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晃晃悠悠,一直将周桐送到了欧阳府门口。周桐刚要下车,却被和珅笑眯眯地叫住,紧接着,那个装着几把空白扇子的包裹就被塞进了他怀里。
“周老弟,别忘了啊……诗。”
和珅胖脸上堆满了“和善”的笑容,特意压低声音补充道,“要是可以的话,正反面也各写一首不一样的,显得内容丰富,价值更高嘛!”
周桐抱着那包扇子,嘴角抽搐:
“……和大人,您真当我文曲星下凡,能出口成章,诗如泉涌啊?”
他感觉自己像个被甲方催稿的苦命画师。
和珅浑不在意地摆手,笑容越发灿烂:
“你就是!你就是!老哥我相信你!行了,赶紧回去吧,明天……明天老哥我亲自来接你,咱们继续‘为民请命’!”
说完,不等周桐反驳,马车便嘚嘚地开走了。
周桐抱着包裹,看着远去的马车背影,心里那股别扭劲儿又上来了。这感觉……怎么那么像前世那种被公司班车接送、下班了还被老板塞了一堆“回家完成”的额外工作的苦逼打工仔?
还是那种不敢拒绝、生怕丢了“项目”的临时工!
他叹了口气,和门口值守的孔大打了声招呼。
孔大憨厚地笑道:“回来啦?大伙正在膳堂用晚饭呢。”
周桐一边往里走,一边唉声叹气:“哎,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可是奉行“早中晚餐必须准时准点,雷打不动”的养生达人,结果最近接连被拖到错过饭点。
这简直是在挑战他的生活底线!
加班?
不可能的!
这辈子都不可能主动加班的!
真伤胃啊……
他径直走向厨房旁边的膳堂,里面传来阵阵欢声笑语,气氛欢快。他身上还背着那个装新衣服的包裹,站在门口,故意咳嗽了一声:
“咳,都吃上了啊?”
众人闻声看来,目光瞬间被他吸引。只见他一身崭新的白色文士袍,虽然袖口、衣摆处不可避免地沾了些奔波后的灰尘
但这非但没有折损他的风采,反而更衬得他面如冠玉,风尘仆仆中带着一股实干后的英气,与平日里的懒散模样大不相同。
小桃第一个放下碗筷跑了过来,语气夸张:
“少爷!你回来啦!饭菜都给你留着呢,还以为你今天又要像上次那样,深更半夜才摸着黑回来!”
她围着周桐转了一圈,眼睛亮晶晶的,“呀!少爷,你今天真英俊!” 说着,赶紧拉开椅子,“快坐下,我去给你拿碗筷!”
她的目光很快落到周桐背着的包裹上,瞬间变得更加明亮,伸手就要去接:
“呀!少爷你这真好!在外面忙了一天,吃完了还想着我们,给我们带好吃的呢!”
她理所当然地认为那包裹里是吃食。
这话如同当头一棒,让周桐瞬间僵住,脸上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
“那个……呃……今天……没、没雇到车,东西不好拿……今天比较忙,忘了这茬了。明天!明天一定给你们带!”
他赶紧找补。
小桃高涨的热情肉眼可见地萎靡下去,拖长了音调“哦——”了一声,但还是麻溜地把那个包裹接了过去,嘟囔道:
“那我先帮少爷放回房间。”
周桐赶紧去洗了手,在饭桌旁坐下。桌上的人都看着他,连欧阳羽都投来了询问的目光。
周桐刚拿起筷子,准备夹菜的手顿了顿,感受到这聚焦的视线,只好放下筷子,清了清嗓子:
“那个……今天也没干什么大事……”
然后,他便准备开始讲述今天“辛苦”的历程——如何与和大人去工部,如何与那位一丝不苟的苏尚书接洽,如何勘察场地,如何指导工匠,说得那叫一个绘声绘色,重点突出一个“忙”和“累”。当然,他和和宝宝心照不宣的“偷懒大计”是绝口不提的。
他刚讲了几句,小桃就放好包裹回来了。她端着碗,笑嘻嘻地坐到周桐旁边的凳子上,看似无意地将脚踩在了周桐的脚背上,甚至还暗中用力,左右碾了碾。
“嘶——”
周桐疼得倒抽一口冷气,讲话都卡壳了一下,面部肌肉微微抽搐,但在众人面前又不好发作,只能强行维持着叙述的表情。
等他好不容易“汇报”完今日的“辛苦”,欧阳羽沉吟片刻,开口道:
“今日倒是忙了挺久。这……不太像你一贯的风格。”
周桐正埋头吃饭,闻言含糊道:
“嗯……师兄,等过会儿再说吧。明天说不定还要再跑呢。”
他嚼着饭菜,一脸生无可恋,“等明天我肯定早点回来吃饭!这天天在外面跑来跑去,谁受得了啊?这官当得是真不……真不养生!”
他差点把“真不是人干的”说出来,及时刹住了车。
说完,他趁着扒饭的间隙,极低声地对旁边的小桃咬牙道:
“你小子……要踩到什么时候?脚都要被你踩肿了!”
小桃气呼呼的声音同样压得极低,从碗后面传来:
“少爷!你还真的什么都没带啊?!我翻遍了,为什么只有几把破扇子?!”
周桐理直气壮地低声回怼:
“那不是吗?我不早说过我没带的吗?”
小桃更委屈了:“我还以为你是偷偷摸摸藏起来,想给我和巧儿姐一个惊喜呢……”
周桐脚下暗暗用力,踩了回去:
“回屋子再说!”
......
“你小子还使劲碾是吧?”
好不容易吃完这顿“脚底受刑”的晚饭,周桐起身往自己房间走。
小桃像个尾巴一样紧随其后。刚进房门,还没等周桐把门关严实,小桃就“哇”地一声扑了过来,假哭道:
“啊啊啊!骗子!大骗子!亏我这次忍着没自己出去买零嘴,就等着你的呢!”
周桐一边躲闪,一边辩解:“我今天是真的忙!脚不沾地的那种忙!”
小桃立刻抓住漏洞反击:
“你忙?你忙还有闲工夫去买新衣服?这料子一看就不便宜!有钱买衣服,没钱给我们带吃的?!”
“这是工作需要!形象!懂不懂?”
周桐试图解释。
“我不懂!我就知道你没带吃的!” 小桃不依不饶,两人瞬间闹作一团,互相伸手去扯对方的脸颊,弄得吱哇乱叫。
徐巧这时也回来了,看到两人又在房间里“打”得不可开交,无奈地柔声道:
“这才吃完饭,别这样剧烈运动,仔细存了食。”
小桃挂在周桐背上,嚷嚷道:
“巧儿姐!他说话不算话!”
周桐好不容易把小桃从身上“撕”下来,直接把她整个调转个方向,往门外推:
“这不是你偷懒不想洗碗的理由!赶紧去洗碗!我还有正事要和你巧儿姐说!”
小桃奋力挣扎,喊道:“我才不是洗碗的!今天轮到我烧洗漱用的热水!”
周桐立刻改口:“那你就去烧水!赶紧的!”
小桃气哼哼地跺了跺脚,临走前,还不忘找准机会,又抬脚在周桐脚背上狠狠踩了一下,这才心满意足地跑开。
周桐抱着被连踩三次的脚,单脚跳了几下,龇牙咧嘴地庆幸:
“幸好幸好……这古代只有软底的小布鞋……这要是穿个硬胶鞋或者高跟鞋这么踩,我这脚趾甲怕不是真的要得甲沟炎了……”
徐巧走进来,将桌上的烛火又点亮了一盏,柔声问道:
“夫君,要说什么事?”
周桐指了指桌子上那个已经被小桃翻开的包裹,旁边赫然躺着那几把空白的折扇。
“呐,夫人,” 他笑嘻嘻地说,“来,展现你才华的时候到了,写字!”
徐巧转头看着他,有些疑惑:“你要题字?”
“对啊!”
周桐点头,一边说着,一边搬来火盆,又去厨房角落找了几块备用的银霜炭。
他用火钳小心地将炭块在火盆里搭好,留出空隙,然后从烛台上引了火,小心地点燃垫在下面的易燃刨花,看着火苗渐渐舔舐炭块,升起温暖的橘红色光芒。
古代生火盆,先放易燃的刨花、纸屑引火,再架上木炭或炭块,需留通风空隙,待炭块烧红无烟后使用,室内需注意通风。
徐巧见状,便走去书案边,开始挽袖磨墨,动作优雅。
“别别别,” 周桐赶紧摆手,“夫人,我的意思是,你来写,你来写。”
徐巧愣住了,指着自己:
“啊?我?我吗?” 她连忙摇头拒绝,“这……这怎么行?我们俩的字迹完全不一样。而且,这是你的扇子……”
周桐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我那不是字写得不好看嘛……在这公整的扇面上写,更显丑了。我也不太擅长把握在扇面上写字的力道。”
徐巧听他这么说,便道:“那……不如先在宣纸上练习一下,找找感觉?”
(科普:在扇面上题字,需用浓淡适中的墨,下笔需稳而果断,力透纸背却又不能使墨汁晕染开。
扇面多有褶皱,行笔需顺应其弧度起伏,对控笔能力要求较高。通常先用小笔勾勒,再换合适大小的笔书写,写前最好在废纸上试墨。)
周桐一听这许多讲究,顿时头大如斗,连连摆手:
“算了算了,太麻烦了!不写了不写了!万一写坏了,某只何胖子还要找我算账,说我糟蹋了他的‘投资’。”
他眼珠一转,凑到徐巧身边,换上谄媚的笑容,拉住她的衣袖轻轻摇晃:
“夫人~我的好巧儿~你就帮我写一个呗?就一把,我自己用的,非卖品!”
他特意强调,
“这就证明我周桐是个有主儿、有心仪之人的,你也不想那些不相干的女子,动不动就给我送手帕、送扇子什么的吧?”
这话果然有效,徐巧立刻瞪了过来,语气带着一丝娇嗔:
“你敢收!”
随即,她像是下定了决心,伸手道:
“拿来,我来写。”
周桐心中一喜,赶紧把一把品相最好的空白扇子递过去。
徐巧接过扇子,提笔蘸墨,却有些犹豫了,又将扇子往旁边推了推:
“我……我还是先在宣纸上练练手感吧……”
她侧头看向周桐,问道,“夫君想在这扇子上写什么?”
周桐立刻来了精神,眉飞色舞地说:“就写一个大大的——‘俊’!要占满扇面那种!”
徐巧先是一愣,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连连摆手:
“啊?不要不要不要不要!这个……这也太……太那什么了……”
她脸颊微红,觉得实在羞于下笔。
周桐一脸“你不懂时尚”的表情:
“你这就不懂了吧?这就叫个性!彰显自信!”
徐巧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坚决反对:
“不要!坚决不要!我、我自己想一个!”
她觉得真要写了,怕是没脸拿出去了。
周桐颇为遗憾地咂咂嘴:
“这边写一个‘俊’,背面再写一个‘才’……哇塞,我这一打开,一个大大的‘俊’字就在胸口一摆,这气场,这格调!
你写得那么秀气小巧,谁能一眼看到呢?”
“不要不要!会被人笑话死的!啊啊啊!”
徐巧被他这“奇思妙想”弄得又羞又急,难得地起身,作势要打周桐。
就在这时,小桃烧完水回来了,刚走到门口,就见两人似乎在“缠斗”,立刻大喝一声:
“呔!登徒子!休伤我巧儿姐!”
说着就冲了进来。
待她看清桌上的扇子和笔墨,又看看满脸通红的徐巧和一脸坏笑的周桐,立刻明白了大半,凑过来好奇地问:
“哟,少爷,怎么改行当扇面先生了?巧儿姐,你能不能也帮我写一个呗?
帮我写一个‘富’,还有一个‘美’!”
徐巧:“……”
她看着眼前这脑回路如出一辙的主仆二人,深感无力,只得耐着性子又给小桃解释了一遍在扇面上题字的讲究和寓意,不能随便乱写。
小桃“啊”了一声,似懂非懂,但还是老实下来,搬了个小凳子坐在另一边,托着腮看他们。
徐巧平复了一下心情,认真思索起来。她铺开宣纸,提笔蘸墨,先在纸上练习起来。
她最终选定的是一句意境清雅、寓意高洁,又暗含对持扇人品性赞誉的联句:
“竹影扫阶尘不动,月轮穿沼水无痕。”
笔触清丽,结构舒展。
周桐在一旁看着,忍不住点头称赞:
“好字!好意境!不愧是巧儿!”
他也被勾起了兴致,索性也拿起一支笔,在另一张宣纸上写写画画。不过他没写那么复杂的,就写了几个大字,比如“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宁静致远”之类的。
主要是他觉得写诗句字太多,太累,这种言简意赅的格言警句更适合他(的字)。
小桃看着两人写字,又好奇地问:
“少爷,这扇子题了字,到底能卖多少钱啊?”
周桐一边笨拙地控制着毛笔,一边头也不抬地回答:
“钱不钱的无所谓,主要……应该能提升点名气吧?证明咱也是有文化的人。”
小桃一听“名气”,眼睛又亮了,“哇”地一声,仿佛看到了商机:
“名人就在自己身边呢!少爷,你到时候多写几把,我到时候拿出去……”
周桐立刻警惕地抬头,断然回绝:
“想都别想!绝对不行!你小子还想当二道贩子是吧?”
小桃撇撇嘴,嫌弃地指着周桐刚刚写好的那几个大字:
“谁稀罕呐!就你这字,能卖个几文钱就了不得了,还不够我买串糖葫芦的呢!”
周桐用胳膊肘挡住她试图戳向自己墨迹未干字迹的手,没好气地说:
“说就说,别往上面喷口水。你小子心是真脏啊,就惦记着那点零嘴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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