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稚生豁然起身,走过那些仍跪坐犹豫的同僚,拾起林晚照掷下的、墨迹未干的笔,那支笔仿佛还带着那位林家主的凛冽与决绝,在左侧“战”字屏风上,划下了比林晚照那道更为沉凝、却也无比坚定的一笔。笔锋透力,几乎要刺穿屏风纸背。随后,他扔下笔,转身离去,黑色的羽织下摆划开空气,背影决然,未曾回头看一眼满殿或震惊、或恍然、或随之坚定的目光。
绘梨衣见状,也急忙从座位上站起来,小跑着来到屏风前。她不太明白那些复杂的争斗与抉择,但她知道要跟着哥哥。于是,她用纤细的手指有些笨拙地握住对她来说略显沉重的毛笔,学着哥哥的样子,在“战”字下方,靠近源稚生那笔划的地方,认真地、歪歪扭扭地也画上了一道。画完,她放下笔,甚至来不及放好,便拖着略显宽大的木屐,“踢踢踏踏”地追着源稚生的背影跑了出去。
在家族各支脉的代表们尚且摇摆不定、天平似乎倾向“忍”之一侧时,蛇岐八家最核心的三大姓中的两姓,源家、上杉家,竟已先后明确表态,站在了“战”的旗帜之下。甚至,那如同盘踞阴影中的巨龙般令人敬畏又不安的林家,也以其家主那不容置疑的一笔,发出了支持“战争”的清晰信号。
战与忍的天平,彻底扭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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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夜路,前往大阪途中
“小姐,你就这么……明确地对蛇岐八家表达了支持?” 黑色的跑车如同暗夜的幽灵,在通往大阪的山间公路上疾驰。车内,上官罕见地主动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疑虑,目光落在窗外飞速倒退的被雨水模糊的连绵山影上。
“啊,没办法。” 林晚照舒舒服服地靠在副驾驶座上,闻言歪了歪头,嘴角勾起一抹随性的笑,“那个橘政宗的说法,关于‘最大暴力’和终结宿命什么的,确实有那么一点点……触动到我了。听起来像个破釜沉舟的疯子计划,挺有意思,不是吗?”
她伸了个懒腰,黑色的衣袖滑落,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臂,然后很自然地伸手,把正在开车、身姿笔挺的上官往自己这边拽了拽,亲昵地挽住了她的胳膊,将脑袋靠了过去。
上官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握着方向盘的手依旧稳定,但眼底极快地掠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混合着无奈、纵容,以及一丝被刻意压抑的东西。
“况且,” 林晚照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温热的气息,“猛鬼众对我们林家来说,也并没有太大的‘用处’,不是吗?他们视若珍宝、苦苦追寻的所谓‘黄泉之路’,早就是我们……嗯,‘玩剩下的’东西了,路子还走歪了。与其让他们继续瞎折腾,可能引出更大的乱子,不如顺水推舟,给蛇岐八家卖个人情。毕竟,一个相对稳定、欠我们人情的日本分部,总比一个被猛鬼众搅得天翻地覆、或者内部彻底分裂的日本分部,要好控制那么一点点,对吧?”
她的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在谈论如何处理一件不太顺手的工具。
“上官你担心这些干嘛?” 林晚照抬起头,看着上官线条冷硬却完美的侧脸,撇了撇嘴,“反正他们也掀不起什么真正的风浪。橘政宗的计划再激进,蛇岐八家的力量再整合,在我们面前……” 她笑了笑,那笑容里是她一贯的、源自绝对实力的自信与傲然,“也不过是稍微强壮一点的蚂蚁窝罢了。”
“骄兵必败,小姐。” 上官低声提醒,目光依旧直视前方雨夜,声音平静无波,却字字清晰。
“都说了不要叫我‘小姐’啊!” 林晚照不满地晃了晃她的胳膊,像个别扭的小女孩,但随即又扬起下巴,眼神睥睨,“骄兵必败?那只能说明那些‘兵’,还不够强。真正的‘骄’,是建立在对自身力量绝对认知基础上的从容。而我,恰好有‘骄’的资本。”
上官没有再说话。她太了解林晚照了,一旦她认定了某件事,某种姿态,否则谁也改变不了。想到这里,她冰冷的眼底深处,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涟漪。
哦,路明非除外。
车内安静下来,只有引擎的低吼和雨刷规律的摆动声。
“接下来去哪儿?” 林晚照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随口问道,仿佛刚才决定的不是介入一场可能席卷日本的混血种战争,而是选择下一场娱乐的地点。
“极乐馆。” 上官的回答简洁明了,没有任何解释。
林晚照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更浓的兴趣:“哦?那里啊……也好,是该去看看,那些‘影子’们,在得知光即将把他们彻底吞噬之前,最后的狂欢,是什么样子。”
跑车再次加速,撕裂雨幕,朝着大阪郊外的深山,那座名为“极乐”的魔窟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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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阪郊外,极乐馆
穿过蜿蜒的山路,隐秘的山谷中豁然开朗。一间规模宏大的传统日式大屋依山傍水而建,灯火通明,将周围的雨夜映照得如同白昼。大屋前,一道清澈的山溪潺潺流过,一座精巧的红木拱桥连接着外界的山路与内部的极乐世界。
桥边,穿着各色精美和服、妆容精致的漂亮女孩们巧笑嫣然,殷勤地迎送着每一位宾客。院内,气氛热烈得近乎迷幻:挥舞着火烈鸟羽毛、身穿艳丽比基尼的桑巴舞女,踩着激昂的鼓点,尽情扭动腰肢,抖动着丰满的胸部,引得周围阵阵口哨与喝彩;包着鲜艳印度头巾的侍应生们训练有素地穿梭在衣香鬓影之间,为客人提拿行李、引导道路。
尽管春寒料峭,山风微冷,但从一辆辆驶来的豪华轿车上下来的男人们,依旧搂着身穿昂贵裘皮、身段妖娆的女伴。女人们踩着细高跟,竭力在湿滑的山石板路上走出最婀娜多姿的步伐,紧身裙包裹下的臀部与大腿曲线绷紧,充满了欲望的暗示。
大屋前后,随处可见穿着黑色西装、敞着怀的男人在游荡。他们眼神警惕,腰间或腋下的枪套毫不掩饰,露出以色列hS精密公司生产的重型战术手枪那冷硬的轮廓。这种使用.50口径马格南枪弹的凶器,足以贯穿普通防弹衣。然而,往来于此的尊贵客人们对此并无不安,反而感到安心。只要不触犯极乐馆的铁律,这些男人就是最忠诚的护卫。但所有人都知道,一旦有人胆敢在此闹事,这些沉默的男人便会立刻化身为最凶猛的野兽,用最直接的方式解决问题。
然而今夜,敏锐的人能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荷枪实弹的守卫数量明显增加了,而且站位更加隐蔽,眼神更加锐利。极乐馆内依旧人声鼎沸,歌舞升平,赌桌前的呼喊与筹码碰撞声不绝于耳,但空气里,莫名地渗透进了一缕若有若无的、与这奢靡狂欢格格不入的肃杀之气。仿佛华丽的锦缎之下,悄然爬过了一条冰冷的毒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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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乐馆顶层。
顶层是一间极为宽敞的和室套间。地面铺着散发着清新草香的崭新榻榻米,室内用简约的素白纸屏风巧妙分割空间。一侧的窗户完全敞开,清冷的月光如水银泻地,铺满了大半个房间,也将窗外风雨飘摇的山景框成一幅动态的水墨画。
白木屏风边,只设了一张低矮的紫檀小几。几上,一个素雅的白瓷花瓶孤零零地立着,瓶中,仅插着一枝含苞待放、沾染着夜露的浅粉色春桃花。
一只白得近乎透明、骨节分明却异常优美的手,从宽大的袖袍中伸出,轻轻拾起了那枝桃花。另一只手则挽起了一头光可鉴人、如黑瀑般垂落的及腰长发。然后,那只手以桃花为簪,将长发松松挽起,固定在脑后,顿时露出一段白皙如玉、弧度优美的脖颈。
月光勾勒出一道修长妖异的身影。他肩披一件极其醒目、血红色的广袖和服,和服上以金线精工刺绣着大朵大朵盛放的彼岸花,红得凄艳,金得妖娆,充满了不祥的美感与极致的诱惑。这是最纯正的日本舞伎装扮,然而,他此刻且行且吟且唱的曲目,却是中国的古典题材——《贵妃醉酒》。悠扬婉转、带着奇异古韵的唱词,字正腔圆,全是中文:
“……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玉兔又早东升。那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
音色空灵飘渺,又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磁性,仿佛穿越了千年时光,从斑驳的古画中传来,与这满室月光、一枝桃花交织,营造出一种极致虚幻、又极致危险的氛围。
在这舞唱着异国绝恋的妖异身影前方不远处,月光照不到的稍暗区域,安静地坐着两道黑色的身影。
一人坐姿如标枪般笔直,即便在放松的状态下,全身肌肉也仿佛处于最完美的发力预备姿态,眼神锐利如刀锋出鞘前的寒光,正是上官。她沉默地看着前方吟唱的身影,面无表情,只有周身散发出的无形力场,将企图靠近的奢靡与危险气息隔绝在外。
另一人则显得散漫许多,林晚照随意地盘腿坐着,一手支着下巴,目光饶有兴致地欣赏着风间琉璃的舞姿与唱腔。那看似慵懒的姿态下,却透露出比上官更加内敛、却也更加深邃莫测的锋芒。仿佛她并非在看一场表演,而是在评估一件有趣、却也可能致命的事物。
月光,桃花,血衣,古曲,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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