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氏被彻底打入冷宫,延禧宫的阴霾似乎随着那道冰冷旨意而暂时散去。然而,林奇深知,这深宫乃至前朝的暗流,绝不会因此平息,反而可能因他的再次崛起和吕氏的倒台而变得更加汹涌。
他不再将精力耗费在无休止的防守和猜忌上,而是决定主动出击,将他脑海中的知识体系,更系统、更广泛地播撒出去。建立一个传授“实学”的新式学堂,培养属于自己、也属于未来的技术和管理人才,这个念头在他心中酝酿已久,如今时机渐趋成熟。
经过一番精心准备,林奇在一次例行向朱元璋汇报朱标父子身体状况后,看似随意地提出了构想。
“陛下,太子殿下与小殿下身体日渐康健,实乃国朝之福。然,臣近日观朝中诸事,深感治国仅靠圣贤文章,似有不足。譬如防疫,需通晓虫蛊之理;强军,需精于匠造计算;富民,需深谙农工商贾之道。此类学问,皆非四书五经所能涵盖。”
朱元璋闻言,挑了挑眉,放下手中的朱笔:“哦?依你之见,该当如何?”他如今对林奇的任何提议都抱有极大的兴趣。
林奇从容道:“臣斗胆建言,或可于京城创设一‘格物学堂’,暂附于国子监之下,招募聪颖少年,不拘出身,专授算学、几何、物理(自然之理)、简易化学(造化之工)、地理、乃至初步医理、农学等实用之学。所育之才,将来可充实于防疫清吏司、军器局、乃至户部工部等实务衙门,于国于民,大有裨益。”
“格物学堂?”朱元璋沉吟着。他知道“格物致知”出自儒家经典,但林奇明显要赋予其全新的内容。“所学之物,可是你那些显微镜、手雷、马蹄铁的道理?”
“正是其基础原理。知其然,更知其所以然,方能推陈出新,利国利民。”林奇肯定道,“譬如,若懂几何力学,或可设计更坚固的桥梁城堡;若懂化学原理,或可炼制更精良的钢铁火药;若懂数据统计,户部账目便再难有贪墨隐匿之机!”
最后那句话,精准地戳中了朱元璋的痛点。他一生最恨贪官污吏,若能量化考核、精细管理,无疑是遏制贪腐的利器。
老皇帝眼中精光闪动,显然动了心。但他仍有顾虑:“想法虽好,然则师资、教材何来?国子监那帮老学究,怕是教不了这个吧?再者,恐又招致物议,言咱重术轻道。”
林奇早已料到有此一问,呈上一份厚厚的文书:“陛下所虑极是。师资之初,可由臣与钦天监、军器局、太医院中一些于实务有心得者兼任。教材方面,臣不才,已根据海外所见所学,编写了部分蒙学与进阶教程,请陛下御览。”
朱元璋接过那本名为《格物蒙学初阶》的书稿,翻开一看,再次被深深吸引。
书中图文并茂,浅显易懂,却充满了前所未见的智慧:
开篇不是之乎者也,而是阿拉伯数字和简单的加减乘除运算,强调“数”是万物之本。
接着是基础的几何图形,讲解点、线、面、体,甚至还有测量土地面积、计算体积的方法。
有章节专门讲述杠杆、滑轮、斜面等“简单机械”,并配以插图说明其省力原理。
甚至还有一章介绍物质的三态变化、水的浮力、大气压力等初等物理现象,用小实验来证明。
最后,还附有简单的卫生知识、急救方法和农作物辨识图。
这完全颠覆了传统的启蒙教育模式!它不教孩子如何做文章、考科举,而是教他们如何认识世界、如何解决问题!
“好!好一个格物蒙学!”朱元璋越看越喜,猛地一拍桌子,“就这么办!咱准了!这学堂,就由你牵头办起来!先在京城试点,规模不必太大,看看成效再说。一应所需银钱物料,从内帑支取,不必经过户部那些酸丁!”
“臣,谢陛下信任!定当竭尽全力!”林奇心中振奋,第一步终于迈出去了。
有了朱元璋的旨意和内帑支持,格物学堂的筹备工作迅速展开。蒋瓛负责协调场地和安保,林奇则全身心投入教材的进一步完善和师资的物色培训中。他特意从防疫清吏司和伤愈退役的老兵中挑选了几名识文断字、头脑灵活的年轻人,亲自进行强化培训,作为第一批助教。
消息传出,果然如朱元璋所料,在朝野引起了轩然大波!
这一次,跳出来的不仅仅是清流言官,连许多原本中立的翰林学士、甚至国子监的博士祭酒们都坐不住了!
让匠人、医官、甚至退伍老兵去教书?教那些奇技淫巧、数字图形?这成何体统!简直是对千年文教圣地的玷污!
国子监祭酒,一位须发皆白、德高望重的老儒,亲自率领几十名监生,跑到皇宫前跪谏,痛哭流涕,言称“格物之学,乱人心术,毁我圣道根基,乞陛下罢此亡国之举!”
奏疏更是如同雪片般飞来,言辞比上次攻击防疫新政更加激烈,直接上升到了“刨儒家祖坟”的高度。
面对如此汹汹舆情,朱元璋也感到了一些压力。他虽然支持林奇,但也不能完全无视天下读书人的声音。他再次将林奇召至御前,将那些措辞激烈的奏疏推到他面前:“林爱卿,看看吧。这学堂尚未开张,就已闹得沸反盈天了。你可有对策?”
林奇早已料到会有此一遭,他平静地拿起几份奏疏看了看,无非还是“奇技淫巧”、“重术轻道”、“败坏人心”的老调重弹。
他放下奏疏,微微一笑道:“陛下,诸位大人忧心圣道,其情可悯。然,臣有一问,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敢问陛下,孔子可曾周游列国,教弟子们只读《诗》《书》,而不事生产,不通兵甲,不晓农时?”林奇缓缓道,“臣读《论语》,见夫子亦言‘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亦教弟子们‘御’、‘射’之术,亦问稼穑之事。何以到了后世,读书便只剩下了吟诗作对、皓首穷经?”
他顿了顿,声音提高了几分,目光锐利:“再者,臣请问,是空谈道德文章能让百姓吃饱穿暖,还是精研农学工技能让百姓吃饱穿暖?是之乎者也能让边军将士打胜仗,还是改良军械、通晓医理能让他们打胜仗?”
“若按诸位大人所言,凡与科举无关之学便为无用,便为邪道,那我大明要户部工部兵部何用?只需礼部与翰林院便可治国平天下了吗?!”
这一连串的反问,如同重锤,敲打在每一个听闻者的心上!就连朱元璋也听得目光炯炯,不断点头。
“好!说得好!”朱元璋大喝一声,“正是这个道理!读书若读成了不知民间疾苦、不懂实务经济的废物,那才是真正的亡国之兆!”
林奇趁热打铁,再次祭出了法宝:“陛下,空口无凭。臣请陛下与诸位心存疑虑的大人,三日之后,亲临格物学堂初步筹备处。臣不需多言,只请诸位亲眼看看,臣所教之物,是否真如他们所言那般不堪,是否于国于民真有实用。”
“准!”朱元璋拍板,“就这么办!咱倒要看看,是他们那套空道理厉害,还是林爱卿的实学厉害!”
三日后,格物学堂临时借用的一处旧官衙内,一场特殊的“教学展示会”悄然举行。
到场的除了朱元璋和朱标,还有十几位被“请”来的、面色不虞的翰林学士和国子监博士。
林奇没有多废话,直接让他的“实习助教”——一位曾经在防疫中表现突出、识得一些字的年轻人上场。
那年轻人虽有些紧张,但操作起来却一丝不苟。他先是演示了如何用阿拉伯数字快速进行粮草账目核算,速度远超旁边拨算盘的老账房;接着又用杠杆和滑轮组,轻松吊起了几个翰林学士合力都搬不动的石锁;最后,甚至用一个烧瓶、一根导管和一杯水,简单演示了大气压力的存在……
整个过程,没有一句空洞的道德文章,全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实际效果和原理阐释。
那些老儒们从一开始的不屑一顾,到后来的惊疑不定,再到最后的目瞪口呆,脸色精彩纷呈。有几个试图从经典中引经据典来反驳,却发现自己的知识在这些直观的现象和高效的实用技术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当那个年轻助教用简单的几何原理,快速计算出不规则军田面积时,一位年纪最大的老翰林,指着那年轻人,手指颤抖,脸色涨得通红,张了张嘴,竟一口气没上来,猛地咳嗽起来,差点真吐出血来!
“妖……妖术……”他喃喃着,仿佛信仰崩塌。
朱元璋看着这一幕,却畅快地大笑起来:“如何?诸位先生可看明白了?是咱的林爱卿在毁我圣道,还是在为圣道开辟新路,强我大明?”
无人再能反驳。铁一般的事实摆在眼前。
经此一役,格物学堂的阻力大减。虽然暗地里的嫉恨和反对绝不会消失,但至少明面上,再也无人敢直接跳出来指责其为“邪术”。
学堂的招生告示贴出,虽注明“不拘出身,择优录取”,但前来报名的多是贫寒子弟或小吏商户之家,真正的书香门第依旧观望甚至抵制。
林奇并不在意。他知道,只要种子播下,总有一天会开花结果。
他亲自为第一批筛选入学的几十个少年上了第一堂课。课堂上,没有子曰诗云,只有有趣的数字、奇妙的图形和引人入胜的自然之理。
孩子们眼中闪烁着好奇与求知的光芒,那是一种不同于死记硬背科举范文的、发自内心的学习热情。
看着这一切,林奇仿佛看到了未来的希望。
然而,他并不知道,在那群报名的少年中,混进了一个身份特殊、眼神阴郁的孩子。他的到来,并非为了求学,而是带着冰冷的使命。
喜欢大明神医:开局救活朱雄英请大家收藏:(m.pipidushu.com)大明神医:开局救活朱雄英皮皮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