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傍晚,天色擦黑,村里有名的“消息灵通”人士王婆,鬼鬼祟祟地溜达到了胡家院外。
她没进院,只是隔着篱笆朝正在喂鸡的胡大柱招手,脸上堆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混合着讨好与神秘的笑容。
胡大柱心里纳闷,放下鸡食盆,走了过去:“王婆,有啥事?”
王婆四下张望,压低了嗓子:“大柱兄弟,有个挣现钱的活计,轻省,来钱快,就看你愿不愿意干。”
胡大柱警惕起来:“啥活计?”
王婆凑得更近,声音几乎像蚊子哼哼:“村西头赵老五家,你知道吧?他家日子还行,就是……就是赵老五前年中风后,那方面……不行了。他媳妇春梅,正是虎狼年纪,守活寡难受啊……人家不图别的,就图个……实在。愿意出这个数,就一次。”
她伸出一根手指头晃了晃。
一块钱!
相当于胡大柱在砖厂卸两车砖的工钱!
胡大柱的脑袋“嗡”的一声,血往上涌,脸瞬间涨得通红。
他立刻明白了王婆的意思,这是一种极其隐秘、为人不齿的“交易”。
这个王婆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女人了,老公死得早,公公也死了,她和婆婆两个人相依为命。
她婆婆早年就是干媒婆的。
于是让王婆也干媒婆的事,只是王婆这媒婆和普通的媒婆有点不一样,不是介绍人相亲结婚,而是介绍人做各取所需的事。
还真别说,这活,生意好着呢。
王婆隐秘的挣了点钱,日子也好起来。
“你……你胡说啥呢!”胡大柱又惊又怒,下意识地就要斥责。
王婆似乎早有预料,不急不慌地说:“大柱兄弟,你别急眼。我晓得你是个正派人。可你看看你家,桂花多不容易,俩娃娃眼看着要长大,哪哪不用钱?就靠你土里刨食,啥时候能翻身?人家春梅也是实在过不下去了,才……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神不知鬼不觉。一块钱,够你买好几棵好树苗了!”
“再说了,这活,满意的话,可以长期的。钱多多的很。”王婆一直诱惑着。
“树苗”两个字,像针一样扎在胡大柱心上。
他看着王婆那张布满褶皱、却写满现实算计的脸,斥责的话堵在了喉咙口。
他眼前闪过桂花起早贪黑挖野菜的身影,闪过招娣和铁蛋渴望吃蛋的眼神,闪过那一窖清水旁空荡荡的、等待树苗的土地。
巨大的诱惑和更巨大的耻辱感在他内心激烈搏斗。
一块钱,能解决眼前的燃眉之急。
但一旦踏出这一步,他胡大柱还是个人吗?
还对得起死去的儿子宏俊吗?
对得起喊他“爷爷”的孩子们吗?
万一事情败露,桂花和孩子们将如何在村里抬头做人?
他的拳头攥得紧紧的,指甲嵌进了掌心。
王婆看着他阴晴不定的脸色,添了把火:“大柱兄弟,这世道,笑贫不笑娼。活命要紧,脸面有时候……得往后放放。你想想桂花和娃娃。”
“我不能干那事,你做人可不厚道。”胡大柱呵斥道。
王婆却没被吓退,反而叹了口气,语气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残忍:“大柱,说我有啥用?我就是个中间人。你这样能当钱花吗?你看看桂花,才多大年纪,手糙得像树皮了。俩娃娃跟着吃糠咽菜。你胡大柱是条汉子,可汉子能当饭吃吗?脸面能浇活苹果树吗?人家也是可怜人,各取所需罢了。这事神不知鬼不觉,天亮了,钱到手,树苗种下,谁还记得黑夜里的那点事?”
“黑夜里的那点事……”这句话像淬了毒的针,扎进胡大柱心里最脆弱的地方。
他眼前闪过桂花深夜里就着油灯缝补衣服的疲惫侧脸,闪过招娣看着别人家孩子吃糖时羡慕的眼神,闪过空荡荡的水窖旁那片亟待播种的土地。
拒绝的话在舌尖打转,却怎么也吐不出去。
一块钱的诱惑太大了,大到足以暂时麻痹他的羞耻心。
主要是这钱来的太容易,太快了。
贫穷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吐着信子,诱惑他走向深渊。
他死死咬着牙,嘴唇被咬出血腥味。
最终,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嘶哑得不像他自己的:“……什么时候?……在哪?”
王婆脸上露出一丝了然的、近乎残酷的笑意:“今晚后半夜,村尾那个废弃的看瓜棚。你认得路。”
这一晚,胡大柱没有吃晚饭。
他把自己关在窑洞里,像一头困兽。
桂花察觉异常,担忧地问了几次,他都以身体不适搪塞过去。
夜深人静,听着身边孩子们均匀的呼吸声,他觉得自己像个即将赴死的囚徒。
后半夜,他如同鬼魅般溜出院子,走向村尾那个破败的瓜棚。
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炭火上。
黑暗中,春梅早已等在那里,两人没有一句话交流,只有粗重的呼吸和压抑的啜泣,甚至对方不知道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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