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梦中的你与缘一沉默了。
你吹了会儿虚幻的夜风,才迟钝地意识到自己刚刚在做些什么。
你在劝说缘一远走。
——还是离开继国家比较好!
经历过缘一的葬礼,你不得不这么想。
只要这样,面前这个笨蛋就能回避在家中抑郁而死的未来。
哎,怎么会有这样不讲道理的事情发生?
你希望缘一可以好好活下去。
成为继国家的家督当然是很了不起的事情,可要是因此,在壮年就躺进棺材里,未免也太划不来了。
你当初离开继国家,从未想过给弟弟留下的,会是这样悲哀的结局。
如今想来,想到梦境之外,躺在棺材里已经再也无法对你说话的死去的弟弟,再看看梦境之内,好好在你面前,与你对话的、尚且年幼的弟弟……
哪一个才是梦?
——说不定前者才是梦呢?
你开始胡思乱想。
如果前者是梦,你正该做好准备,利用梦中给你的警示,让缘一赶紧离开。
你忍不住催促缘一:“你还是赶紧离开吧。”
说完你牵着缘一的手,去到他的房间,为他收拾行李。
在你的记忆里,当初你也是在母亲病逝的夜晚离开的。
——此夜正是关键。
缘一住在小小的三叠间,他的东西不多,很容易就收拾出一个鼓鼓的包裹,再去厨房找来点儿容易存放的吃食,你忙里忙外的时候缘一就跟在你身边,他一直在表达自己的意见,告诉你:
“我不会走的。”
你没有搭理他。
直到将所有东西准备完毕,将鼓鼓的包袱推给他,预备带着他去马厩里找马匹的时候,缘一终于伸手,拉住你的手。
他站在原地没有动。
你用了力气,也扯不动他。
缘一在你看过去的时候,以坚定的眼神看向你,这一次他的声音大了一些,再次重复道:
“兄长大人,我不会走的。”
你从弥补过去的狂热中回神,蓦然一怔。
——缘一拒绝了你。
哎,怎么会有这样不讲道理的事情发生?
你恍惚间收回目光,走出去的脚也收回来,视线飘飘悠悠地落在前方寂静的院子里。
你看到天上的月亮依旧皎洁明亮,院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雾霭,石灯笼里的光朦胧难辨。
这个夜晚。
你永远无法忘记的这个夜晚。
你望着天上的月亮,以莫名的、连自己也无法辨认的心情,驱使着出声问身后的人:“为什么?”
拉扯着你的人说:“我要留下来陪伴兄长大人。”
哎,这话实在恶心。
毫无意义。
你心平气和地说出现实:“我不需要你的陪伴。”
缘一不语:“……”
你以一种奇异的平和继续陈述道:“倒不如说,正是因为你的存在,我才没办法好好地生活。”
“……”
“……”
缘一过了一会儿才组织好语言,笨拙地反驳你说:“母亲说,我该和兄长大人互相扶持着生活。”
听到这话,你忍不住回头看他。
缘一还是以你所厌恶的那种视线看向你,非常认真地看向你。
他的手还牵着你的手。你无法挣开他。
真是傻话。你想。
怎么就是和他说不通呢?
你简直要对着他发火了。
可怒气从胃部提到胸部,再提到喉咙的时候,却没了继续的力气,只是化作烟气消散。
你一只手里握着那个鼓鼓囊囊的包袱,另一只手被缘一牢牢地握住,维持着别扭的姿势,你张嘴半天,却没说出话来。
你想对他坦白:“和你一起生活是不可能的。”
转念一想,这不过是梦境。
死去的弟弟入到你的梦里重复那关键性的一夜,你却只想着和他争吵一番,而后怒气冲冲地醒来吗?
怒气退去,就只剩下悲伤与懊悔了吧?
你毫无办法,身子不再紧绷,随手扔下包袱,自暴自弃地坐下来,放弃道:
“随你吧。”
不过是梦而已。
缘一站了一会儿,这次不需要你拉动,他就走过来,来到你身边,同样坐下,他以讨人厌的平静询问你不讨人喜欢的问题:
“兄长大人在家里,开心吗?”
你没搭理他,而是转身爬回三叠间,仰面躺倒在榻榻米上。
缘一跟在你身后,“扑通”一下,也躺倒在你身边。
月光透过小小的窗子照进三叠间里,一束刚好落在你的半边脸上,你眼神闪动着,觉得有点儿晃眼,侧脸躲了一下,将将可以忍受一些,就不再动弹。
“兄长大人在家里,开心吗?”
继国缘一再次开口询问。
你顿时感到心烦。
这心烦来得很突然。
你往日里心绪总是平定无波,像是深深的湖水,湖水里没有鱼也没有水草,连个气泡都少有。
可但凡遇到与继国缘一相关的事情,那片湖水就开始“咕噜咕噜”冒泡泡,让你心烦不已。
此时缘一问你的问题,在你看来毫无道理。
你开心又如何?不开心又如何?
说到底与他继国缘一有什么关系?
年纪轻轻就抑郁而死的短命鬼!他离你越远越好!
“我不开心。”你怨气十足地张嘴抱怨道,“再过不久就要被父亲赶到寺庙去,原本属于我的地位、尊重、权力,全部都要变成你的,我怎么会开心?”
你这么说的时候,又想到其实缘一已经死去了。
而你甚至在梦里与死人发脾气,真是没有道德!
愧疚在心里一闪而过,你注意到缘一的目光一直在你的半边脸上,因此胸口里的怨气完全按捺不住。
你盯着天花板,怒气冲冲地责怪道:
“为什么不离开呢?真的打定主意要夺走我的一切吗?在母亲身边长大,难道母亲就如此仇恨我,只教会了你这些?不停地忤逆我……她到底该有多么讨厌我?”
奇怪……你的话越来越没有道理了。
可你完全忍耐不住。
能忍耐住的时候,一句话也不会说,维持着体面与风范,将所有的苦闷与不甘心都吞到肚子里去。
一旦第一句话出口,那些曾经吞进去的苦水,顿时从喉咙里喷射出来,你像是一只毒液直冒的毒蛇,尽说些伤人伤己的怪话:
“要是你没有出生过就好了!母亲的爱全部都给了你,如今又要来抢我的,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还是说,一开始我就不该出生,父亲与母亲的孩子只有你——只有你,那一定就皆大欢喜了……”
你鼓着嘴,原本还想说些更伤人的言语,可惜平日里说话不多,对些粗鄙下流的词汇储备不够,用在缘一和自己身上未免又有些心理障碍,于是绞尽脑汁,最后竟然无话可说。
缘一躺在一边,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目光一直放在你身上:“……”
这让你心里更加不好受了。
你实在受不住,于是“噌”一下起身,坐起来低头瞪着他,脸上发烧,非常愤怒地告诉他:
“我讨厌你!这个世界上,我最讨厌的人就是你!”
缘一跟着爬起来,听到你的话,他的脸色有点儿发白,只没什么表情,乖巧地坐在你的身边。
他好像压根儿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似的。
你被气个够呛。
你感觉他那张发白的脸出奇地碍眼,于是伸出手抵着肩膀把他推远,愤怒地告诉他:
“不要再出现了!我一点儿也不想看见你!”
既然死去了,为何要来到你的梦中呢?
他的妻儿不是更需要他梦里相告给予安慰吗?
真是烦人的家伙!
活着的时候让你心烦意乱,死了也要不知所谓挑动你的怒火!
这世上再没有比他更讨厌的人!
缘一顺着你的力道被推远,等你的手放下来,他又一点儿不在意地贴近过来。
他张嘴,望着你,用轻盈的声音回答道:
“可是,是兄长大人要我来的。”
你听不懂这话。
小小的缘一坐在一片月光之中,那束明亮的月光落在他脸上、身上,照得他的皮肤发白,恍若透明,他坐在你跟前,直勾勾地看着你,幽灵似的和你说话:
“所以我来了。来到这里。是兄长大人要我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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