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天梁言要出差,喻音在家帮他收拾好行李,就去三天,一个手提袋里就装了两套换洗衣物。
她看了看吧台上放着的电子日历,四月十二日。
她从潼川回到北京已经是第十二天了,小半个月的时间就这样流逝而过。
自从心理医生来瞧过喻音后,这两天她的状态稍稍好些,也许是医生的开导起了作用,也许是喻音将自己的情绪隐藏得更深些了。
梁言似乎能感觉到她在好起来,至少这两天她能吃得下饭了,脸上时不时的也有些笑容。
他的不安感在每次下班回家看见喻音还在的时候,逐渐的又消退了些。
出差的当天,梁言在收拾自己的随身物品,一边收拾着一边跟喻音说:“对了,我昨天从陈咏凌那里听说个好消息。”
喻音用眼神投过去询问。
“我不在家的这几天,让黎晴晴到家里来陪陪你吧,总归你现在一个人在家待久了我不放心,那个好消息就等她来告诉你。”
“什么时候喜欢卖关子了?”
梁言收拾好了,准备出门,他贴近喻音,将她揽进怀里紧紧抱住:“这个好消息只能她来告诉你才合适……你乖乖在家等我,这次出差回来我休息两天,到时候陪你出去走走,我们找个公园踏踏青,北京的春天真的很漂亮。”
“好。”喻音在他肩窝里点点头。
一下秒梁言捧起她的脸吻了下去,一开始动作轻柔得像一片云覆盖另一片云,几秒钟后他就加深了这个吻的力度。
“唔……好了,”喻音感受到他的得寸进尺,推开了他:“快走吧,别耽误了时间。”
在关门的瞬间,两人都不自觉的看向对方,隔着那道逐渐缩小的空隙,隔着所有该说而未说的话,隔着尚未落定的尘埃,直至对方的脸在门缝中完全被隐去。
果然黎晴晴第二天就上门了,还带着自己的换洗衣物和洗护用品,看来梁言不在家的这几天她不打算回去了。
喻音在心里暗自笑着,这哪里是让晴晴来陪她,分明就是找了个人来监视她,这个人没办法是别人,只能是晴晴。
梁言真的花了些心思,他知道如今只有黎晴晴不会引起她的反感,只有黎晴晴能跟她在一屋共处。不知道他跟晴晴都说了些什么,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会不会被晴晴一五一十的汇报到他那儿去。
如今他已经可以策反她的朋友了,梁言还真的挺有本事。
“梁言说你有个好消息要告诉我,是什么?”喻音在厨房摆弄着机器,准备做两杯咖啡。
黎晴晴在她面前轻盈地转了个圈,双手一摊:“你没看出来我有什么变化吗?”
喻音摇摇头。
上次两人分别,是喻音在潼川住院的最后一天,那时候黎晴晴和梁言互相替换着照顾她,黎晴晴照看白天,梁言照看晚上。直到喻音出院时,刚好梁言安排陈咏凌先回北京,黎晴晴就跟着陈咏凌一起走了。
这样算起来,两人不过一个月左右没见。
“你看我,是不是长胖了些?”黎晴晴的身上洋溢着一种被压制的喜悦,毕竟她还要顾忌到喻音的情绪:“……喻音,我怀孕了。”
喻音本来在搅拌着咖啡的手突然停住了,勺子轻轻磕在杯沿上,发出一声极清脆的“叮”。
耳边继续传来黎晴晴小心翼翼又掩不住雀跃的声音:“已经三个半月多,快接近四个月了,之前我都不知道……自从我的身体被用过那些药物后,月事就一直不太正常,上次从潼川回北京后,可能是那些天一直没休息好,我总感觉身体哪里不爽快,一天天的提不起精神,怎么也睡不醒。后来咏凌带我去医院检查,才知道是怀孕了……”
喻音张了张嘴,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但是她的眼睛弯了起来,接着嘴角也开始不受控制地上扬,继而从心底最深处涌上了笑意。
“真好,恭喜你啊晴晴。”她终于发出了声音,带着轻微的气音和显而易见的颤抖。她松开了勺子,迎上去不由自主的给了黎晴晴一个拥抱,眼眶毫无征兆的就热了,视线模糊了起来。她仰了仰头,想把那阵突如其来的泪意逼回去,却只是让一滴泪滑出了眼角。
她的泪点如今是越来越低了,稍微有点情绪起伏都能让她哭出来。
但是喻音表面上看起来又在笑,笑得连肩膀都在轻轻发抖,黎晴晴也感受到了这份毫不掺假的喜悦,声音里带上了湿润的笑意:“我就知道,你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开心……”
“你怎么才告诉我?”喻音吸了吸鼻子,有些哽咽:“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
“听说,你前段时间的状态不好,我不敢来打扰你。”黎晴晴的语气里瞬间带上了些担忧:“其实我也很担心你,但我想着,你应该想要独处,想要多些时间自己待着。要不是梁言来拜托我,我还不确定我该不该来见你。”
喻音摇摇头回应她:“我没事的。”
随即又低下头,看着黎晴晴的小腹,一种奇妙的、带着些许神圣感的温柔攥住了她的心脏。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已经能感知到这个小生命的存在了吗?”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放得又轻又软,充满了保护欲:“想吃什么?酸的还是辣的?一会儿中午我来做饭……”
黎晴晴打断了她:“你别操心这些,倒是可以提前想想,为你的小侄子或者是小侄女取个小名儿吧?”
“小侄子或小侄女?”
“对啊,我们是姐妹,你就是他\/她的小姨啊。”
喻音嘴里呢喃着:“小姨……”
重复了两三遍这个称呼,喻音一时间找不到别的词汇来形容此刻胸腔里那种胀满的、温暖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情感。
在这个寻常的一天,一个生命悄然孕育的消息,让所有其他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温柔的金边。
梁言不在的这三天,黎晴晴果真在他们家里住了下来。白天两人一起去楼下超市买菜,回来做饭吃,吃了便浅浅的小憩一会儿,然后等着午后的阳光斜照进客厅,在米色地毯上切出温暖的光斑。
午睡起来后两人坐在客厅的茶几前,笔记本电脑的散热器发出轻微的嗡鸣。
“这个。”喻音指着屏幕让黎晴晴看:“这个婴儿摇铃,小鲸鱼形状的,材料是可以啃咬的硅胶。”
黎晴晴凑过去,下巴几乎要搁在喻音的肩头上:“买!”
她回答得斩钉截铁,因为这两天她发现了,根本劝不住喻音这疯狂的购物欲,也许这也是她释放自己情绪的一个出口。
看着购物车图标上的数字跳动了一下,已经“108”件了。这几天喻音下单了婴儿衣物、尿不湿、玩具、婴儿车、奶瓶等等东西,甚至连后面小孩儿长大到一两岁才能用上的代步车这些都全部添置了。黎晴晴劝她以后一点一点的买,有些东西在小孩儿长大的过程中才知道需不需要,但喻音像着了魔一样,无论什么,只要看见合适,她都买了下来。
购物成了这三天她们俩唯一的乐趣。
直到梁言这天晚上就要回来,黎晴晴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依依不舍的跟她道别。
“那我先走了?刚好明天我要去产检,等过几天我再来看你。”两人在门边磨蹭着,陈咏凌的车已经等在楼下。
喻音点点头,叮嘱她:“你做什么事情都慢着点,好好休息,下次…… 下次等我去看你吧。”
下次,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喻音突然有些伤感起来,看着黎晴晴朝电梯走去,那个身影马上就要消失在拐角处,喻音忍不住又叫住了她:“晴晴……”
“啊?”黎晴晴转头:“怎么了?”
喻音站在门口没动,嘴角努力向上弯着,眼眶却红得厉害,她们之间隔着十几步的距离,但空气中的涌动仿佛隔着一条正在缓慢变宽的河流。
“没事儿……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生下健健康康的宝宝,然后……然后一直要幸福……”
黎晴晴看着她不舍的样子笑开了,抬手用力挥了挥:“那是当然的。行了,你快进去吧,搞这么伤感做什么,又不是今后不见面了……”
喻音点了点头,最后看了黎晴晴一眼,在眼泪掉下来之前迅速的退回了房门内的玄关,站在那里久久没能释怀。
是啊,到时候她要离开的,不止是梁言,还有现在的一切,她那不算出彩的事业,她的同事,她的朋友,她已经习惯的生活,让她如何能这么轻易的完全割舍?
梁言是凌晨才到家的,他用指纹解开锁,金属锁舌弹开的“咔哒”声在安静的楼道里格外清晰。门向内滑开一道缝,光从里面泻出来,暖黄色的,像融化的蜂蜜,恰好落在他的皮鞋尖上。
出差三天积累的疲惫,机舱干燥的空气、谈判桌上紧绷的神经、酒店床单陌生的触感,都在这道光里忽然变得轻飘飘的,像灰尘一样即将被掸去。
他推开门。
首先嗅到的,是若有若无的香气,再往里走进客厅,发现喻音没有回卧室,蜷缩在沙发上睡着了。
在看见她的那一瞬间,他的心完全落了地。
说不出那种喜悦,也许是验证了一件事,就算他不在家,她有离开的时间和机会,但她依然没有离开,这是不是真的就说明了,她并不会抛弃他走掉。
喻音蜷在沙发一角,身上盖着一条灰蓝色的薄毯。旁边落地灯的灯光,只够照亮她半边身子。她一只手里松松地握着一本倒扣的书,另一只手搭在毯子边缘,指尖微微弯着。大概是看书看累了,就这么睡着了。电视关着,房间里唯一的声响只有她均匀而绵长的呼吸。
他感到胸腔里某个坚硬的地方正以一种清晰可感的方式,一层层地软化、坍塌、消融。一种更深沉、更安宁的东西,顺着血管缓慢地流淌到四肢百骸。
他该相信她的,梁言自嘲的笑笑,这么多天笼罩在他心里的阴霾终于彻彻底底的散开。
他靠近喻音蹲下,视线与她齐平。灯光在她脸上投下睫毛柔软的阴影,她的嘴唇微微张着,睡得很沉。他看见她手边的那本书,是他走前看了一半随手搁在茶几上的名人传记。
一种极其具体的温柔占满了他的心脏。她不仅是在等他,她还在他留下的痕迹里,安然地生活着。他伸出手,指尖在即将触到她散落在颊边的一缕头发时停住了。他只是虚虚地拢了一下那缕发丝,像拢住一缕看得见的光。
喻音被惊醒,是一瞬间睁开了眼睛,带着一种防御的姿势。
待看清楚是梁言后,肢体才慢慢柔软了下来。
“你怎么回来都没点动静,我都没听见你开门关门的声音,吓我一跳。”
梁言笑着,情不自禁的亲了亲她的额头:“怎么睡的这样沉?是不是黎晴晴在的这几天吵着你了?让你没休息好?”
“你这个人……”喻音无奈,想要反驳他的话到嘴边突然被堵住,梁言已经迫不及待地吻了过来。
这个吻里带着他的想念,和患得患失后的心安。
他撬开她的齿关,深深地吻进去,舌尖尝到红茶残留的微涩,和她本身甘冽的气息。这些天他所有说不出口的担忧,都化作唇舌间压抑的喘息和滚烫的温度。
喻音仰起头回应,手指插进他后脑的短发,将他的脸更用力地按向自己。薄毯在她肩头滑落一半,露出白皙的皮肤。他在间隙里喘息,灼热的气息喷在她颈侧:“想你了……”
声音沙哑得不像话,尾音消失在又一次更深的纠缠里。
吻渐渐变了质地,从疾风骤雨,到缠绵的潮汐。梁言不再只是掠夺,开始描摹喻音唇形的每一条弧度,舔舐她上颚的敏感,含住她的下唇轻柔地吮吸。紧绷的身体慢慢松弛下来,整个人陷进沙发里,他将她揽入怀中,嵌入胸膛与沙发靠背之间那个完全契合的凹陷里。
窗外有城市的亮化激光灯一闪而过,光斑短暂地掠过天花板。他们在明暗交替的间隙里安静地接吻,唇瓣厮磨,呼吸交融。所有的焦灼都在这个悠长的吻里被细细碾碎,再被彼此的体温煨成一种踏实的、落地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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