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巷的风裹着尸腐味往骨头缝里钻,李建国走在最前头,撬棍在地上拖出“吱呀”的刮擦声,像根锈住的琴弦在哭。
墨研秋望着他宽厚的背影,方才还因为一具丧尸抖得像片经霜的叶子,此刻却挺得笔直,像根烧红的铁钎子,明知要断,偏要往硬处撞。
“过了前面那道铁门,沿铁路走三里地,有处废弃油库。”李建国突然开口,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透了。
“油罐底下有间储藏室,门是实心钢的,能撑些日子。”
枭焚川没接话,只是用刀柄碰了碰墨研秋的背包,墨磺从侧袋探出头,尾钩在昏光里闪了闪寒芒。墨率的磷粉在肩头簌簌掉,像撒了把将熄的星子。
快到铁门时,巷口突然炸响成片的嘶吼,几十只丧尸正往这边涌,最前头那只穿着保安制服,胳膊肘反向弯成个诡异的角度,显然是被刚才的动静惊来了。
“他娘的,是枪声把这群畜生招来了!”李建国猛地转身,撬棍横在胸前,铁棱子上的血渍还没干透。“你们去油库,我往东边引。”
“不行。”墨研秋按住他的胳膊,指腹能摸到他肌肉绷紧的弧度,“太多了,你一个人……”
“俺这条命早该跟着娃她娘埋进土里了。”李建国扯开他的手,掌心的老茧磨得人生疼,他咧嘴笑了笑,血沫子从嘴角溢出来,比哭还难看。
“油库储藏室的钥匙,在门楣上藏着,砖缝里塞着的,你们仔细摸。”
他突然把撬棍往墨研秋手里塞,棍身还留着他的体温“这玩意儿沉,能砸开铁锁。”
“走!快走!!”李建国突然大吼一声,转身就往东边跑,故意用撬棍把旁边的铁桶踹得“哐当”响,“再磨蹭谁都走不了!”
他跑的时候,脊梁挺得笔直,像根被烧透的炭。
心里头早就空了,亲手杀了自己的女儿,就是把他想好好活下去的念想砸得稀碎。
原本是想找到囡囡的。乱起来那天,他把秀儿藏进储藏室,攥着她的手说“等俺找着囡囡就回来接你”。
那时他还信着呢,信凭着这根撬棍,信凭着一口气,总能把闺女护周全。可到头来,那穿碎花裙的怪物,那半截布娃娃,都是他亲手认出来的。
撬棍砸下去的瞬间,他听见自己心里有什么东西“咔嚓”断了。
现在媳妇儿也成了这样。他每天给她梳头发,喂糖水,用布条轻轻勒着她的脖子。骗自己这还是他的媳妇,可夜里听着她喉咙里“嗬嗬”的响,他比谁都清楚,剩下的不过是个念想,像根没烧透的柴,看着还有火星,其实早成了灰。
活着干啥呢?守着两个变了样的亲人?还是在这操蛋的世道里苟着,听着丧尸嘶吼,闻着尸臭味?
不如就这样吧,没意思了,都不在了我一个人活着又何意思呢。
他往东边跑,故意把步子踏得震天响,听着身后的嘶吼越来越近,反而松快了。
墨研秋他们不一样,他们还有劲跑,还有心思护着那蝎子蝴蝶,眼里头有光,不像他,只剩下片黑。
能让这俩娃多活一阵,总比他自己在这儿耗着强。
李建国突然笑了,笑得眼泪混着汗往下淌。他想起囡囡小时候骑在他脖子上,喊着“爹最厉害”。
想起秀儿坐在灶台前,笑着说“等秋收了,扯块红布给你做件新褂子,你看你现在穿的这件衣服都破了”。
秀儿还总爱把他的袖口缝得整整齐齐,说“男人家在外头,得有个样子,不能整天都脏兮兮的”。
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
他猛地转身,抡起撬棍砸向最前头的丧尸,黑血溅了满脸。
“去你娘的末日!为什么要让我们一家经历这样的事情!!!为什么!!”
火焰像贪婪的舌头,舔舐着后巷的铁皮桶,将李建国的影子在斑驳的墙面上拉得老长,晃晃悠悠的,像他这些天悬着的心。
退到巷尾那间锁着的储藏室门口时,他腿上的血已经浸透了裤管,暗红的印子顺着台阶往下淌,每挪一步,伤口就像被撒了把盐,疼得他牙关打颤,可攥着半截断木的手,却始终没松过。
那断木上还留着他磨出的包浆,是秀儿生前总笑话他“拿撬棍当宝贝”时,他偷偷摩挲出来的。
那是他觉得一个笔直的棍子是世界上最帅的武器。
储藏室的木门突然“哐当”响了一声,三轻一重,像颗石子投进李建国早已成灰的心里。
他猛地白了脸,不是因为巷口越来越近的丧尸嘶吼,而是这节奏,是那年秀儿刚嫁过来,他教她记的暗号。
那时住大杂院,晚上加班晚了,他就在院门外敲三下,再重敲一下,秀儿就会举着煤油灯出来接他,灯影里她的笑,比煤油灯还暖。
“别撞了……秀儿,别撞……”他背抵着门板,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指节死死抠进门缝,血顺着木纹往下渗,在门板上画出歪歪扭扭的线,像他这些天偷偷给她描的眉。
他总怕她在里面怕黑,每天都用炭笔在门板内侧画个小太阳,画得不好看,却想着能让她暖和点。
丧尸群涌到巷口时,腥臭味里突然混进一缕熟悉的茉莉香。李建国猛地吸了口气,眼泪瞬间就下来了,是秀儿最爱的那款雪花膏,去年她生日,他跑了三家供销社才买到的。
她总省着用,说“等囡囡长大了,给她当嫁妆”。他突然笑了,笑得血沫子从嘴角冒出来:“俺就知道你在这儿……俺把门锁死了,谁也伤不着你……你看,这锁还是俺亲手换的,比院里那把结实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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