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话没有后来。
你从睡梦中醒来了。
眼前是明晃晃的日光,透过半开的窗户照射到你身上。
阳光亮到刺眼,视线前方木质老旧的天花板也被照亮,那些腐朽斑驳的痕迹一览无余;明亮的日光中,有极细小的尘埃漂浮翻滚、上下游移,无色无味的极其微小的颗粒,若无光线的照射甚至无法察觉,却又实实在在存在于这世间的每一个角落。
——缘一……是否变成了这样的东西呢?
你呆滞的脑子里生出奇怪的想法。
这样一来,刚刚那个奇怪的梦……似乎就说得通了。
在本应该起来锻炼的时间里,你睁着眼睛躺在被褥里发呆许久,直到有侍女小姐在门外小声呼唤,你才颇有些惫懒地慢吞吞坐起身、拉开被子,又走过去,将纸门拉开。
“哗啦”一声,门户洞开,外头的阳光更加夺目。
——缘一……是在阳光下多一些,还是在屋子里多一些呢?
顺着之前的想法,你又延展出更奇怪的思考。
明明是绝无可能之事,你却就是无法及时回神,洗漱的时候,吃早饭的时候,被侍女带去参见此间主人的时候,心中都在一个劲儿地计较这些毫无意义的琐碎。
去到待客的茶间,除了上首年幼的家督大人,夫人坐在家督身边,座下与你对面的是继国家的臣子。
在此情境下,夫人说出对你的请求。
如你所料,她与家臣商量之后,希望你这上代家主的兄弟可以留下,为年幼的家督大人辅佐理事,不需要太久,到家督大人长大成人、能够出阵即可。
作为补偿,继国家愿意分出田地与丁口,用以安置你在外的亲眷。
嗯……大家理所当然认为你这些年在外已经成家,拥有了新的家人。
夫人见你脸上似乎有推脱的神色,就哀婉地告诉你,说:
“这也是大人去之前的愿望。”
这话你无法当做没听见,不由得追问:“去之前?他说了什么?”
夫人用手帕擦脸,她的眼睛还有点儿肿,脸上扑过厚厚的一层粉,听到你的话,抬起眼皮看过来,说:
“是……先夫一直对您感到亏欠,这些年您在外漂泊,也不知日子过得如何,所以……,他一直派人在外打探您的消息,想要将您找回来,从上一代的家主到他,再到竹千代——好在您回来了,这是先夫的遗愿,请您千万不要拒绝。”
“……”
遗愿啊……
与年幼时的那次离开不一样,这一次,这个家族需要你,几乎是所有人都利益一致地需要你。
你好像不再是多出来的那个人了。
你沉默一会儿,才低声诉说详情:
“没有亲眷,我只有一个人。”
“啊……”夫人略有些惊讶。
对面的家臣也面有异色,大家又很快放下心来,他们说:“那不是正好,在城里,如果遇到心仪的女子……”
后头又是一些絮絮叨叨的场面话,你没有在意。
你只是不由得想到,年幼时,自己离开继国家,并决定一辈子不回来。
你认为自己不存在了,这个家就能幸福美满下去。
没想到如今,事实证明,你离开了,并不意味着留下的那一个就可以获得幸福。
那么,当初做出的决定,如今想来,竟只剩下纯稚的好笑。
你半天不说话,场面很快冷清下来,家臣们喏喏两句,识趣地告退。
只剩下继国家的人在,你看着上首的夫人,尚未开口,她就明白你想知道什么,叹息一声,告诉你:
“先夫在时,每每提到您,总是沉寂。我曾经以为你们兄弟两个关系不好,没想到他临逝那段时间,嘴里却一直提着您的名字——他对您感到亏欠,到死之时依旧挂怀,放心不下,那时候……”
说到这里,夫人沉默了,过一会儿她又若无其事地继续说道:“……请您一定留在继国城中,为了先夫的愿望,我们母子也要补偿一二。”
你默默地想道,这话可真怪。
如今竹千代年幼,你留下来明明是为了照顾他,落在夫人的嘴里,反倒像是继国城在偏袒照顾你。
哎呀,诡计多端的贵族,就算是悲伤中的夫人,言语来往间,你似乎就欠下了人情。
“……”
你实在不擅长接受他人的好意,特别想到这好意来自于缘一,活着时候的缘一,就更加无法接受,只好在心里想些失礼的事情。
夫人今日出席,依旧容颜憔悴,相比之前算是平静许多,那双眼睛沉稳淡定,看向你的方向,眼眸中闪烁着粼粼的微光。
她与继国上代的夫人,你的母亲一点儿也不像。
你想,这样的家伙,竟然是缘一的妻子?
想到这里你更觉得古怪。
“之后,辛苦了。”你含糊着回答。
本该立时离去的,可你放不下心中的疑问,又问出声来,说:
“这些天,他有和你们托梦吗?”
听到这话,竹千代的眼睛望向你。
夫人沉静的双眼中也露出诧异来。
她沉思片刻,缓缓摇头:
“您不知道他临死时候的情状,托梦……哎,说来惭愧,至那日以来,连梦里也不得见,就算想和他再说些话,也是做不到的。他说时间如流水,不过一日捱一日,他心中有苦闷,我们却什么也做不到,如今他远离了人世,有您能送这最后一程,说来也是一种安慰。累世的缘分才能在这一世成为家人,想到他真的走了……”
夫人还打算絮絮叨叨说些什么,旁边年幼的家督大人却望着你,突然插话:
“您有梦见父亲大人吗?”
你:“……”
本来可以理直气壮说“是的,有这回事。因此想要问问大家……”
可如今,面对这对母子望过来的眼眸,你顿时无法说出口。
你的侄子定定看着你,身子前倾,追问道:“父亲大人在梦里,他和您说了些什么?”
你:“……”
你不知该如何回答。
可孩子的目光闪烁着,旁边的夫人也住嘴,好奇地看向你,如果此时保持沉默,似乎也不大好。
你回忆那些依稀记得的梦中的场景,看着室内榻榻米上,外头照射进来的阳光,含糊道:
“我忘记了。”
你实在没脸告诉缘一的妻儿,告诉他们,你在梦里毫无做兄长的体面,将托梦前来见自己的弟弟狠狠地、毫无道理地斥责了一通。
如今想来,真是丢脸。
怎么会说出那些话呢?
“我讨厌你”什么的,虽然是真心话,可仔细想想,这些年没有见面,你也是非常思念缘一的。
如果可以抱一抱他,赞扬他一声:
“这些年来,真的辛苦你了!”
“家里发生了什么?”
“我该早些回来见你的。”
那么梦醒之后,今日的你也不会深陷于羞愧之中,以至于无法开口。
你告诉家督与夫人,解释说:“似乎做了一场梦,有见到他的形貌,可惜醒来之后记不得了。”
他们没有怀疑,只是难免露出感慨的神情。
夫人没有落泪,垂着眼眸轻声叹息:“如果能在梦中一会,既不舍他离开,又担心他挂怀,虽这么想,可还是想在梦中一会……”
夫人衣服上精绣的夕颜花在阳光下反射出有层次的美丽光彩,女子的念叨声中,年幼的家督大人伸手搭在母亲的手臂上,轻唤一声“母亲大人”。
这之后你与夫人、家督大人告辞,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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