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远拿起筷子夹起一块炒蛋,却不入口,只是在手中端详。
“其一,此地龙蛇混杂,却能让一众弟兄安坐于此,想来,这里应该是咱们军统在西安城的一处重要联络点。”
“其二……”
他的目光瞥了一眼窗外那座大院。
“我们坐的这个位置,正对八路办事处大门,视野绝佳,想来也不是巧合。”
说到这里,贺远将那块鸡蛋放回盘中,发出一声轻笑。
“至于这最后,也是最重要的……”
“若是我没猜错,这两盘,应该就是大名鼎鼎的‘黄埔蛋’吧?”
“当年委员长做黄埔校长时囊中羞涩,招待客人时,便常以这道菜待客,简单实惠,却也寄托了与君同袍的深意。”
贺远放下筷子抬起头,迎着代力那赞许的目光,微笑道:“局座今日以这黄埔蛋款待卑职,想来……是要对对面的邻居,做些什么了吧?”
“哈哈哈!”
代力闻言,终于发出一阵满意的笑声。
“不错!不错!”
他重重的点了点头,毫不掩饰自己的欣赏。
“贺专员果然是聪明人,一点就透!我果然没有选错人!”
“局座谬赞了。”
贺远却谦逊的摇了摇头,自顾自的夹起一块鸡蛋放入口中,一边细细咀嚼,一边似笑非笑道:“局座选我来办这件大事,恐怕并非只是因为我聪明吧?”
“我想,更重要的原因,应该还是和卑职与那边的‘交往’一向比较密集,也有些关系吧?”
代力闻言,那双锐利的眸子微微一眯,脸上再次浮现出那抹神秘的笑容,却没有接话。
他只是拿起筷子,同样夹起一块炒蛋,缓缓送入口中。
一顿暗藏机锋的早饭很快便结束了。
那名伙计打扮的特务再次走了过来,对着二人一躬身。
“二位长官,请随我来。”
他没有引二人从正门离开,而是掀开了后厨的门帘,将他们引到了一条狭窄幽深的小巷之中。
三人穿过小巷,又绕了几个弯,最终,在一处毫不起眼的高墙大院后门前停下。
伙计上前,有节奏地敲了三下门。
片刻后,后门“吱呀”一声打开,几名精悍的便衣特务闪身而出,确认四周安全后,才将代力与贺远迎了进去。
刚一进院,贺远便注意到,院门旁一块不起眼的木牌上,用黑漆写着“战时干部特训班第七期”几个字。
而宽敞的院落之中,正有黑压压的一堆人,约莫四五十号,都穿着粗布短褂。
这些人操着一口浓重的陕西本地口音,正排着队,似乎在接受某种询问和甄别。
看到代力与贺远这两个陌生面孔进来,院中的特务们明显一愣。
紧接着,一名像是领队的特务立刻反应过来,快步上前,对着那群本地人厉声喝道:“看什么看!都赶紧回你们的宿舍去!没有命令,谁也不许出来!”
那群本地人闻言,立刻作鸟兽散,纷纷低着头快步钻进了两侧的营房。
也就在此时,正房的门帘一挑,一名身穿灰色中山装,面容精瘦,留着两撇小胡子的中年男人,带着几名下属快步迎了出来。
来人一见到代力,立刻神色一凛,抢上几步立正顿首。
“局座!您怎么亲自来了?”
此人,正是军统西北站的站长,程慕颐。
但代力只是冷漠的瞥了程慕颐一眼,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冷哼。
“你说我为何要来?”
这句平淡的反问,却如同九幽寒冰,瞬间让程慕颐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再也不敢多言,只能将头埋得更低。
代力不再理会他,目光转向院内,声音里不带一丝温度。
“张先生现在何处?”
听到这个问题,程慕颐的头垂得更低了,声音也变得有些发虚。
“报告局座……张先生他……他昨夜外出会友,至今未归。”
眼看代力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连忙补充道:“不过您放心!卑职派了站里最好的弟兄,足足八个人,寸步不离地跟着,绝不会出任何岔子!”
“混账!”
代力闻言,脸色彻底黑了下来,猛地一甩手厉声喝道:“这些投诚之人,本就反复无常,最是不可靠!”
“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他彻夜不归的?!”
“立刻!把他给我带回来!”
听到“张先生”、“投诚之人”这几个关键词。
一旁始终不动声色的贺远,心中瞬间了然。
能让代力如此兴师动众从重庆亲自赶来,这位“张先生”,除了那位大名鼎鼎的张国焘,还能有谁?
也就在贺远心思电转之际,代力已经强压下怒火,侧过身为程慕颐引荐道:“给你介绍一下。”
“这位是侍从室的贺远贺专员,也是我专程从重庆,为你们这次的计划请来的新教官。”
“贺远?!”
程慕颐闻言猛然一惊,连忙抬起头,眼中写满了错愕与敬佩。
他快步上前,主动伸出双手,紧紧握住了贺远的手。
“原来您就是那位单枪匹马,在北平城里刺杀了大汉奸王克敏的贺英雄!”
“久仰!失敬失敬!”
他脸上的谄媚与激动溢于言表。
“哎呀,有贺专员您亲自坐镇指导,我们这次的潜伏计划,必定能马到功成!”
潜伏计划……
贺远内心冷笑一声,果然和自己猜测的一样。
这所谓的“特训班”,加上动用张国焘这枚棋子,目标只有一个——延安!
“行了,别在这里说了。”
代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打断了程慕颐的吹捧。
“先进屋,等张先生回来。”
一行人随即进入正堂,分主次落座。
然而,这一等,便足足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代力端坐在太师椅上面沉如水,一言不发,只是用手指有节奏的轻轻敲击着扶手。
整个屋内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终于,院外传来一阵汽车的引擎声。
而紧接着,便是一个带着几分不耐烦和醉意的抱怨声。
“老程!到底是什么天大的事,这么火急火燎地把我叫回来?!”
话音未落,一个身材微胖,面色略显虚浮的中年男人,便骂骂咧咧的挑开门帘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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