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罐子就在船舱中央,微微嗡鸣,像个消化不良的金属胃袋。
李默盘膝坐着,背靠冰冷的舱壁,眼睛闭着,但注意力始终分了一缕在那罐子上。里面压缩的混沌能量像是被强行塞进麻袋的野猫,虽然暂时没力气撕破袋子,但那种不安分的抓挠感,隔着金属都能隐约透出来。靠得太近,皮肤会传来一阵阵忽冷忽热的刺痛,像是罐子在向外散发辐射。
但这不是他现在最关注的问题。
真正让他心神不宁的,是丹田深处那片被“静寂”灵力强行冻结的“污染内核”。那玩意儿是从“源初锻纹”里剥离出来的、最危险的部分,是“铸造”与“静寂”两种对立法则亿万年来纠缠、污染、滋生的“癌变组织”。它本来被冰封得死死的,像冻在永冻层下的远古病毒。
但现在,它“醒”了。
不是剧烈的苏醒,而是像冰块在室温下缓慢融化,渗出丝丝缕缕粘稠、冰冷、又带着诡异“创造欲”的暗金色能量丝线。这些丝线沿着他的经脉网络,悄无声息地蔓延、渗透。所过之处,正常的灵力流动都变得滞涩,仿佛被掺进了细沙。
更麻烦的是,这些渗出的能量丝线,似乎对同样蕴含“静寂”与“铸造”特质的某些东西……有着强烈的“亲和”与“回归”倾向。
比如,他经脉里那些刚刚消化、融合了“铸造”碎片的新生暗金色灵力。
比如,不远处那个金属罐子里,那些被他用粗糙“铸造”手法强行糅合在一起的混沌能量。
再比如……坐在他对面,左臂上刻满了融合多种法则纹路的卡恩。
李默甚至能“感觉”到,自己丹田那“污染内核”每渗出一丝能量,卡恩左臂上的纹路就会同步地、极其微弱地明亮一分,仿佛在隔空呼应。而卡恩本人,虽然面无表情,但右手总是不自觉地要去按住左臂,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在皮肤下“骚动”。
(妈的,这“病毒”还带局域网自动同步功能?)
李默暗骂一句,尝试调动更精纯的“静寂”灵力去加固丹田的“冰封层”。灵力涌去,寒气森森,暂时压制了“污染内核”的渗出速度。但就像用冰块去堵漏水的裂缝,冰块本身也在消耗,而裂缝似乎还在缓慢扩大。这不是长久之计。
他需要一个更彻底的解决方案——要么把这玩意儿整个剥离扔掉,要么……找个方法把它“无害化处理”,甚至“废物利用”。
剥离扔掉?扔哪儿?这玩意儿本质是高度凝聚的法则污染,随便扔出去,要么污染一片星域,要么引来某些不可名状存在的注意。而且在彻底掌握它的性质前,李默甚至不敢保证能安全地把它“取”出来。
那就只剩下“处理”和“利用”了。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那个嗡鸣的金属罐子。
罐子里是混乱、不稳定、但被强制压缩的混沌能量。
丹田里是顽固、具腐蚀性、渴望同化或回归的法则污染。
如果……把这两者,弄到一块儿去呢?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瞬间,李默自己都惊了一下。这简直是往炸药堆里扔火把,还指望它炸出朵花儿来。
但转念一想,又不完全是。罐子里的能量虽然混乱,但已经被他用粗暴的“铸造”手法和一丝色孽特质暂时“粘合”住了,形成了一个极不稳定的结构。而他丹田里的“污染内核”,本质是“铸造”与“静寂”的深度纠缠产物,拥有更根源的“粘合”与“定义”潜力。
或许……不是火把扔进炸药堆。
而是把一块更强力的“粘合剂”,或者“催化剂”,扔进一个正在缓慢凝固、但成分极其糟糕的“水泥堆”里?
结果可能是一滩更烂的泥,也可能……是某种性质发生未知变化、但结构反而更“结实”一点的……“怪物”?
风险爆表,但潜在的“废物利用”价值也诱人。更重要的是,他丹田里这东西是个定时炸弹,必须处理。罐子里的东西也是个不稳定因素,迟早要处理。
与其等它们分别爆炸,不如……引导它们在相对可控的环境下,提前“反应”掉?
李默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这个实验的诱惑力,像毒蛇一样缠绕着他的理智。
“猴子,”他开口,声音因为刚才的灵力消耗有些沙哑,“离预定抵达时间还有多久?”
“三十二小时四十七分钟,老大。”猴子立刻回答,声音里带着疲惫,“航向稳定,但……老大,我们好像离一片比较大的‘亚空间礁石区’不远了。要不要稍微绕一下?”
亚空间礁石区?那通常是现实宇宙物质或强大灵能事件在亚空间投射形成的异常区域,航行危险,但有时也能提供掩护。
“暂时不用绕,保持航向。”李默做出决定。如果真要做那个危险的实验,一片能量背景复杂的“礁石区”,或许比纯粹的亚空间虚空更合适——至少能量乱流能掩盖一些动静。
他重新看向卡恩。
“卡恩,感觉怎么样?左臂。”
卡恩低头看了看自己光芒流转的左臂,沉默了两秒,似乎在仔细感受:“……‘吵’。里面……东西在‘说话’。很多……不一样的话。”
李默心头一紧。能被卡恩直接用“吵”和“说话”来形容,说明他左臂内融合的那些法则碎片,活性化程度在提升。这肯定和自己丹田里那“污染内核”的渗出有关。
“能‘听清’它们在‘说’什么吗?”
卡恩皱眉,缓缓摇头:“……乱。像……很多台坏掉的……机器。在吼。有的要‘烧’,有的要‘锈’,有的要……‘变’。”
果然是“四小贩”口味大杂烩。
“如果,我说如果,”李默斟酌着用词,“让里面更‘吵’一点,甚至加进去一点更……‘粘’、更‘冷’、还带点‘造东西’念头的东西进去,你觉得会怎么样?”
卡恩抬起眼,看向李默。他那双总是平静的眼睛里,罕见地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类似“困惑”与“衡量”的情绪。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再次低头,专注地“感受”着自己的左臂。几秒钟后,他才抬起头。
“……可能会炸。”他顿了顿,补充道,“也可能……会‘粘’住。变成……一块更大的‘瘤’。”
很精准的直觉。爆炸,或者融合成更庞大、更畸形的能量聚合体。
李默点点头。这和他预估的两种主要可能性吻合。
“如果,我们试着控制这个‘粘’的过程呢?”他继续引导,“比如,选一个‘容器’,先把那个更‘粘’的东西引过去一部分,再慢慢把你左臂里‘吵’的东西,也引一点过去,让它们在‘容器’里先碰一碰?”
卡恩的目光,这次直接落到了船舱中央那个嗡鸣的金属罐子上。
他明白了。
“……可以试。”卡恩的回答依旧简洁,“但……要慢。很快……会失控。”
“明白。”李默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他看向猴子,“猴子,把飞船开稳点。接下来可能会有点……颠簸。”
他又看向奥里克和老瘸子:“你们两个,照顾好艾琳和钉子,离罐子远点。无论看到什么,别靠近。”
奥里克脸色凝重地点点头,拉着老瘸子退到船舱最角落,把艾琳的病床和钉子都挡在身后。
准备就绪。
李默重新在金属罐子旁边盘膝坐下,这次离得更近了一些。卡恩则走到罐子另一侧,单膝跪下,将光芒流转的左臂,悬停在罐子正上方约半米处。
“我先来。”李默低声道。他闭上眼睛,心神沉入丹田。
那片被冰封的“污染内核”依旧在缓慢渗出暗金色丝线。李默没有试图阻止,而是小心翼翼地引导——不是向外引导,而是在丹田内部,用“静寂”灵力构建了一条极其纤细、稳定的“引流通道”。
通道的出口,指向他的右手食指指尖。
这个过程需要极致的精细控制。就像用一根冰做的吸管,去引流浓硫酸。稍有不慎,通道崩毁,“污染能量”在体内爆发,后果不堪设想。李默全神贯注,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终于,一丝比头发还要细的、粘稠的暗金色能量,沿着他构建的“冰管”,缓慢而稳定地,从他右手食指的指尖……渗了出来。
它不是流出来的,更像是“挤”出来的。色泽暗沉,却带着一种诡异的“活性”,像是有生命的金属液滴。一接触空气,周围的温度就骤然下降了几度,同时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淡淡的、如同冷铁和墓穴尘埃混合的气味。
李默的手指稳定如磐石,引导着这一丝粘稠的能量,缓缓地……滴向下方金属罐子的开口处——也就是那截通风管的入口。
滴答。
极其轻微的一声。
那滴暗金色粘稠能量,落在了通风管口的过滤网上。
嗡————!!!
整个金属罐子猛地一震!嗡鸣声瞬间拔高,变得尖锐刺耳!罐体表面那些刚刚浮现的暗金色纹路疯狂闪烁,温度急剧变化,一半烫得发红,一半冷得凝霜!
罐子内部,原本就混乱冲突的混沌能量,像是被投入了一块烧红的烙铁,又像是被倒进了一盆液氮,瞬间暴走!
但与此同时,李默也敏锐地感觉到,罐子内部能量的“冲突模式”发生了微妙变化。之前是纯粹的无序对抗,而现在,那滴“污染能量”就像是一个拥有极强磁性的核心,开始强行“吸附”和“调和”周围那些属性各异的混沌能量碎片!
不是平息冲突,而是以一种更霸道、更扭曲的方式,将它们“组织”起来!像是用一把生锈的、沾满胶水的梳子,去梳理一堆乱麻。
“到你了,卡恩。”李默声音紧绷,“一点点,顺着我滴下去的位置,送一点你左臂里‘最吵’的能量进去。记住,一点点!”
卡恩的右手,按在了自己左臂肘部。他左臂上的纹路光芒大盛,那些暗金、灰白、彩色疯狂流转。他脸上肌肉微微抽搐,显然在承受巨大的压力。
几秒后,一缕极其纤细的、混合了至少三种不同色泽的光丝,从他左臂指尖艰难地剥离出来,颤抖着,飘向罐子通风管口。
这缕光丝一出现,船舱里的空气都仿佛扭曲了一下。奥里克闷哼一声,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连昏迷的艾琳,眉头都无意识地皱紧。
光丝落下,触碰到了那滴暗金色粘稠能量,以及周围被“吸附”过来的混沌能量团。
滋啦——!!!
一声仿佛热油泼冰的爆响!罐子剧烈跳动,差点从地上蹦起来!表面的红热与霜白急速交替,发出不堪重负的金属呻吟!
李默和卡恩同时闷哼一声。李默感觉右手食指指尖传来针扎般的刺痛和冰寒,而卡恩则身体一晃,左臂上的纹路光芒骤然黯淡了一瞬,随即又爆发出更刺眼的光芒,仿佛内部在进行一场激烈的拉锯战。
但罐子里的变化,才是关键。
那滴“污染能量”像一个贪婪的核心,疯狂吸收着卡恩注入的那缕混合光丝,以及周围被它吸附过来的混沌能量。各种颜色、各种属性的能量,在这股霸道的“粘合力”作用下,开始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沉淀”、“凝固”!
不是融合成均匀的一体,而是像不同颜色的油漆滴进一桶强力胶水,被强行“固定”在了一个相对稳定的、多层交叠的、极其丑陋的“块状结构”中!
罐子的震动在减弱。
尖锐的嗡鸣在降低。
表面的温度在趋向一个诡异的平衡点——既不很热,也不很冷,而是一种温吞吞的、令人不舒服的“常温”。
十几秒后,罐子彻底停止了剧烈震动,只是偶尔还会轻微地“咕噜”一声,仿佛里面有什么东西在缓慢翻个身。嗡鸣声变成了低沉的、持续的嗡嗡声,像是老旧的变压器。
李默缓缓收回手,指尖那刺痛与冰寒感逐渐消退。他长长吐出一口白气,那口气在空中竟然凝出了一小片细密的、暗金色的金属霜晶,簌簌落下。
卡恩也放下手,左臂上的纹路光芒恢复了之前的稳定亮度,但他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惫,仿佛刚经历了一场激烈的肉搏。
两人都看向那个金属罐子。
现在的罐子,看起来……更普通了。没有刺目的光芒,没有剧烈的温度变化。但那种隐隐散发出的、混合了多种矛盾的“存在感”,却更加厚重、更加……“实在”了。
像是一块用各种剧毒废料和工业胶水压合成的、丑陋的砖头。危险依旧,但至少暂时“定型”了。
奥里克从角落探出头,小心翼翼地问:“……完事了?”
“暂时。”李默盯着罐子,“里面的东西……性质变了。更‘死’了,但也更‘实’了。像个……混沌能量结块。”
他试着用灵觉感知了一下。罐子里的能量反应,强度并没有降低,反而因为被压缩和“固化”而显得更加凝聚。但活跃度大大下降,不再像之前那样时刻处于爆炸边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惰性的、但又蕴含恐怖潜能的“稳定危险”。
“这玩意儿现在……算什么?”老瘸子也凑过来,隔着一段距离打量罐子。
“算是个……‘混沌镇纸’?”李默自己都觉得这个比喻有点荒谬,“或者,‘不稳定法则聚合体标本’?” 他揉了揉眉心,“但至少,我肚子里那‘污染源’的一小部分,被引出来‘固化’了。卡恩胳膊里的压力,应该也减轻了一点。”
卡恩点了点头,活动了一下左臂:“……‘吵’得轻点了。”
实验成功了,以一种极其危险、极其粗暴的方式。将体内最麻烦的“污染源”切了一小部分出来,当“粘合剂”和“催化剂”,把原本一罐子混沌能量“垃圾”,强行“烧制”成了一块暂时稳定的“混沌能量砖”。
废物利用了,隐患暂时缓解了,还多了个不知道有什么用、但感觉威力可能不小的……“砖头”。
就在这时——
“唔……”
一声极其微弱、几乎听不见的呻吟,从角落传来。
是艾琳!
所有人都猛地扭头看去。
只见医疗床上,一直昏迷不醒、脸色惨白的艾琳,睫毛剧烈颤抖了几下,然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睛空洞无神,瞳孔深处,却仿佛倒映着无数破碎的、流动的暗金色与灰白色光斑。
她干裂的嘴唇翕动,发出梦呓般的声音,断断续续:
“铁……在哭……”
“炉子……冷……”
“有东西……被……‘粘’住了……”
“……在……船里……”
说完这几句,她眼中的异象迅速消退,眼皮一沉,再次陷入昏迷。
船舱里一片死寂。
只有那个金属罐子,还在发出低沉的、稳定的嗡嗡声。
李默看着再次昏迷的艾琳,又看了看那个罐子,最后看向自己刚刚引导过“污染能量”的右手食指。
艾琳的“圣痕视觉”,刚才是不是……被动地“看”到了什么?
看到他把“铁”的哭泣和“炉子”的冰冷,还有那些被“粘”住的东西……全都“粘”在了一起?
而且,就在这艘船里。
(这导航员丫头的“眼睛”,到底是什么鬼东西……昏迷了都能被动接收信息?)
李默感到一阵寒意,但随即又被更强烈的好奇和算计取代。
如果艾琳的“圣痕”能感知到这种程度的法则混合与变化……
那到了“静寂深渊”,面对奥瑞坎那些更复杂、更庞大的死灵造物和“铸造”权柄应用……
她会不会成为一台绝佳的“弱点透视仪”?
前提是,她能醒过来,并且不被刚才“看”到的东西再次冲垮。
李默的目光,再次落向那个嗡嗡作响的罐子。
罐子里的“混沌能量砖”,现在散发出的,是一种混合了多种法则特质的、稳定的“辐射”。
这种“辐射”,对普通人是剧毒,对灵魂残缺的艾琳更是致命。
但……如果极其小心地,引导其中一丝最“惰性”、最“稳定”的能量流,去温和地刺激她近乎枯竭的“圣痕”呢?
是往油尽灯枯的灯芯上,滴一滴掺了杂质的蜡油?
还是往将熄的灰烬里,丢一颗带毒的火星?
李默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
时间,还有三十多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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