一种异样的白亮,投入的矿石终于开始明显软化,流淌出暗红色的、炽热的铁水!
虽然这第一炉铁水数量很少,且杂质依然较多,但当张五用长钳将那一小坨凝固的生铁块夹出来时,整个屯子都沸腾了!人们围拢过来,看着那块还散发着余温的、粗糙却意义非凡的铁疙瘩,脸上洋溢着难以抑制的喜悦。
“成了!真的成了!”张五的声音带着哽咽,布满煤灰的脸上露出了孩童般的笑容。李窑工和吴秀才也激动地互相拍打着肩膀。
这块生铁,很快被张五迫不及待地投入炉中重新加热、锻打。去除杂质,反复锤炼后,最终打出了几把虽然粗糙但实实在在的铁凿和铁钉。这比陶刀坚硬耐用太多!
当晚,铁匠铺的炉火彻夜未熄。张五和徒弟们轮番上阵,趁着成功的势头,继续尝试冶炼。通红的炉火映照着他们兴奋而专注的脸庞,叮叮当当的打铁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得很远。
林川站在远处,看着那跃动的火光,心中百感交集。这不仅仅是几件铁器的成功,更象征着流民屯在自力更生的道路上迈出了关键一步。他们开始有能力将自然的馈赠(矿石)转化为生存和发展的工具。知识的火花、工匠的经验、协作的力量,在这炉火中熔炼,锻打出了真正的希望。
炉火熊熊,照亮的不只是铁匠铺,更是这片土地上前行的路。尽管这铁还粗糙,这条路依然漫长,但希望,已然如同这炉中之铁,在千锤百炼中,变得越来越坚实。
喜欢穿越大明,让大明屹立山巅请大家收藏:(m.pipidushu.com)穿越大明,让大明屹立山巅皮皮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