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刃狠狠切入血肉的闷响，伴随着令人牙酸的、清晰的骨裂声，几乎同时响起！那声音，如此近，如此真实，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周文渊的耳膜上，灵魂上！
“呃啊——！！” 张冲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到极点的痛吼！剧痛瞬间席卷了他，让他眼前猛地一黑，视野被喷溅的鲜血和剧痛带来的黑暗模糊。温热的、带着浓重铁锈味的液体，如同泼墨般从他左臂喷溅而出，瞬间染红了他破旧的衣衫，也溅了几滴在周文渊骤然回头、煞白如纸的脸上！
那滚烫的、带着生命力的触感，让周文渊浑身剧震！
那刀势极猛，深可见骨！周文渊甚至能看到那翻卷的皮肉和森白的骨头茬子！若非张冲在最后关头凭借本能扭动身体，避开了正面要害，这条手臂，恐怕已被彻底斩断！
冲儿！！
周文渊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捏碎，痛得无法呼吸！目眦欲裂！
但就在这剧痛撕扯神经、几乎让他昏厥的瞬间，张冲那混迹市井磨砺出的狠辣与韧性，爆发到了极致！他竟猛地一咬舌尖，尖锐的刺痛让他暂时夺回了一丝清醒！
那只完好的右手，早已在倒地时抓起了一把混杂着尖锐碎石和泥土的沙土，趁着枭因命中目标而力道用老、微微一顿的、那短暂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刹那，用尽最后残存的所有力气，狠狠朝着枭那双本就受伤、此刻因惊愕而微微睁大的眼睛扬了过去！
“呸！狗东西！！” 他痛得声音完全扭曲变形，嘶声吼道，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与敌偕亡的快意！
枭虽下意识闭眼偏头，仍被些许沙土和碎石迷了眼，加之旧伤未愈，动作不由得又是一滞。
“六舅……走！东面……河！！” 张冲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朝着周文渊嘶吼，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抠出来的，带着血沫和破碎的音节。随即，他再也支撑不住，像一滩烂泥般瘫软在地，鲜血迅速在他身下蔓延开来。但那只完好的手，仍死死抠着冰冷的地面，指甲断裂，试图挣扎着，哪怕只是抬起一寸，也要为周文渊争取那微不足道的一瞬！
“冲儿！！” 周文渊发出一声痛彻心扉、如同野兽般的嘶吼！眼睁睁看着这个誓死护卫自己的少年，倒在血泊之中，生死不知！一股前所未有的狂暴、绝望、愤怒和撕心裂肺的痛楚，如同火山般在胸腔里轰然爆发！淹没了所有的恐惧，所有的理智！
啊啊啊——！！
眼睛瞬间一片血红！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杀！或者，带他走！
周文渊猛地上了骡车，从靴筒中拔出那柄寒光闪闪的短匕！不是刺向正试图揉眼恢复视线的枭——他知道那是以卵击石——而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带着所有的愤怒和绝望，狠狠扎在了拉车老骡的屁股上！最深！最狠！
“唏律律——！！！”
老骡发出了一声凄厉至极、痛彻云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悲鸣！剧痛彻底激发了它骨子里的野性和恐惧，它不再受缰绳控制，如同疯魔一般，四蹄疯狂刨地，然后猛地腾空而起，拉着几乎散架的板车，朝着前方黑暗的山路，不顾一切地疯狂冲去！速度在瞬间提升了数倍不止！如同一道离弦的血色箭矢！
板车在坎坷不平的路上剧烈颠簸、跳跃，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散架！周文渊死死用未受伤的手臂抓住疯狂晃动的车辕，指甲抠进木头里，才没被这巨大的惯性直接甩飞出去！回头，看到枭因为骡子突然发疯狂奔而不得不暂避锋芒，眼睁睁看着板车与他瞬间拉开距离，他想要扑向地上张冲的动作，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断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
周文渊眼中血红未退，反而更加炽烈！自己不能丢下他！绝不能！
在疯骡拉着板车如同失控的野兽，从张冲摔倒的草丛边疾驰而过的刹那，周文渊松开了死死抓住车辕的一只手，整个身体如同不要命般探出车外，重心悬空，几乎大半个身子都挂在车外！冒着下一刻就被甩飞、摔得粉身碎骨的危险，用尽全力，朝着草丛中那只微微颤动、沾满鲜血的手，一把抓了下去！
“上来！！” 周文渊嘶吼着，声音已经完全变形，手臂的肌肉贲张到了极限，感觉肩膀的关节都在发出哀鸣，几乎要将张冲那只冰凉的手腕硬生生拉断！
张冲也凭借着一丝求生的本能和对周文渊毫无保留的信任，右脚猛地在地上用力一蹬！借着周文渊这拼死一拉的力道，他如同一个没有生命的破麻袋般，被硬生生从地上拖起，重重地、狠狠地摔回了疯狂奔驰的板车上！
“嘭！” 沉闷的撞击声。他摔在车板上，伤口受到二次重创，连哼都没哼一声，直接眼前一黑，彻底昏死过去，只有胸膛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枭稳住身形，看着如同脱缰野马般冲向前方、迅速被浓雾和山路弯道吞噬的骡车，脸色铁青得可怕！他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如同受伤野兽般的怒吼，再次发力急追！但那匹被剧痛刺激得彻底疯狂的骡子，速度实在太快，加上山路曲折，林木遮挡，距离竟被越拉越远！
快！再快一点！ 周文渊在心中疯狂呐喊，手臂因为刚才的拉扯和持续的紧绷而剧烈颤抖。
然而，老天爷似乎决意要断绝周文渊们所有的生路！
“砰！！”
一声巨响！疯骡拉着板车，猛地冲过了路中间一块半埋的、坚硬的石头！整个板车如同被一柄巨锤砸中，剧烈无比地一震！左边那本就老旧不堪的车轮轴承受不住这连续的、疯狂的冲击，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如同垂死呻吟般的断裂声！
咔嚓——！
车轮瞬间飞脱出去！板车失去了平衡，如同折翼的鸟儿，向一侧猛地倾斜、翻滚！
“啊——！”
周文渊只觉天旋地转，身体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狠狠抛飞出去，视野在空中疯狂旋转，然后重重砸在路边的斜坡上，连续翻滚了好几圈，才被一丛荆棘勉强拦住。全身的骨头如同散了架般剧痛，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眼前金星乱冒，黑暗如同潮水般涌来。
在意识被彻底吞噬的前一刻，周文渊模糊的、染血的视线，看到那匹疯骡拖着残破的车架，消失在更深的雾气深处，而张冲则倒在离周文渊不远的地方，一动不动，像一具被遗弃的破布娃娃……
黑暗，吞噬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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