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的狮峰,血雾裹着鬼泉的腐臭味,往人鼻子里钻,呛得人嗓子眼发苦。
赖布衣扶着阿七,深一脚浅一脚地顺着血泉往上游走。阿七被阴气侵体,虽说暂时没了那股子疯劲,可身子虚得厉害,走两步就喘,脸色白得像纸,后颈的蛛网纹路还在隐隐发红,看着瘆人得紧。
“先生……咱、咱这是去哪儿啊?”阿七哑着嗓子问,声音里带着后怕,“那鬼泉太邪门了,咱还是绕着走吧。”
赖布衣瞥了眼脚下潺潺流淌的黑泉水,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这鬼泉不是凭空冒出来的,是地脉倒悬引出来的阴煞汇聚之地,顺着它往上走,准能找到病根。”
他这话没说错,风水一道,讲究个追根溯源,阴煞之气再凶,也有个源头。这血泉的水又黑又臭,流过的地方寸草不生,分明是连着地底的凶穴,不找到源头破了它,别说狮峰,整个桂西南的地界都得遭殃。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约莫半个时辰,脚下的山路越来越陡,到后来,几乎是贴着绝壁走。血雾稍微散了些,借着朦胧的天光,赖布衣抬头一看,顿时倒抽一口凉气。
就见眼前这面刀削似的绝壁上,竟悬空挂着七具棺木!
那棺木不是寻常的杉木松木,通体乌黑发亮,凑近了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沉香木味——是千年沉香木!这种木头入水不沉,入土不腐,寻常人家别说用它做棺木,就是弄块小料做手串,都得倾家荡产。可这儿一挂就是七具,手笔之大,简直匪夷所思。
更邪门的是,每具棺木的表面,都用朱砂混着黑墨,阴刻着二十八宿星图。那些星位刻得歪歪扭扭,却又暗合天道,看着杂乱无章,实则藏着极大的门道。七具棺木呈北斗七星的方位排列,中央那具最大的棺木,星图刻得最是清晰,棺头还刻着一个大大的“困”字,跟唐碑上的字迹,竟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悬棺……竟是七星悬棺阵!”赖布衣的声音都有些发颤,他这辈子见过不少古墓奇阵,可七星悬棺阵,只在师父的古籍里见过记载,说是上古风水师用来镇煞的大阵,阵眼就是中央那具主棺,一旦动了,轻则煞气外泄,重则尸变滔天。
阿七也看傻了,张着嘴巴半天合不拢:“这、这是咱林家的祖棺!老辈人说,林家先祖葬在狮峰绝壁,谁都不许靠近,违令者……死!”
最后那个“死”字,他说得又轻又快,像是被什么东西掐住了脖子。
赖布衣没理会他的话,从怀里掏出罗盘,对准了中央那具主棺。罗盘刚一抬起来,原本还在微微晃动的铜针,突然像是被磁石吸住了似的,“唰”地一下指向主棺,紧接着,棺木上的二十八宿星图,竟像是活过来了一样,那些刻痕里隐隐泛起银光,星位流转,顺着罗盘的指引,在空中投射出一个巨大的立体卦象!
那卦象层层叠叠,上应天星,下接地脉,正是失传已久的地星噬月卦——大凶之卦!
“不好!这卦象是说,棺中镇着的煞气,已经要破阵而出了!”赖布衣心头一紧,刚想伸手去摸腰间的铜钱,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暴喝!
“开棺者死!”
是阿七!
他像是突然变了个人,双眼瞬间又红了,脸上青筋暴起,猛地朝着赖布衣扑了过来。手里不知何时攥着那块贴身的玉佩,玉佩被他捏得死死的,竟迸发出一道刺眼的强光,直晃得赖布衣睁不开眼。
赖布衣下意识地偏头躲闪,余光瞥见那玉佩的内侧——竟刻着一个跟唐碑、主棺棺头一模一样的“困”字!
“你这玉佩……”赖布衣话没说完,就见阿七疯了似的扑到主棺前,双手死死扒着棺盖,嘴里嘶吼着:“不许碰!谁都不许碰先祖的棺木!”
可这千年沉香木棺,哪是人力能撼动的?阿七扒得青筋暴起,棺盖却纹丝不动。就在这时,那立体卦象突然猛地一震,一道银光射在棺盖上,只听“咔嚓”一声脆响,棺盖竟自行弹开了一条缝!
缝隙刚一出现,一股腥臭的黑风就猛地喷了出来,紧接着,黑泉水像是有了生命似的,顺着绝壁往上涌,从棺缝里灌了进去,又猛地喷涌而出!那些黑水在半空中炸开,化作七只面目狰狞的鬼面,青面獠牙,嘶吼着朝着赖布衣和阿七扑了过来!
鬼面带着阴煞之气,所过之处,连空气都像是被冻住了,赖布衣只觉得头皮发麻,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危急关头,他来不及多想,猛地咬破舌尖,一口滚烫的血雾喷了出去!
舌尖血是人身阳气最盛之物,血雾一碰到鬼面,就听见“滋啦”一声响,鬼面顿时发出凄厉的惨叫,身形淡了大半。
趁此机会,赖布衣猛地从袖中甩出十二枚五帝钱!
“天罡锁,镇!”
十二枚铜钱在空中划过一道金光,瞬间布成一个天罡锁煞阵,将七只鬼面困在了阵中。铜钱嗡嗡作响,金光四射,鬼面在阵中疯狂挣扎,却怎么也冲不出去,只能发出一声声怨毒的嘶吼。
赖布衣死死盯着阵中的鬼面,余光却瞥见棺内的景象——棺木里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具早已朽烂的骸骨,骸骨的手腕上,竟系着半块染血的襁褓!
那襁褓的料子,是罕见的云锦,颜色虽已发黑,可质地依旧柔软,更让赖布衣心头剧震的是,那襁褓的边角,竟嵌着一小块玉佩碎片,材质跟阿七腰间的那块,一模一样!
“这……这是怎么回事?”阿七也看到了,原本疯狂的眼神里,闪过一丝迷茫,他呆呆地看着棺内的骸骨,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腰间的玉佩,整个人都傻了。
就在这时,天罡锁煞阵中的金光突然暗了下去,一只鬼面猛地冲破阵法,朝着阿七扑了过去!
赖布衣瞳孔骤缩,刚想出手,却.见阿七腰间的玉佩突然爆发出一阵更刺眼的强光,将那只鬼面死死钉在了半空中!
强光之中,阿七后颈的蛛网纹路,竟开始一点点消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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