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音钻过林叶,尖得像淬了冰的针,一下下扎在耳边。相柳刚睁开眼时,眸底还凝着点识海未散的雾,转瞬就被百年沙场磨出的冷意盖了——他是辰荣的军师,是九命相柳,不是那个会在孤岛上依赖望舒的“柳相”了。
他撑着焦土坐起身,指节按得发白,后背的伤扯得黑气颤了颤,却没哼一声。望舒还靠在他膝头,睫毛上沾着未干的泪,呼吸轻得像羽毛。他低头看她,指尖悬在她发顶,犹豫了瞬才落下,轻轻拂开粘在她颊边的乱发——动作软,跟他身上的冷意截然相反。
“能走吗?”他声音压得低,没了之前的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稳。望舒刚想撑着起来,腿一软就往下滑,相柳手臂一紧,把她大半重量揽进怀里。“别逞强。”他没多话,目光扫过地上的兽皮地图,指尖在标蓝的小道上敲了敲,“走这边,绕开追兵。”
他认得这山林——百年前辰荣练兵时,他常带着斥候在这一带走。哪里有陡坡能躲,哪片灌木丛藏得住人,都刻在记忆里。揽着望舒往密丛钻时,他特意把她往身前带了带,自己背对着风,连呼吸都压得只剩轻浅的气音,生怕半点动静引来了幽冥的影傀。
林子里暗得很,藤蔓缠在树干上,像要抓人的手。相柳踩在腐叶上,没发出半点响,只有偶尔碰到树枝,才会抬手替望舒挡一下——枝桠划过他的手背,渗了血也没在意。望舒靠在他怀里,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胸膛的起伏:每走三步,他的呼吸就会顿一下,是后背的伤在疼,可他没停。
“我再给你渡点灵力。”望舒攥住他的手腕,指尖凝着点绿光。刚要送过去,就被他按住了。他的手凉得像山涧的石,却攥得轻,没让她疼:“留着护自己。我撑得住。”
望舒没再坚持,只是把脸往他肩窝贴了贴——她能觉出他的硬撑,也懂他的骄傲。恢复记忆的相柳,不再会把脆弱露在她面前,可他护着她的样子,跟之前没两样。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面突然传来“哗啦”声——是幽冥的搜兵在拔草。相柳瞬间停住,把望舒往树后推,自己贴在树干上,指尖凝着妖力。搜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望舒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却看见相柳冲她比了个“嘘”的手势,眼神稳得很。
等搜兵走过去,他才松了口气,回头就看见望舒攥着他的衣角,指节都白了。他愣了愣,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没事了。”语气软了点,像在哄小孩。
黄昏时,终于摸到了山涧。溪水“叮咚”响,雾气裹着湿意飘过来,把追兵的气息都压了下去。相柳先把望舒扶到巨石后,又绕着山涧走了圈,确认没陷阱,才回来坐下。
“你在这等我,我去弄点水和吃的。”他刚要起身,就被望舒拽住了袖子。她眼里满是慌:“你别走远,你的伤……”
“很快回来。”相柳笑了笑,是恢复记忆后第一次笑,淡得像云,却让望舒的心定了点。他转身钻进林子,没一会儿就回来了——手里用叶片盛着水,还拎着只处理干净的野兔,兔皮叠得整整齐齐塞在腰间,显然是怕她夜里冷。
火升起来时,橙红的光映在相柳脸上,把他眼底的冷都暖了点。他烤兔的动作熟练,翻面、刷汁,没一会儿就飘出香味。先撕下最嫩的腿递给望舒,自己则啃着剩下的,还把野果剥了皮,放在她手边。
“接下来,我们去哪?”望舒咬着兔腿,小声问。
相柳添柴的手顿了顿,火光晃在他脸上,映出点沉劲:“找石坚他们,汇合残部。”他抬头看了眼望舒,补充道,“然后回辰荣的藏兵地——那是我该去的地方。”
望舒没说话,只是往他身边凑了凑。她知道,那是他的责任,是洪江的托付,她不能拦。可心里还是有点慌,怕他回去后,又变成那个只懂打仗的军师,不再是会跟她待在孤岛上看海的柳相。
夜里,望舒靠在石头上睡着了,呼吸轻得很。相柳坐在火堆旁守夜,手里拿着那片兔皮,慢慢摩挲着。识海里晃过张紫衣笑靥,是清水崖前的旧影,转眼又被身边人的呼吸声拉回来——这声息暖,是活的,不是抓不住的幻。
他抬头望了望夜空,星星亮得很,有两颗挨得近,像要凑在一起说话。指尖还沾着烤兔的烟火气,他轻轻替望舒拉了拉盖在身上的外袍,动作轻得怕惊醒她。
前路肯定难走——幽冥不会善罢甘休,辰荣的残部还等着他,蚀灵散的毒也没清。可相柳没慌,甚至觉得心里有点满。以前他是为了辰荣活,为了洪江活,现在……他想带着身边的人,一起活下去。
风裹着溪水的凉吹过来,望舒往他身边缩了缩,嘴里嘟囔着什么,像在说梦话。相柳低头看她,唇角又松了点,淡得像被风扫过的云。
归途还长,可这一次,他不再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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