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流保卫战的硝烟散去,留下的是难以抹去的血痕与浸入泥土的悲怆。牺牲乡勇李狗剩的葬礼简单却庄重,没有唢呐哀乐,只有无声的垂泪和紧握的拳头。林川没有发表长篇大论的演说,只在坟前沉声道:“狗剩兄弟用命守住了水,这水,以后就是咱们的血脉。谁再想来断,就得先踏过咱们的尸首。”
这话如同淬火的冰水,浇在每个人心头,冷的痛楚之后,是前所未有的清醒与坚硬。 求生本能催生的松散联盟,经过血火的熔铸,开始显露出钢铁的骨架。
战斗的痕迹尚未清理干净,现实的难题便接踵而至。红薯的储存出现了问题。地窖设计过于简陋,部分薯块开始腐烂,若不及时处理,辛苦得来的丰收将损失惨重。焦虑的情绪在空气中弥漫。
“必须尽快修建更通风、防潮的储藏窖!”林川果断下令。但这需要砖石、需要木料、需要更专业的技术。流民中虽有泥瓦匠,却无人懂得建造大型粮窖。
就在这时,之前曾激烈反对红薯的孙老倔,牵着他那头瘦骨嶙峋的老黄牛,拉着一车自家拆旧房得来的青砖,默默来到了破庙前。他依旧板着脸,不看林川,只对负责工程的泥瓦匠头说:“俺……俺家旧屋的砖,结实。拿去用吧。这红薯……能活人,窖,得修好。”
他没有道歉,没有讨好,但这朴实的行动,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量。他代表的,是根植于土地的实用理性对未知恐惧的最终屈服与接纳。紧接着,王老栓送来了梁木,其他农户也纷纷贡献出力所能及的材料。一种基于共同利益的、超越最初隔阂的认同感,在无声的互助中悄然生成。
修建粮窖成了凝聚人心的又一剂粘合剂。 林川画出了简易的通风防潮结构图,由泥瓦匠们摸索着实施。男人们挥汗如雨,妇孺们负责运送饮食。过程中,关于物料调配、人力分配难免有争执,但在“为了粮食”这个大前提下,都能通过王老栓等长者的调解或众人的公议得以解决。那套“薯金”竹牌,在支付工匠报酬、兑换物料时,运转得越发顺畅,信用在一次次兑现中累积。
然而,外部的威胁并未因一次击退而消失。野狼谷的敌人如同阴魂不散的幽灵,虽未再发动大规模袭击,却开始了更令人头疼的“牛皮糖”战术。夜间,冷不丁会有冷箭射向哨位;白天,巡逻队会发现预设的陷阱被破坏,或是在水源地附近发现新的、小心翼翼的探查痕迹。
孙小眼臂伤未愈,却坚持参与分析。他根据敌人的活动规律判断:“他们在摸咱们的底,看咱们的布防有没有漏洞,也在找新的水源或者更容易下手的地方。”
这种持续的、低强度的骚扰,虽不致命,却极大地消耗着众人的精力,制造着紧张气氛。林川意识到,这样被动应对不是办法。他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在确保核心区域安全的前提下,派出最精干的小队,由熟悉地形的孙小眼指挥(主要靠口述和地图),赵铁柱带队,对野狼谷外围进行有限度的、报复性的清扫拔点行动。目标不是歼灭敌人,而是清除其预设的观察点和前进基地,夺回战场主动权。
这是一个关键的转变:从单纯的防御,转向积极的、有策略的防御反击。 当赵铁柱带队成功端掉了敌人设在谷外制高点上的一处暗哨,并缴获了一些杂物回来时,营地里的士气为之一振。人们看到,那些凶神恶煞的敌人,并非不可战胜,只要方法得当,自己也能主动出击。
月色下,新粮窖的轮廓初步显现,坚固而实用。林川巡视着修复并加固后的防线,看着哨位上乡勇们虽然疲惫却异常坚定的眼神,听着窖坑里传来的劳作声。他手中摩挲着那块刻有自己名字的工牌,冰凉的金属感让他保持清醒。
他明白,“生存”已不仅仅是吃饱肚子,“觉醒”也不仅仅是拥有知识。它是在血与火的考验中,建立起有效的组织,凝聚起共同的人心,形成能抵御外侮的内在力量。红薯的根系在泥土下蔓延,而一种新的秩序和信念,也在这片饱经磨难的土地上,扎下了虽浅却顽强的根。清军的威胁依然悬顶,但脚下的地基,正在一砖一瓦地变得坚实。真正的风暴尚未到来,但他们已经不再是随风飘零的茅草。
(第二十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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