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六十一年十月末的江南,已浸在深秋的湿冷里。通州漕运码头却没有半分萧索,数十艘乌篷漕船挤在河道里,船工们赤着脚在跳板上往来,扛着粮袋的号子声、船老大的吆喝声、岸边商铺的叫卖声混在一起,裹着河面上的水汽,漫得满码头都是。
陈武踩着湿漉漉的青石板,袖口藏着一把短刀,目光警惕地扫过人群。按胤璟的吩咐,他今日来码头接“江南漕运的账册”——实则是盯着一艘从苏州来的商船,据说船上有“给六王爷的私货”。
辰时刚过,一艘挂着“张记”旗号的漕船缓缓靠岸。船身比寻常漕船略小,船工们卸货时动作格外小心,不像运粮,倒像藏着什么贵重东西。陈武注意到,一个穿着青布长衫、戴瓜皮帽的中年男人混在船工里,频频往码头西侧的茶寮张望——那是他们约定的接头地点。
陈武不动声色地跟过去,在茶寮角落坐下,点了一壶劣质的茉莉花茶。中年男人也跟着进来,选了邻桌,低声道:“六王爷的人?”
“是。”陈武端起茶杯,挡住脸。
男人迅速从袖袋里摸出一个三寸长的竹筒,塞进陈武手里:“张伯行大人的幕僚托我带来的,说务必亲手交给六王爷。”说完,他没多停留,付了茶钱就匆匆离开,混进码头的人流里不见了。
陈武握紧竹筒,指尖能摸到里面卷着的硬物。他没立刻打开,而是按原路返回贝勒府,一路上避开行人,确认没人跟踪,才推开胤璟书房的门。
胤璟正坐在书案后看江南盐税的账册,案上摊着的纸页上,密密麻麻记着“两淮盐场”“苏松盐税”的数字。见陈武进来,他放下笔,目光落在那只竹筒上:“带来了?”
“是,王爷。”陈武递过竹筒,“从苏州来的‘张记’漕船,递信的是个幕僚打扮的人,没敢多说话。”
胤璟拿起竹筒,拧开盖子,倒出一卷用油纸包着的信纸。油纸防潮,纸上还带着淡淡的油墨香,显然是刚写不久。他展开信纸,只见上面的字迹娟秀却有力,写着:
“六王爷钧鉴:
自宗亲宴后,八爷常念王爷之才,谓‘大清财税,非王爷不能善理’。今江南盐税年入百万两,实乃国之命脉,然现掌者多庸碌,致盐引混乱,税银流失。八爷有意扶王爷共掌朝政,待大事底定,江南盐税可全交王爷调度,任其改革,无有掣肘。
张伯行大人感王爷清正,愿先备二十万两白银,作为‘投名之资’,暂存苏州盐商处,待王爷示意,便即刻奉上。望王爷明察时势,与八爷同心,共扶大清社稷,他日富贵,必与王爷共享。
苏州幕僚 谨上 康熙六十一年十月廿日”
信不长,却字字戳心。江南盐税是大清的“钱袋子”,年入百万两,占全国盐税的三成,张伯行作为江南巡抚,竟愿将这命脉拱手让给胤璟,还奉上二十万两投名状——这哪里是拉拢,分明是胤禩在地方布下的棋子,要借盐税之力,撬动朝堂。
胤璟捏着信纸,指节微微发白。之前马尔泰的口头许诺、鄂尔多的兵权手令、廉亲王府里的逼宫言论,都还局限在京城;如今张伯行的信一到,便把这张谋逆的网,从京畿拉到了江南——胤禩不仅染指京城兵权,还串联了地方督抚,手里握着盐税这等重器,其野心远比他想的更大。
“陈武,”胤璟的声音沉了几分,“去查‘张记’漕船的底细,还有那个递信的幕僚——他是谁,在张伯行府里担任何职,这次来京城除了递信,还见了谁。另外,查漕运司的登记簿,确认这艘船是不是从苏州张伯行的辖地出发的,船上除了‘私货’,还有没有别的东西。”
“是!”陈武领命,转身就要走。
“等等,”胤璟叫住他,“再去码头找几个可靠的脚夫,问问他们有没有见过那个递信的幕僚,他在船上待了多久,跟哪些人接触过。务必查得仔细,一点都不能漏。”
陈武应声而去。胤璟重新拿起信纸,对着烛火细看——信纸是苏州产的“桃花笺”,墨迹是徽墨,都是江南的特产,绝非京城能轻易弄到。信末的日期是十月廿日,从苏州到通州,漕船最快也要七八天,时间刚好对得上,看来信是真的。
傍晚时分,陈武回来了,手里捧着一叠查来的资料:“王爷,都查清楚了。‘张记’漕船是江南巡抚张伯行的私船,平时用来运送官粮,这次却只装了少量茶叶,特意绕了近路来京城。递信的幕僚叫李默,是张伯行的贴身幕僚,管着盐税的账目。他这次来京城,除了递信,还去了廉亲王府,跟胤禩的长史见了一面,然后就匆匆回船了。漕运司的登记簿上,明确写着这艘船‘从苏州府出发,奉旨押送茶叶赴京’,但实际上,茶叶只是幌子。”
胤璟接过登记簿副本,上面果然有漕运司的印章,船主姓名、出发日期、货物清单都写得清清楚楚,只是“茶叶”二字旁边,用小字注了“少量”,显然是为了掩人耳目。
“好,好一个张伯行!”胤璟冷笑一声,将信纸、登记簿副本、李默的行踪记录摊在书案上,“胤禩在京城拉官员、握兵权,在江南又让张伯行掌盐税、备银两,这是要里应外合,把大清的财税、兵权都攥在手里啊!”
他叫陈忠过来,让他把这些证据整理归档:“把原信放在最上面,下面附漕运司的登记簿副本、李默的行踪记录,还有江南盐税的账册摘要——标注清楚江南盐税占全国的三成,让任何人看了都知道,张伯行这是把半个国库的财源都拿出来做诱饵了。”
陈忠小心翼翼地将这些东西整理好,放进一个紫檀木盒子里,盖上盖子,贴上封条,上面写着“康熙六十一年十月廿五,江南密信案,封存于书房暗格”。
胤璟看着盒子被陈武放进第三个暗格,与之前的马尔泰谈话记录、鄂尔多手令副本、廉亲王府的逆言记录摆在一起,心里松了口气——现在,证据链已经完整了:从京城的户部、兵部,到地方的江南巡抚;从口头许诺、兵权手令,到逼宫言论、盐税投名状;胤禩结党营私、谋逆夺权的罪证,已经铁证如山。
“王爷,”陈武轻声道,“现在证据够了,要不要递交给皇上?”
胤璟摇摇头,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还不是时候。胤禩在江南还有多少党羽?其他督抚有没有被拉拢?这些都还没查清楚。现在递上去,只能打草惊蛇,让他销毁剩下的证据。再等等,等我们把他的底细都摸透了,再一起呈给皇阿玛,让他无从辩驳。”
他知道,康熙年事已高,最忌皇子结党谋逆。一旦把这些证据全部呈上,胤禩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难脱罪责。但在此之前,他必须确保没有遗漏,不能给胤禩任何翻身的机会。
陈武点头:“属下明白,会继续盯着廉亲王府和江南的动静。”
胤璟转过身,目光落在书案上的江南盐税账册上。江南盐税……二十万两投名状……这些数字背后,是无数百姓的血汗,却被张伯行用来作为谋逆的筹码。他握紧拳头,心里暗下决心——无论如何,都要阻止胤禩,不能让他们的野心,毁了大清的江山,害了天下的百姓。
夜渐深,书房里的烛火还亮着。胤璟重新坐下,拿起笔,在纸上写下“江南督抚名单”,一个个划掉已知的胤禩党羽,剩下的空白处,他标注了“待查”——这场暗战,还远没结束。但他知道,自己手里的证据,已经足够锋利,只待一个合适的时机,便能给予胤禩致命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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