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芽十八岁生辰这天,原本宁静的高阳县令府邸变得格外热闹。北侯皇甫长水竟亲自从云州赶来,为这个义女摆宴庆生。宴会设在后院花厅,华灯初上,觥筹交错,但气氛却微妙得紧。
宋庚将军也被请来了,他脸上带着几分尴尬与无奈,对着主位上的皇甫长水拱手道:“侯爷,您这是……末将上个月已经来提过一次亲了,着实是我宋家没这福分,窦小姐看不上犬子。” 他语气中带着武人的直率,也有一丝被再次请来的不解。
皇甫长水哈哈一笑,大手一挥,显得豪气干云:“你这人,啰里吧嗦一大堆!今日就请你来我贤婿家里吃个生辰宴而已,哪来那么多说道?我干女儿今天满十八岁了,这可是大事!咱们都是在战场上摸爬滚打、过命的兄弟了,这个面子不可能不给吧?” 他刻意避开提亲的话题,只强调兄弟情谊和生辰之喜。
宋庚无奈,只得应承:“侯爷的面子自然是要给的。只是……” 他环顾四周,有些疑惑,“说是生辰宴,怎么不见今日的寿星,那位窦家小姐?”
皇甫长水经他一提,也看向自己的女儿皇甫灵:“是啊,灵儿,豆芽呢?这丫头跑哪儿去了?”
皇甫灵正闷闷不乐,闻言更是撅起了嘴,语气带着委屈和不满:“她?她这个月情绪很不稳定,神出鬼没的,整天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有时还夜不归宿。而且,爹,她居然不理我了!” 她越说越气,“她与我相伴十几年,比亲姐妹还亲,她居然不理我!自从上次……上次宋将军来提亲之后,她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皇甫长水微微蹙眉,带着些许责备看向女儿:“豆芽大了,有自己的心思了。你还整日把她当贴身丫鬟使唤,动不动呼来喝去的,这是你的不对。她毕竟是窦将军的骨血。”
皇甫灵更觉委屈,眼圈微红:“我何曾真的把她当丫鬟?我心里从来都是把她当姐妹的!只是……只是经过上次相亲之后,她就……” 她说不下去,感觉那份亲密的陪伴正在流失,却不知缘由。
皇甫长水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下来,带着过来人的感慨:“女大十八变,不仅仅是模样,心思也变得快,这很正常。等明年你到了十八岁,说不定也会变的,到时候就明白豆芽的心思了。”
正说着,张经纬身着官服,显然是刚刚下值归来,步履匆匆地走进花厅,对着皇甫长水和宋庚便躬身行礼:“岳父大人!宋将军!小婿公务缠身,来迟一步,还望恕罪!”
皇甫长水见到女婿,脸上重新露出笑容:“贤婿公务繁忙,希望没打搅到你正事。”
张经纬态度恭谨:“岳父大人哪里的话!未能在您膝下常尽孝心已是不该,您亲自来访,小婿欢喜还来不及,怎有打搅一说。” 他言辞得体,让人挑不出错处。
宋庚也拱手回礼,看着张经纬,语气中带着真诚的赞赏和一丝遗憾:“张大人年纪轻轻,便是一县之尊,礼法了得,文采出众,未来不可限量。只可惜我家那小子,只会舞刀弄棒,是个粗人。要是有张大人一半的才学和稳重,那或许……窦小姐也会对犬子另眼相看吧。” 这话既是夸赞,也暗含了对上次提亲未成的惋惜。
皇甫长水拍了拍宋庚的肩膀,宽慰道:“子惇那孩子是个将才,勇武过人,他日必定能争得更大的风光,不必妄自菲薄。”
就在这时,今晚的主角终于登场。豆芽缓缓从内室走出,她今日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穿着一身水红色的锦绣长裙,裙摆绣着精致的缠枝莲纹,头上戴着配套的珠花,脸上施了薄粉,点了朱唇。她很少穿这样鲜艳华贵的衣服,平日里总是素净的丫鬟装扮。此刻经过这般打扮,竟像是完全换了个人,褪去了往日的卑微怯懦,眉宇间多了一份沉静与疏离,活脱脱一位气质不俗的官家小姐模样,哪里还看得出半分“下人”气息。
皇甫灵赌气地嘟着嘴,眼睛在豆芽华丽的衣裙和自家夫君之间来回扫视,心里酸溜溜地骂道:‘这个死豆芽,平日里在我面前穿得素净,今日竟打扮得如此招摇!看夫君那眼神……都快黏在她身上了!’
宋庚也是眼前一亮,起身拱手:“窦雅小姐,今日又来叨扰了。” 他用了豆芽的本名“窦雅”,以示尊重。
豆芽微微屈膝还礼,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疏远:“宋大人言重了。之前是晚辈年轻气盛,出言不逊,多有得罪,还望宋大人海涵,不要与我一般见识。” 她的话礼貌周全,却透着冷意。
宋庚连忙摆手:“哪里哪里,窦小姐言重了。之前是犬子准备的不够充分,唐突了小姐。说来也巧,这几日他从马上练习骑射时不慎跌落,伤了筋骨,不便出门,所以我这个做父亲的,替他再来拜会一下,也是应当。” 他这话说得巧妙,既解释了儿子没来的原因,也再次表达了诚意。
豆芽似乎并不在意,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后落在满桌的酒菜上,端起面前早已斟满的酒杯,朗声道:“今日小女生辰,劳动侯爷、宋大人还有……张大人诸位费心前来,窦雅感激不尽。我先干一杯,以示敬意,诸位随意。” 说着便要举杯。
“慢着!” 张经纬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你……你喝不得酒!”
豆芽动作一顿,抬眼看他,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张大人关心了,不过一杯水酒,无碍的。”
张经纬意识到自己失态,稳了稳心神,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道:“不如……以茶代酒吧?女孩子家家的,饮酒伤身,还是少喝为妙。”
他这话一出,旁边的皇甫灵立刻忍不住了,醋意满满地瞪着他:“张经纬!你咋从来没跟我说过这种话?跟我喝酒的时候,你可没这么‘体贴’!”
张经纬被妻子当众质问,有些尴尬,连忙找补,带着几分亲昵的语气:“灵儿你自然不同,你是我的夫人,与夫君对饮,乃是闺房之乐,岂能与外人相同?”
豆芽听到“外人”二字,眼神瞬间冷了下去,她看着张经纬,语气带着一丝自嘲和尖锐:“原来……我是外人。是啊,养了我这么久,是侯府,是侯爷,是小姐的恩情。既然如此,我这外人,更该喝了这杯酒,毕竟受了这么多恩惠,也该是时候……让我有些‘作用’了。” 她话中有话,带着一股决绝的意味,不等众人再劝,一仰头,将杯中辛辣的液体一饮而尽。
宋庚见状,不禁拍案赞叹:“好!窦小姐虽是女子,但这分气魄,真像当初的窦将军!来,老夫陪你同饮一杯!” 他也举杯饮尽。
皇甫长水看着豆芽,眼中泛起泪光,显然是动了真情。他感慨道:“豆芽……不,窦雅。这些年你在侯府,勤勤恳恳,懂事得让人心疼。我越是对你好,你干活就越卖力,总觉得自己是下人,要回报。久而久之,连我都习惯了,觉得对你好就是让你多做事,这是我的疏忽,义父对不住你。” 他声音有些哽咽,“你是我窦大哥的女儿,他当将军的时候,我还只是个千总呢!当年他与戎人血战,知道自己可能回不来了,才将襁褓中的你托付给我……现在你长大了,出落得这般好,我也算不负窦将军临终所托。义父不图你别的,只希望你能开心、健康,找个好归宿,平安一生。来,陪义父我喝一杯吧!”
张经纬见皇甫长水也要豆芽喝酒,心中大急,连忙端起自己的酒杯打断:“岳父!岳父大人!我陪您喝,我陪您喝个尽兴!咱们才是一家人,今天是豆芽的生日,开心最重要,她一个女孩子,还是少喝点。” 他试图将焦点引回自己身上。
皇甫长水被他一打岔,泪意收了收,笑骂道:“你小子,今天是害酒了(酒瘾发作)?这么急着喝?”
宋庚也笑着帮腔:“张大人的酒量,在我们皇甫军中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当年军宴,能把韩烨那老酒鬼都喝趴下,那是怎样的海量!宋某佩服!”
张经纬勉强挤出笑容,应付着:“宋将军抬爱了,抬爱了,往事不堪回首。”
而一旁的豆芽,仿佛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面无表情地,再次将自己面前的空杯斟满,然后在张经纬惊惧的目光中,又是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滑过喉咙,带来灼烧感,却比不上她心中的冰冷。
“你……别再喝了!” 张经纬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焦虑和一丝怒气。
皇甫灵终于察觉出不对劲,紧紧盯着自己的夫君,质问道:“张经纬!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感觉你……特别关心她呀!” 女人的直觉让她心生警惕。
豆芽放下酒杯,用手帕轻轻擦了擦嘴角,然后抬起眼,目光直直地看向张经纬,那眼神复杂难明,带着嘲讽、悲伤和一丝破罐破摔的决绝。她忽然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一只手仿佛无意地,轻轻抚上了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声音不大,却足以让近处的张经纬和一直盯着她的皇甫灵听清:
“老爷今天是怎么了?是怕我喝醉了……会说些什么不该说的话吗?” 她顿了顿,笑容变得有些凄然和诡异,手指在小腹上轻轻画着圈,“还是怕……”
此言一出,如同惊雷炸响在张经纬的耳边,他脸色瞬间煞白,握着酒杯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几乎要将酒杯捏碎。
《做皇帝又不会做,只能靠通天代》无错的章节将持续在皮皮读书小说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皮皮读书!
喜欢做皇帝又不会做,只能靠通天代请大家收藏:(m.pipidushu.com)做皇帝又不会做,只能靠通天代皮皮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