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六十一年冬月初,一场薄雪落满京城,把街面上的青石板染成了浅白。朝阳门内的“清和茶馆”却暖意融融,二楼临窗的暖阁里,炭炉烧得正旺,铜壶里的碧螺春煮得泛起细密的泡沫,茶香混着炭火气,把窗外的寒风挡得严严实实。
胤璟坐在暖阁里,指尖摩挲着青瓷茶盏的冰裂纹。他今日是应“工部尚书王鸿绪”之约来谈“河道修缮的木料采买”,可心里清楚,这不过是个幌子——王鸿绪是胤禩最信任的亲信,比马尔泰沉稳,比鄂尔多老辣,上次廉亲王府密谈后,胤禩没再派旁人来,反倒让王鸿绪出面,显然是觉得之前的试探不够,要动真格的了。
楼梯上传来沉稳的脚步声,王鸿绪披着一件玄色狐裘,戴着海龙皮帽,走进暖阁时,身上还带着一股寒气。他摘下帽子,露出一张保养得宜的脸,眼角虽有细纹,却透着精明,坐下时先朝窗外扫了一眼,确认没人盯梢,才笑道:“六王爷久等了,这雪天路滑,来得迟了些。”
“王大人客气了,”胤璟抬手示意他喝茶,“刚煮好的碧螺春,是江南新贡的,大人尝尝。”
王鸿绪端起茶盏,却没喝,只放在鼻尖闻了闻:“好茶,可惜这江南的茶,近来怕是要跟着漕运一起,犯些难了。”他话锋一转,直奔主题,“王爷前几日去廉亲王府,谈的商税调配,可有眉目?”
胤璟心里冷笑,果然是为这事来的。他故意露出几分愁容,放下茶盏,叹了口气:“眉目谈不上。江南商税欠了三成,户部催得紧,胤禩那边……倒也提了些想法,只是事关重大,我还得再想想。”
“是该想想,”王鸿绪接过话头,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低了些,“只是王爷,如今的局势,可容不得太多犹豫。皇阿玛年事已高,储位的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就差一层窗户纸没捅破了。”
他顿了顿,手指在茶桌上轻轻敲了敲,像是在斟酌措辞:“八爷向来敬重王爷的才干,上次马尔泰提的户部尚书,鄂尔多说的兵权,其实都只是‘见面礼’。八爷私下跟我说,若是王爷肯真心相助,他日他承了大统,必封王爷为‘和硕亲王’,世袭罔替——这可不是寻常的爵位,子子孙孙都能享荣华,比什么户部尚书、兵权在手,更稳妥。”
“世袭亲王”四个字,王鸿绪说得极轻,却像一块石头砸在暖阁里,分量十足。清朝的亲王,大多是“功封”或“恩封”,世袭罔替的“铁帽子王”更是寥寥无几,整个大清开国到现在,也不过八家。胤禩肯抛出这个筹码,显然是把胤璟当成了“关键助力”,也看出之前的许诺没能打动他,才拿出了压箱底的诱惑。
胤璟的指尖猛地收紧,茶盏边缘硌得指腹发疼,脸上却故意露出几分震惊,随即又转为犹豫,眉头皱得紧紧的:“世袭亲王……八爷的手笔,未免太大了。只是王大人,您也知道,我府上有妻儿,还有老母亲。前几年废太子的事,您也见过,一旦站错了队,可不是我一个人掉脑袋,整个王府都得跟着遭殃。”
他这话半真半假。真的是他确实有顾虑,假的是这顾虑并非“怕站错队”,而是故意装出来的犹豫。他知道,王鸿绪这种老狐狸,最不信“不为名利”的人,却信“顾家惜命”的人——只有有弱点,才容易被拉拢。
王鸿绪见他动容,眼底闪过一丝了然,语气也更恳切了些:“王爷的顾虑,八爷早就想到了。只要王爷表个态,八爷会先让人把您的家眷接到江南张伯行大人那里暂住,那边有盐商护着,安全得很。至于老夫人,八爷也会奏请皇阿玛,赏些滋补的药材,派人贴身照料——您只管放心,绝不让您的家人受半分委屈。”
“江南暂住?”胤璟故意重复了一遍,眼神里露出几分动摇,像是在权衡利弊,“只是……我前几日路过御书房,见皇阿玛又召了胤宸进去,两人聊了快一个时辰,出来时胤宸手里还拿着一份‘新政章程’。看那样子,皇阿玛对他,似乎格外看重。若是储位真的定了胤宸,咱们做再多准备,不也是白费力气?”
这话是关键。他故意把“储位倾向胤宸”这个信息抛出来,不是为了表达担忧,而是为了误导王鸿绪——让他觉得,自己犹豫的不是“要不要投靠胤禩”,而是“怕胤禩争不过胤宸”,是对“胜算”的顾虑,而非对“道义”的坚持。
果然,王鸿绪的眼神亮了亮,连忙道:“王爷这就是多虑了!胤宸不过是靠着督办河工得了些虚名,论人脉、论才干,哪里比得上八爷?江南的督抚、京里的部院、健锐营的兵马,大多是八爷的人,就算皇阿玛一时偏向他,只要咱们一起发力,朝堂上的声音变了,储位自然会改过来。”
他越说越激动,声音也拔高了些,又赶紧压低:“八爷说了,王爷只要点个头,世袭亲王的位置跑不了,江南盐税也任由您调度。您想想,到时候您掌着财税,我管着工部,鄂尔多盯着兵部,八爷坐了龙椅,咱们就是大清最稳的靠山,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胤璟看着他急切的样子,心里清楚,这步棋走对了。他故意露出几分松动,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慢悠悠道:“王大人,这事太大,我不能立刻答应你。你容我再跟内子商量商量,毕竟要动家眷,得她点头才行。三日后,我再给你准信,如何?”
“好!好!”王鸿绪见他松口,脸上露出了笑容,“王爷尽管考虑,只是千万别忘了,时不我待,一旦储位定了,可就没机会了。”他又叮嘱了几句“万事小心”,才拿起帽子,匆匆离开暖阁,走时还特意绕了个远路,显然是怕被人跟踪。
胤璟坐在暖阁里,听着王鸿绪的脚步声消失在楼梯口,脸上的犹豫瞬间褪去,眼底只剩下冷冽的清明。他抬手招来店小二,付了茶钱,又特意要了一壶凉茶,泼在炭炉边——让暖阁里的热气散得快些,免得留下太多停留的痕迹。
走出茶馆时,雪又下大了,细小的雪粒打在脸上,带着刺骨的凉。陈武早已候在街角的马车旁,见他出来,连忙上前:“王爷,都听见了?”
“听见了,”胤璟钻进马车,搓了搓手,“世袭亲王,江南安置家眷,胤禩的筹码倒是越来越重了。王鸿绪回去后,肯定会跟胤禩说我‘犹豫但心动’,就等着胤禩亲自出面了。”
陈武点点头:“属下已经让人跟着王鸿绪了,看他是不是直接去廉亲王府。”
“不用看也知道,”胤璟靠在车壁上,闭上眼,“王鸿绪这种人,做事不会拖,今天的话,今晚就会传到胤禩耳朵里。胤禩之前让旁人试探,现在见我‘动摇’,必然会觉得亲自出面更稳妥——他要的是我的‘明确表态’,只有他自己来,才放心。”
马车缓缓驶动,车轮碾过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胤璟睁开眼,看向窗外飘落的雪花——胤禩啊胤禩,你以为抛出的是诱惑,却不知道,你每靠近一步,就离深渊越近一步。之前的证据,还缺一个“胤禩本人谋逆”的实据,只要他亲自出面,说出那句“逼宫夺权”的话,这场暗战,就能彻底收网了。
“陈武,”胤璟突然开口,“让人把王府里的‘江南绸缎’都找出来,堆在显眼的地方,再让内子故意跟管家说‘担心去江南住不惯’——做得像点,让府里的下人都知道我在考虑‘南迁’的事。”
“是,属下明白,”陈武应道,“这样一来,就算有人盯着王府,也会觉得王爷是真的动心了。”
胤璟微微颔首。他要做的,就是让胤禩彻底放下警惕,觉得自己是“被名利和家眷牵绊”的普通人,而非那个藏着前世记忆、步步为营的对手。只有这样,胤禩才会毫无保留地露出破绽,让他抓住最后的、最关键的证据。
马车驶过紫禁城角楼,雪光映着宫墙的琉璃瓦,泛着冷寂的光。胤璟知道,这场暗战的高潮,很快就要来了。而他,已经做好了准备,等着胤禩亲自走进他设下的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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