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满未曾料到,此番人间之行,初衷只为陪伴亲人,以慰藉漫长修仙路上对尘世的眷恋。
却意外地让她的道心经历了一番洗礼,愈发坚如磐石。
目睹凡人在天灾人祸前的无力,感受人性中的善恶交织,反而更清晰地映照出她求索大道的决心。
不为凌驾,只为超脱,只为拥有守护与改变的力量。
这份明悟沉淀于心,竟引动了她体内灵力的蠢蠢欲动,修为壁垒隐隐松动,竟有了要向筑基中期突破的迹象。
在京城陪伴家人的最后一年,她看着兄长陈青云在朝堂之上崭露头角,前途光明;
爹娘身体在她的暗中调理下,康健硬朗,精神矍铄;
小侄女妮妮更是如同春日里最娇嫩的花苞,活泼可爱,笑语嫣然。
这般温馨美满、充满烟火气的日子,让她心中一片柔软,如同浸在温水中。
每一刻都值得珍藏心底,成为未来漫长岁月里最温暖的慰藉。
然而,大道无情,时光荏苒。
眼前的幸福如同掌心沙,握得再紧,也终有流尽之时。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在爹娘有限的百年寿数中,时常归来探望,但她明白,此刻,是她该重新踏上征程的时候了。
若贪恋这人间温柔,沉溺于亲情眷恋,那她便失了修仙者的锐气与初心,道途也将止步于此。
越是临近离别之期,家中那份刻意维持的轻松氛围下,弥漫着化不开的离愁。
爹娘虽从不将不舍之言挂在嘴边,但陈小满敏锐的神识总能察觉到,深夜时分,他们房中的灯火常常久久不熄。
许春花几乎是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劲头,日夜不停地为女儿赶制衣裳。
自从知道女儿未来几十年或者是几百年都会长现在这样,身形不会再变后,她心中五味杂陈。
既有对女儿非凡际遇的骄傲,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
她的孩子,终究是与他们这些凡人不同了。
但无论如何,在她心中,陈小满永远是她需要呵护的骨肉。
她买了许多上好的青色、紫色料子,那是女儿偏爱的颜色。
她怕自己手艺落伍,做出的衣裙不够好看,还特意跑去京城最好的绣坊,仔细观察那些时兴衣裙的款式、绣样,回来再一针一线地精心缝制。
连儿媳刘氏想帮忙搭把手,她都婉拒了,仿佛唯有通过这亲手缝制的每一针、每一线,才能将满腔母爱密密地缝进去,伴随女儿远行。
陈大壮则用他更显笨拙却无比真诚的方式表达着不舍。
他知晓女儿早已辟谷,不食人间烟火,却还是忍不住搜罗了许多京中有名的、女儿幼时或许会喜欢的零嘴干果,仔细打包好。
更令人动容的是,这个沉默寡言的汉子,竟在无数个夜晚,就着昏暗的灯光,用他那双因常年劳作而粗糙不堪的手。
拿着刻刀,一点一点地,雕刻出了一个栩栩如生的陈小满木雕。
那木雕的眉眼,依稀能看出女儿的轮廓,承载着一位父亲最深沉、最无言的爱。
面对爹娘这沉甸甸的爱,陈小满心中酸涩又感动。
她取出炭笔和素纸,运用神识对细节的精准把握,为家人画下了一张极为传神的全家福素描。
画中,陈大壮和许春花端坐中间,脸上带着满足的微笑,陈青山与刘氏立于身后,温婉秀雅。
小妮妮则俏皮地趴在爷爷奶奶膝前,而陈小满自己,则站在家人身侧,眉眼弯弯。
她没有使用更方便的法术或留影石,只因那等仙家之物,对凡人爹娘而言,反不如这纸墨画像来得真实、亲切。
果然,当陈大壮和许春花收到这幅画像时,顿时爱不释手,反复摩挲,眼中泪光闪烁。
以后思念女儿时,便可展开画像,细细端详,总归是个念想。
陈小满也为自己复制了一份,小心收起。
修仙岁月漫长孤寂,难免有脆弱彷徨之时,望一眼家人画像,或许便能重新汲取到温暖与力量。
离别之日终究到来。
看着爹娘、兄嫂和小侄女为她准备的、堆满一桌的礼物。
娘亲亲手缝制的四季衣裳、爹爹搜罗的零嘴和那尊木雕、兄嫂准备的凡间首饰、妮妮塞给她的最爱的糖果……
陈小满一件不落,珍而重之地全部收进储物袋。
家人们脸上强撑着笑意,嘴里反复叮嘱着:“小满,出门在外,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家里一切都好,莫要牵挂。”
“能再见你一面,爹娘此生已无憾……”
陈小满看着他们强忍泪水的模样,心中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难受得几乎无法呼吸。
她再次上前,用力拥抱了爹娘,又抱起早已泪眼汪汪的小侄女。
在她柔软的脸颊上亲了亲,柔声道:“妮妮乖,替姑姑好好孝顺爷爷奶奶,爹爹娘亲。”
最终,她不再回头,祭出那枚翠绿的绿叶飞行法器,身形一闪,便已立于法器之上。
夜风吹拂着她的衣袂,她最后深深看了一眼下方灯火阑珊中、亲人模糊却坚毅的身影,决然地化作一道青色流光,消失在深邃的夜空之中。
就在她身影消失的刹那,陈府之中,那强撑了许久的平静终于崩塌。
许春花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陈大壮亦是老泪纵横,默默拭泪。
小小的妮妮抱着奶奶的腿,也跟着哇哇大哭。
陈青山红着眼圈,用力拍着父亲的肩膀,无声地传递着安慰与支撑……
陈小满一路向西,驾驭着绿叶法器,目标明确地朝着传闻中盛产水系灵宝的西海方向而去。
然而,途经故地上空时,一股莫名的牵引力,让她鬼使神差地按下云头,再次落在了熟悉的土地上。
她并未前往村中的老宅,而是凭着记忆,来到了那个曾经改变了她和家人命运的山谷。
那个让她挖了不少的好药材,带着家人挖到第一桶金,以及找到神曜石让自己走向不同人生的地方。
月色下的山谷,静谧而幽深。
多年过去,谷中依旧灵气氤氲,郁郁葱葱地长满了各种草药,生机勃勃,仿佛时光在此地流逝得格外缓慢。
陈小满信步而行,本想再去那个发现神曜石的幽潭边看看,缅怀一下过去。
却不想,尚未走近,便感受到前方传来一阵微弱的灵气波动和激烈的打斗声。
她隐匿气息,悄然靠近,映入眼帘的一幕,让她颇感意外。
只见月光下,一条通体碧青、仅有手指粗细的小蛇,正与一头体型远超于它、利爪如钩的妖禽“利爪鹰”激烈缠斗!
那小青蛇,陈小满一眼便认了出来,正是她幼时两次在这山谷中遭遇、并被她反击过的那条!
它的体型似乎毫无变化,依旧细小,但那一双金色的竖瞳。
却比记忆中更多了几分灵动的神韵,在月色下闪烁着冰冷而锐利的光芒。
按常理,利爪鹰乃是蛇类天敌,无论是体型、力量还是克制关系,都应占据绝对上风。
然而,这条小青蛇却展现出了惊人的敏捷与韧性。
它身形如电,在利爪鹰狂风暴雨般的扑击和利爪撕扯下,总能于箭不容发之际巧妙避开。
甚至还能抓住空隙,反口在利爪鹰的翅膀、腹部留下几个渗着黑血的牙印!
那蛇毒显然非同一般,让利爪鹰的动作逐渐变得迟缓而暴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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