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的尽头,并非想象中的密室或是另一片山林,而是一处隐藏在峭壁之后、被几块巨大崩落岩石半掩着的天然山坳。
当孤狼拨开最后一道垂落的藤蔓,带着沈星魂和南宫羽走出通道时,眼前的景象让三人都微微怔住。
山坳不大,方圆不过数十丈,四面皆是陡峭岩壁,如同一口天然的深井。
井底却并非昏暗,因为此刻天光已微微放亮,晨曦艰难地越过极高的山崖边缘,吝啬地洒下几缕苍白的光线,勉强驱散了部分黑暗。
而在这片熹微的晨光中,山坳内的景象清晰可见——断壁残垣。
那是一片建筑的废墟。
几堵半塌的石墙顽强地矗立着,上面爬满了深绿色的苔藓和枯死的藤蔓。
地面上散落着破碎的瓦砾、朽烂的木料,以及一些锈蚀得几乎看不出原貌的铁器。
中央处,有一个以粗糙石块垒砌的、如今已塌陷大半的圆形轮廓,像是篝火的遗迹,内里积满了黑色的灰烬和雨水。
这里,曾经有人居住过。
而且,绝非善地。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腐、荒败的气息,与山林间的清新格格不入。
更让人心神不宁的是,这片废墟之中,依旧残留着一种若有若无的、冰冷而暴戾的“势”。
仿佛无数惨烈的厮杀与绝望的哀嚎早已浸透了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每一块石头,历经风雨,仍未曾完全消散。
南宫羽服下幽昙花后,毒性虽被压制,但元气大伤,此刻看着这片废墟,感受着那令人不适的气息,脸色更加苍白,低声道:“这是什么鬼地方?”
沈星魂没有回答,她的目光落在了孤狼身上。
从踏出通道,看到这片废墟的那一刻起,孤狼的身体就明显地僵硬了一下。
他站在原地,握着饮血刀的手背上青筋微微凸起。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那些残破的石墙,塌陷的火塘,散落的锈铁……
最终,定格在废墟最深处,一堵相对保存完好的石壁之上。
那石壁上,似乎刻着什么东西。
孤狼迈开脚步,踏着碎石与朽木,一步步向那石壁走去。
他的步伐很慢,很沉,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无形的荆棘之上。
沈星魂示意南宫羽留在原地休息,自己则默默跟了上去,保持着一段距离,既能随时策应,又不会过分打扰。
随着距离拉近,石壁上的刻痕逐渐清晰。
那不是剑痕,也不是文字。
而是一个图案,一个用某种利器深深凿刻进去的、线条粗犷而狰狞的图案——一个简化的、龇着獠牙的狼头!
狼头的下方,交叉刻着两把兵器。
一把,是线条流畅、带着弧度的弯刀,形制与饮血刀有七八分相似;另一把,则是笔直修长的……剑!
刀与剑,交叉于狼头之下,构成一个充满力量与冲突的标记。
在这标记旁边,还有一行小字,字迹潦草、深刻,带着一股桀骜与疯狂,仿佛是用指尖硬生生在石头上抠出来的:
“弱肉强食,方为真理!”
看到这个标记和这行字的瞬间,沈星魂明显感觉到身前的孤狼呼吸一滞。
他周身那股冷冽的气息陡然变得混乱而躁动,仿佛平静的海面下掀起了暗涌的狂澜。
这里,果然是狼群曾经的据点之一。
而这个标记,这行字,无疑代表着狼王不容置疑的法则,也烙印着孤狼不愿回首的过去。
孤狼伸出手,指尖几乎要触碰到那个狰狞的狼头标记,却在最后一寸停了下来。
他的指尖在微微颤抖。
一些破碎的、血腥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嘶吼、拼杀、冰冷的命令、绝望的眼神、还有……那把总是带着嘲讽笑意、却能将人命视若草芥的脸……
他猛地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这山坳中冰冷腐坏的空气,强行将那些翻腾的记忆压了下去。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眸中已恢复了惯常的冰冷,只是那冰层之下,似乎多了几分难以化开的疲惫。
“此地已废弃多年。”
他转过身,声音恢复了平板的语调,听不出情绪,“狼王不在这里。”
沈星魂看着他,轻声道:“但他指引我们来此,必有深意。”
孤狼沉默片刻,目光再次扫过这片浸满过往血腥的废墟,缓缓道:“他在提醒我,无论走到哪里,都逃不出他划下的圈子。也在提醒你……”
他看向沈星魂,“天机阁眼线遍天下,却也触及不到这些真正的阴影之地。”
沈星魂默然。
的确,天机阁记载中,对“狼群”这种组织的了解也流于表面,远不及亲身踏入其废弃据点带来的冲击。
“咳咳……”南宫羽扶着残墙走了过来,他的脸色依旧不好,但眼神已恢复了几分清明。
“既然狼王不在此地,我们下一步该如何?玉玲珑的人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他的话音刚落,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测——
“嗖!”
一支响箭带着凄厉的尖啸,从一侧陡峭的崖壁上方激射而下,“夺”的一声,深深钉入了孤狼身旁那堵刻着狼头标记的石壁之上!
箭尾兀自剧烈震颤!
箭簇之上,绑着一小块白色的绢布。
三人脸色同时一变,立刻抬头望向箭矢来处。
只见数十丈高的崖壁顶端,几个模糊的黑影一闪而逝,迅速消失在岩石之后。
对方,竟然一直追踪至此,并且占据了制高点!
孤狼眼神一寒,反手拔下那支箭,解下绢布。
绢布上只有一行娟秀却带着杀气的字迹:
“日落之前,黑风涧。图与命,只可取一。”
落款处,画着一只简笔的、媚态横生的狐狸。
玉玲珑!
她不仅知道他们逃入了乌鸦山,还精准地找到了这处隐蔽的山坳,并且给出了最后通牒!
黑风涧,乃是乌鸦山另一侧更为险恶的裂谷,传闻中飞鸟难渡,瘴气弥漫。
这是一个赤裸裸的阳谋。
不去,南宫羽余毒未清,三人被困死在这山坳之中只是时间问题。
去,则必然是十面埋伏,九死一生。
孤狼将绢布攥在掌心,微微发力,绢布化为齑粉,从指缝间飘散。
他抬头,望向那片玉玲珑手下消失的崖顶,目光冰冷如刀。
“看来,有人已经等不及了。”
(第十九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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