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长水豪饮一夜,此时酒意正酣,他“哐当”一声将手中的空酒壶扔在地上,朝着外面粗声喊道:“张六!张六!拿酒来!我还没尽兴!”
老管家张六闻声小跑进来,看着满地狼藉和醉态可掬的侯爷,苦着脸躬身回道:“侯爷,真……真没了,家中存酒,今日都喝得差不多了。”
“放屁!”皇甫长水眼睛一瞪,带着武将的蛮横,“张家……会没酒?你唬弄鬼呢!我贤婿难道是那等抠搜之人?”
张经纬见状,连忙上前扶住有些摇晃的岳父,温言劝道:“岳父,您真的喝多了,今夜已然尽兴,不如……”
皇甫长水一把推开他,虽然力道控制着,也让张经纬踉跄了一下:“小子!是不是怕我把你藏的好酒都喝干了?小气!拿酒来!我还要跟老宋划两拳,看看他这老小子酒量退步没有!” 他说着,还用力拍了拍旁边早已不省人事的宋庚的后背,拍得砰砰作响。
张经纬看着趴在桌上鼾声渐起的宋庚,无奈道:“岳父,您看,宋将军已经醉倒了,宾客们也走得差不多了,灵儿正在外面送客。夜色已深,不如让小婿先带您下去休息?”
皇甫长水这才注意到宋庚的状况,他伸手用力晃了晃宋庚厚重的肩膀,对方毫无反应。他叹了口气,语气忽然变得有些感伤,像是酒后吐真言:“灵儿、雅儿……都是我的好女儿啊。” 他目光有些迷离地看着虚空,“看着她们……看着她们好好的,能幸福,我皇甫长水打心眼里高兴……老宋啊,” 他又拍了拍宋庚,仿佛对方还能听见,“你好像也有个小女儿吧?嘿,等她再长大些,你就明白了……这当爹的心啊……”
“岳父,宋将军真的醉倒了!该休息了!” 张经纬不得不再次提高声音强调。
一阵夜风吹进花厅,带着凉意,让皇甫长水激灵了一下,似乎清醒了几分。他晃了晃脑袋,大手一挥:“醉了醉了!今天确实喝得太多,尽兴了!走,老宋,咱们走!不住这儿,咱们住官驿去!” 他说着,竟弯下腰,一手抓住宋庚的腰带,一手扳住他的肩膀,低喝一声,猛地将身材雄壮、如同铁塔般的宋庚直接扛在了自己肩上!
这一举动,看得旁边的张经纬眼角直抽,脸都吓变形了。宋庚那是标准的武将体魄,体重惊人,此刻却被皇甫长水单臂就拎起,稳稳扛在肩上,虽然因为醉酒脚步有些虚浮摇晃,但那举重若轻的姿态,依旧展现出了其深不可测的恐怖臂力。张经纬此刻也终于彻底明白,自家夫人皇甫灵那身与娇俏外表完全不符的怪力,究竟是遗传自何处了——这根本就是家学渊源!
好不容易送走了这两位“煞神”,花厅内暂时安静下来。
忙完送客事宜的皇甫灵揉着有些发酸的肩膀走了回来,她敏锐地察觉到丈夫和豆芽之间那种不同寻常的氛围。
她走到桌前,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带着审视和疑惑:“你俩……今天感觉怪怪的,从开席到现在就一直不对劲。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女人的直觉让她无法忽视这种异样。
豆芽抬起眼,先发制人,语气带着一丝埋怨和疏离:“那不是你们先有事瞒着我的吗?说亲这种事,宋家来提亲,你连提都不跟我提一下,是真打算把我随便打发出去,是吧?” 她巧妙地将话题引向了之前的心结。
张经纬连忙想打圆场:“豆芽……你别误会,灵儿她可能是……”
豆芽却根本不接他的话茬,而是直视着皇甫灵,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坚持:“夫人!我的事,我想自己做主。如果你还当我是姐妹的话,以后这类事,请先问过我。”
皇甫灵被她说得一愣,看着豆芽认真的眼神,想起父亲刚才的话,又觉得自己之前确实有些忽略豆芽的感受。她伸出手,像小时候那样捏了捏豆芽的脸蛋,语气软了下来:“好好好,依了你!我的寿星婆最大!今天你说了算!”
豆芽脸上这才露出一丝像是松了口气的笑容,带着点撒娇的意味:“那我们这算和好了吧?”
皇甫灵哼了一声,故意板起脸:“是你这个月先对我爱搭不理、冷冰冰的!只能算我这做妹妹的,大人有大量,让着你这位‘义姐’!”
豆芽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轻声道:“从小到大,你可从来没叫过我‘姐’。”
皇甫灵摆摆手,带着点被说破的别扭:“那不一样!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爹爹说了,你长大了,是窦家小姐了,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没大没小。”
豆芽顺势说道:“今天喝了点酒,头有些晕,就不伺候你洗漱休息了。”
皇甫灵浑不在意:“不用你伺候,以后这些事都不用你了。我现在有珊瑚了……” 她忽然想起什么,一拍额头,“哎呀!光顾着这边,珊瑚的药我差点给忘了!我得赶紧去看着她把药喝了!” 说着,也顾不上再深究张经纬和豆芽之间的古怪,急匆匆地转身走了。
皇甫灵的身影刚一消失在月亮门外,豆芽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又变回了那种冷淡疏离的表情。
她见四下再无旁人,便转向张经纬,声音压得很低,带着质询:“今天应了你的要求,出席了这场宴会,也按你说的,没有做出格的事。接下来呢?你打算怎么办?”
张经纬深吸一口气,低声道:“放心,我会找合适的时间,跟灵儿坦白一切的。”
豆芽却冷笑一声,眼神锐利如刀:“坦白?只怕,你接下来的打算,是找个机会,赶紧把我嫁给那个宋子惇,让他来做这个现成的爹,替你养你张家的孩子!好保全你的名声,你的家庭!”
张经纬像是被针刺了一下,猛地抬头,语气带着被误解的愤怒和一丝坚决:“胡扯!我张经纬再不是东西,也绝不会让自己的骨肉流落在外,叫别人爹!我的孩子,我自己会养!”
“养?” 豆芽逼近一步,逼视着他的眼睛,“怎么养?夫人……她会同意吗?她会容忍她的夫君,和她视作姐妹的贴身丫鬟,有了孩子?若是她不同意,若是东窗事发,身败名裂之时,张经纬,你愿意放弃你现在拥有的一切,官职、地位、名声,带着我和孩子,远走高飞,一起私奔吗?” 她问出了最残酷,也最现实的问题。
张经纬被她问得哑口无言,眼神闪烁,回避着她灼人的目光,半晌才艰涩地说道:“不会到那一步的……有些事,需要时间,需要慢慢来,总能找到解决的办法,时间会冲淡一切……”
“时间?” 豆芽抚上自己的小腹,语气带着绝望的嘲讽,“我的肚子可是不会等人的,它会一天天大起来,到时候,什么都瞒不住!”
张经纬烦躁地脱下自己的帽子,抓了抓新剃的头发:“你今天都喝了四五杯酒!明天,明天我再悄悄带你去看看大夫,还是那个辛大夫,看看对孩子有没有影响……”
豆芽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我现在最怕的就是看大夫了……每次去,我都感觉他那双眼睛,像是能把我看穿,像是在看一个天大的笑话……” 她顿了顿,忽然语气一转,带着一种戏谑,“还有……你是不是傻?我的老爷,你刚才紧张了半天,就没发现,我后来喝的那一壶,根本就是水?你这都没看出来?”
张经纬彻底愣住了,张大了嘴巴:“啊?水?你……你没喝酒?”抓起刚刚豆芽疯狂选的那壶酒。
豆芽因着这小小的戏弄,想到他刚才那副紧张兮兮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娇笑出来,方才的冷厉瞬间化为了带着嗔怪的风情,她低声骂道:“笨蛋!”
张经纬这才恍然大悟,心头一块大石落地,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忍不住也笑了,下意识地接了一句坊间的俏皮话:“合着一孕傻三年,说的不是孕妇,是当爹的先变傻啊。” 说着,他情难自禁,也顾不得场合是否合适,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将头轻轻贴到了豆芽依旧平坦的小腹上,仿佛想聆听那尚未成形的生命迹象。
这逾越的一幕,充满了隐秘的亲昵。
然而,就在这短暂的、仿佛与世隔绝的温情时刻,远处廊下突然传来了“啪嚓”一声脆响——是瓷碗摔碎在地上的声音。
两人如同惊弓之鸟,猛地分开,齐齐转头望去。
只见张六正呆若木鸡地站在不远处的月亮门下,脚边是摔得粉碎的醒酒汤碗和溅了一地的汤汁。他张大了嘴巴,眼睛瞪得如同铜铃,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以及一丝目睹了不该看的秘密的惶恐,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姿态亲密二人,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
空气,在这一刻仿佛彻底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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