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理由是,他需要避开队友们好奇或探究的目光,也需要一个能让他狼狈地练习用左手笨拙生活、而不必担心被人看见的空间。
每天上午,他依旧会去那间3号评估室。
内容从训练变成了纯粹的康复治疗。
冰敷,加压,淋巴引流。
江溯的手法一如既往地精准,指尖带着恰好的力度和温度,掠过他红肿未消的肩关节周围,避开刚刚复位的盂肱关节,专注于缓解周围肌肉筋膜的痉挛和水肿。
他的触碰专业而克制,如同在修复一件珍贵的精密仪器。
但林竞的身体,在剧痛退去、只剩下绵长钝痛和极度不便的脆弱期,变得异常敏感。
当江溯的指尖无意间擦过他锁骨下方那片因为固定而有些麻木的皮肤时,一阵细微的战栗不受控制地窜过脊椎。
当江溯为了调整绷带压力,俯身靠近,温热的呼吸若有似无地拂过他颈侧,林兢会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肌肉绷紧,又强迫自己放松。
这感觉很陌生,也让他有些无措。
那不是对疼痛的恐惧,也不是对治疗的抗拒,而是一种更隐秘的、连他自己都难以厘清的紧张。
像是平静湖面被投入一颗小石子,荡开的涟漪细微却无法忽略。
江溯似乎毫无所觉。
他的注意力永远集中在伤处、数据、和康复进度上。
他的眼神清澈专注,没有任何多余的成分。
偶尔,他会因为林兢某个肌肉无法放松而轻轻皱眉,或者因为某个细微的进步而几不可察地点一下头。
他的世界仿佛由力学模型、神经传导速率和软组织愈合周期构成,严密,理性,不容僭越。
这种绝对的“专业”,反而让林兢心头那丝莫名的涟漪显得更加荒唐和突兀。
他只能将其归咎于伤病带来的脆弱和依赖感。
一天下午,做完例行的肩关节无负重被动活动度训练后,江溯没有立刻让他离开。
“坐起来。”
江溯递给他一杯温度适中的蛋白饮,里面照例加了些味道特别的东西,“你左腿的步态,从受伤那天起就不对。
代偿模式加重了。”
林兢用左手接过杯子,小口喝着。
他确实感觉到左腿比之前更容易疲劳,脚踝也有些不稳。
“躺下,左腿。”
林兢依言躺下,左腿伸直。
江溯搬来一个矮凳,坐在评估床尾。
他没有先碰林兢的腿,而是伸手,握住了林兢的左脚。
掌心温暖,完全包裹住他有些冰凉的脚踝和脚跟。
林兢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
脚踝,尤其是受伤过的脚踝,是他另一个隐秘的“警报区”。
除了自己,从未有人如此直接地触碰。
“放松。”
江溯的声音很低,带着惯常的命令口吻,却似乎比平时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耐心?他拇指按在林兢足弓中央的一个点,其余四指稳稳托住足跟。
“感受这个点。
吸气时,想象气息沉到这里,足弓像弹簧一样微微展开。
呼气时,保持这种展开的张力,但不要用力收缩脚趾。”
他的手指施加着稳定而持续的压力,引导着林兢的感知。
林兢闭上眼睛,努力跟随指令。
足底传来的温热触感和稳定的按压,奇异地安抚了那片区域的紧张和旧伤记忆。
接着,江溯的手指开始沿着他小腿后侧的筋膜走向,一点点向上按压、滑动。
力道深入而缓慢,寻找着那些因代偿而粘连、紧张的节点。
从跟腱,到比目鱼肌,到腓肠肌深处……
疼痛是有的,但并非难以忍受,更像是一种滞涩被强行梳理开的酸胀感。
江溯的呼吸很轻,动作专注。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手指与皮肤摩擦时细微的声响,以及两人轻缓的呼吸声。
当江溯的手移动到膝窝后方,那片因为膝盖旧伤而长期处于保护性紧张的区域时,林兢忍不住吸了口气。
“这里很紧。”
江溯陈述道,手指的力道变得更加耐心,像在解开一团纠缠多年的线结,“腘绳肌和腓肠肌的连接点完全粘住了。
这会限制膝盖的完全伸展,加重股四头肌的负担。”
他的指尖陷入那片紧绷的软组织,缓慢地、一圈圈地揉按、剥离。
那感觉既痛苦,又带着一种奇异的释放感。
林兢能闻到江溯身上那股淡淡的、混合着草药和洁净皂角的气息,因为距离的拉近而更加清晰。
他的目光落在天花板上,努力分散注意力,但身体却忠实地记录着每一分触碰的轨迹和温度。
不知过了多久,江溯的手终于移开。
“试着活动一下膝盖,感觉如何?”
林兢慢慢屈伸左腿。
之前那种活动到某个角度时的细微“卡顿”感消失了,动作变得平滑了许多,虽然深层肌肉的酸软感依旧存在。
“好多了。”
他说,声音有些哑。
江溯站起身,去水池边洗手。
水流哗哗作响。
林兢坐起来,看着他的背影。
男人的肩膀宽阔,腰线收紧,简单的灰色运动服下是经过长期严格训练而塑造出的、充满力量感的流畅线条。
他甩了甩手上的水珠,用纸巾擦干,每一个动作都干净利落。
“明天开始,加入左下肢的本体感觉和稳定性训练,强度很低。”
江溯走回来,记录着刚才的处理,“右肩的制动期,要充分利用,不能让它影响其他部位,造成新的代偿恶性循环。”
“嗯。”
林兢应了一声。
他看着江溯低垂的、专注书写的侧脸,忽然问:“你……对所有伤员都这样吗?”
江溯笔尖顿住,抬起眼看他。
那目光平静无波:“怎样?”
林兢一时语塞。
怎样?如此近距离、长时间地接触?如此细致到几乎侵入私人领域的手法?如此……沉默却不容置疑的掌控?
“没什么。”
他移开视线,觉得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江溯是专业的体能康复师,这些对他而言,大概只是日常工作的一部分。
江溯看了他几秒,没再追问,合上记录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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