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殷刚刚处理完周莫的事情,曹珏那也传来了好消息。
原来曹珏在研究蛇蛊几日后的一日,悄无声息离开了庄子,北上寒洲,过了将近一个月才回来。
自从回来,曹珏便一人闭了关,潜心研究蛊虫之事。
现在总算有了结果。
曹珏几乎没有休息,连夜带着解药回了慈幼院。
待孩童们服过解药后,曹珏为了以防万一,便暂时住在了慈幼院。
宋子殷得知消息时,也放心不下,他连忙将手中的事务尽数交给褚平,随后带着宋棯安一起住在了慈幼院,一连两日都没有回府中。
等到慈幼院中的孩子情况稍稍稳定,宋子殷这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了府宅。
他本想打算去院子休息片刻,但刚刚踏入府门,便听到暗影来报,就在刚刚,玄网对天罗动了手,被褚平抓了个正着,如今被押在正堂受审。
宋子殷脚步一拐,走向正堂。
宋棯安看着爹憔悴的面容,忍不住道:“爹,您还是先回房间休息休息吧,平叔会处理好的。”
一个玄网,压根不需要爹操心。
宋子殷摇了摇头,没有改变自己的主意。
地网并没有沾染顾怜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若只是寻常争端,宋子殷并不想要了他们的性命,毕竟地网也只是忠于顾怜罢了。
褚平性子鲁莽,又极为护短,若是三言两语争执下,恐怕会忍不住动手,宋子殷并不想看到事情到了无法收场的份上。
所以这件事,他不敢完全交由褚平。
宋子殷到时,褚平正大剌剌坐在主位上,手持惊堂木,大喝一声:“大胆杀手,还不从实招来!”
宋子殷眼角抽了抽,莫名感觉踏入正堂的脚有千斤重。
他知道褚平这个怪癖。
大概是年少时候被朝廷抓了太多次,审了太多次,褚平心中一直有一个当主审官的梦想,是以每次审人,都要说个和朝廷那些狗官一样的开场词。
宋子殷每每听着都感觉有些丢人。
坐在堂下的钟遥第一个听到门口的动静,他转头望去,双眼顿时一亮:“爹,哥……”
魏朝阳和周嘉也欣喜异常,此起彼伏叫起“二叔”。
宋子殷点点头,扫视堂内一圈。
令宋子殷有些惊讶的是,天罗站在距离玄网不过三尺的距离,此时正一只手捂着右臂,显然受了伤。
能在嘉阳派众多暗影下伤到天罗,看来这次玄网真的抱着玉石俱焚的心情同天罗搏命。
何必呢!
宋子殷叹息。
褚平给宋子殷使了个“来的正好”的眼色,开始有模有样审问起来:“如果你现在说出地网所在,我们可以饶你一命,并不再追究你刺杀的罪责,怎么样,这个交易,划算吧?”
阿喜面露厌恶:“呸,痴心妄想!”
说着恶狠狠盯着钟遥身边的天罗,恨声道:“天罗,你叛主忘义,罪该万死,就算我死了,也会有千千万万的地网站出来,要你的性命。”
说罢已经想要挣脱开束缚,同天罗拼命。
宋棯安悄无声息溜到魏朝阳身边,低声问询:“怎么回事?玄网怎么忽然就被抓了?”
他现在还一头雾水呢。
周嘉小小声道:“二哥,是阿喜在药庐遇到天罗,她忽然动起手来,险些要了天罗性命,幸亏暗影埋伏在药庐,这才救了天罗性命。”
周嘉心有余悸。
没想到短短几日,阿喜不知道吃了什么灵丹妙药,居然武功大涨,连天罗都不是对手。
显然不需要周嘉明言,宋棯安也有此怀疑,他了解了事情大概,连忙转头看向阿喜,仔仔细细端详阿喜的眼珠。
此时被简单处理过伤口的天罗也开了口。
或许是养伤的日子太过漫长,天罗已经从最初的愤恨中渐渐冷静下来,他凝视着面前这位可以称之为同僚的阿喜,淡淡道:“天罗地网从不叛主,这是铁律,我是叛了主,该死,可你要知道,在此规定之前,还有一条,天罗地网与主子生死与共,绝不背弃。其中的背弃,不止指的是天罗地网,也包括主上。”
天罗淡淡道:“你只看到了我的背叛,那你可知,少主从一开始,便舍弃了我们。”
他凝视着阿喜,旋即道:“不,少主只是舍弃了天罗罢了。”
天罗不是不知道少主在试炼药童,可天罗地网自成立以来,从不行此恶事,当初师父投靠少主时,唯一的条件便是,天罗地网可以杀人,但绝不可以参加试炼药童。
可少主早就瞒着他暗中将天罗拖入其中。
若不是伍芮当初刺杀二公子动用了天罗地网的力量,天罗也不会就此察觉。
天罗没想到,事情败露后,少主索性直接挑明,想让天罗成为这试炼药童的主力。
天罗不想沾那些孩童的血,更不想继续为虎作伥。
如若不是这样,他也不会冒着满身骂名背叛少主。
他别无选择……
听到有关药童之事,钟遥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
而被他们谈及的顾怜,此刻在书房坐立难安,频频望向房门。
他今早起床后便觉得不太对,右眼跳得厉害。
都说右眼眺灾,顾怜以前不信,现在有些相信了。
待出了房门,顾怜便看到茼蒿带着人搬着香炉等物走入宋子殷房内,顾怜便知道今日宋子殷会回来。
可这已经快到午时了,还没有看到宋子殷的踪迹,顾怜越发觉得古怪。
再加上没由来的心慌,顾怜频频分身,一个时辰写废了十一张纸。
“咳咳~”
茼蒿在旁边咳嗽一声。
顾怜低头一瞧,只见纸上已经晕开了一道黑墨,玷污了写好的字。
顾怜有些烦躁将笔下的纸张扔到一旁,随即像是下定决心一般站起身。
茼蒿惊道:“顾公子……”
顾怜看了他一眼,硬邦邦道:“我今日想去药庐,可以吗?”
茼蒿讶异一瞬,迟疑道:“掌门不在,顾公子可否等掌门回来再去?”
他这话让顾怜有些急了:“我就想今日去,现在、立刻、马上去,当然,如果你决定不了,还请现在立刻禀告宋掌门。”
今日就算得罪茼蒿,这个药庐,他也去定了。
大概是顾怜眼中的毅然太过明显,茼蒿连忙站起身道:“顾公子想去便去罢,一个时辰内回来即可。”
他刚刚接到消息,掌门正在正堂处理事务,不能打扰。
顾怜深深瞧了茼蒿一眼,转身毫不留情走出宋子殷的院子。
白蒿忙不迟疑赶上。
顾怜走得又快又急,原本一炷香的路程,他今日半炷香便已抵达。
甫一进入药庐,顾怜便感受到药庐不一样的气息。
今日的药庐,守卫松懈了很多,也静了许多,就连暗处那些暗影,似乎也只剩下寥寥几个。
顾怜不动声色瞄了一眼四周,随后瞳孔巨缩,他瞥见了青砖上的一道鞭痕。
这不是寻常的鞭子所致,这是见骨鞭。
只有他当初送给阿喜的鞭子才能造成这般痕迹。
顾怜几乎没有犹豫,转身向着药庐外快步走去。
白蒿急急拦住他:“顾公子,走错方向了。”
说着他指了指西厢房:“程公子在这边呢。”
顾怜停下脚步,直接道:“宋掌门在哪里?”
白蒿愕然一瞬,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劝道:“掌门现下有要事处理,分身乏术,顾公子若有急事,属下派人通传……”
顾怜没了耐心,直接打断他的话:“我问的是,宋子殷现在在哪里?”
或许是顾怜直呼其名的冷意让白蒿分了神,白蒿不由自主回了顾怜的话:“掌门在正堂。”
待白蒿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后,顿时懊悔的给了自己一巴掌。
他急急拦住想要去正堂的顾怜,苦苦劝道:“掌门午时便会回院子,顾公子,只剩下不到一个时辰,您能不能等等……”
可顾怜压根没将白蒿的话放在心上,几乎是快步朝着正堂的方向走去。
白蒿手足无措,几乎有一瞬想要将顾怜强制带回院中。
他有这个权力,但不到万不得已,白蒿不想对顾怜动手。
顾怜似乎也知道,他走出药庐,忽然停下脚步,道:“你可以试试对我动手,但今日我若不死,必要见到宋子殷。”
他这句话既是对白蒿所说,也是对那些暗中监视他的暗影所说。
说罢这句话,顾怜不再停下,大步走向正堂。
顾怜心中其实也没有底,他不会武功,必然不是这些人的对手。
可现在事情不明。
许多事情,顾怜到现在都一头雾水。
他不知道阿喜为何会出现在嘉阳?也不明白阿喜为何要在这个不合时宜的时机刺杀天罗?更不明白阿喜在任务失败后为何没有及时撤退?
可顾怜一直很确定,宋子殷并没有抓到阿喜。
因为如果阿喜落入嘉阳派手中,以宋子殷和褚平的手段,一定能够知道他和阿喜的关系并前来质问他。
可宋子殷只是问了问。
他眼中的问询和疑问不是假的,顾怜很确信。
但今日,顾怜忽然不确定起来。
他杀了闫东,不仅仅是因为闫东的背叛,更觉得因为闫东,嘉阳派才会查到阿喜。
所以为了能够保住阿喜,顾怜顶着得罪宋子殷和被打回地牢的风险,第一次在嘉阳派的府内动了手。
可如果闫东的死并没有解决阿喜的困境,那他岂不是白白动了手。
顾怜已经暗暗有些后悔,早知道在宋子殷问他时,他应该说出来的。
可现在再怎么后悔也没用了,顾怜现在只希望那青砖上的鞭痕只是一个错觉,阿喜已经远离了嘉阳,回了南边。
他找宋子殷……
只是为了……
顾怜飞快思索着正当理由。
有顾怜的狠话,白蒿自然不敢动手,只能紧紧跟着,不断劝说。
可惜顾怜压根没有分出心思听白蒿说什么话。
此时,被顾怜惦记的阿喜,被天罗一语激怒,挣扎着想要与天罗拼命。
“小心!”
几乎在宋棯安这句“小心”刚刚出口,阿喜犹如神助,周身气力暴增,居然挣脱了身上的束缚,朝着天罗扑了过去。
天罗也反应迅速,闪身躲开。
“小心,她服了药,一炷香内会爆体而亡,快跑!”
宋棯安一手抓着魏朝阳,一手揪着周嘉,飞快退出堂外。
钟遥本想帮天罗一把,却被师父一掌拍出堂外。
褚平也没有置身事外,毕竟若是爆体而亡,那岂不是把正堂弄得血淋淋,褚平光是想想都吃不下饭。
他自然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微微提气就加入了战斗。
阿喜虽然武功大涨,对付天罗绰绰有余,但对上武林第一人褚平,显然是不够看的,没过几招便被褚平打出了堂外。
宋子殷见状连忙道:“褚平,别伤了她性命。”
这个玄网,绝不能死在嘉阳派府中。
也不需要他说,褚平已经变拳为掌,将阿喜一掌打落地上。
“知道,为了你那好儿子嘛”,褚平冷哼一声。
看到阿喜已经毫无还手之力,宋棯安连忙上前,几针下去,散了阿喜内力,以防止阿喜爆体身亡。
但……
看着仍然口吐鲜血的阿喜,宋棯安连忙伸手捏住阿喜的手腕,待摸着阿喜杂乱无章的脉象,宋棯安面色沉了下来:“她服了太多药,救不活了。”
这倒是出乎宋子殷的预料。
褚平连忙跳远了些:“这可不关我的事,是她自己服的药。”
他可没杀这小女子的意思。
天罗神情也有些复杂,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些人中,也就周嘉与阿喜相熟些。
看着痛苦不堪的阿喜,周嘉于心不忍,她几步走上前,蹲下身子,悲痛道:“阿喜!”
看着那双又大又圆的眼睛,此刻只剩下癫狂和不甘,周嘉心中难过不已。
似乎是周嘉的呼唤让阿喜回了神。
阿喜原本溃散的双眼重新聚了神,她艰难道:“周小姐……”
吐出嘴中的血,阿喜自知这次计划失败,回天乏力。
“周小姐,琳琅……”
她艰难道:“柳姑娘与这件事无关,还请您不要……不要……迁怒与她。”
阿喜眼中露出一丝哀求,似乎还想在说些什么,但奈何嘴中的血源源不断,让阿喜无法再次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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