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菲苑牵头搞的“精致生活共建计划”（琉璃内部简称“小作坊联盟”）在低调中稳步推进。敬妃宫里的“清凉止痒膏”因为价格实惠、效果显着，在底层宫人中颇受欢迎，参与制作的几个粗使宫女额外得了赏钱，干活儿愈发卖力，连带着对敬妃都更加忠心。
碎玉轩那边，甄嬛与琉璃、以及那位精通药理的老嬷嬷碰了几次面，针对“淡斑精华”的配方进行了深入探讨。琉璃适时提出的一些“古法新用”的思路，让老嬷嬷都啧啧称奇，项目进展顺利，甄嬛对此也颇为上心，俨然将此事当成了乏味宫斗之余的一项正经事业。
端妃虽未直接参与，但也派人传话，对“安神香囊”的药材配比提了些细致要求，态度显然是默许且关注的。
这股悄然涌动的“生产热潮”自然瞒不过胤禛的眼睛。这日，他批阅奏折间歇，状似无意地问苏培盛：“芳菲苑那边，近日如何？”
苏培盛心领神会，躬身答道：“回皇上，琉璃姑娘倒是安分，整日窝在芳菲苑里带着人鼓捣那些香露膏脂。敬妃娘娘宫里的止痒膏，听说很得下人们的心。莞贵人似乎也对那淡斑的方子极有兴趣，常与琉璃和一位老嬷嬷商议。”
“哦？”胤禛放下朱笔，指尖轻轻敲着御案，“她倒是会找人。敬妃性子宽和，莞贵人聪慧敏锐，端妃……虽不出门，也是个心里有数的。” 他顿了顿，语气听不出喜怒，“这般拉拢人心，她倒是无师自通。”
苏培盛不敢接这话，只垂首听着。
胤禛沉默片刻，忽然道：“摆驾，朕去御花园走走。”
皇帝突然要去御花园，苏培盛虽感意外，却立刻安排。然而，銮驾行至半路，胤禛却改了主意：“不必兴师动众了，朕随意走走。嗯……听说御花园东南角新移了几株绿梅，去瞧瞧。”
苏培盛抬头一看，御花园东南角？那再往前走一段，可不就是芳菲苑所在的偏僻宫道吗？他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不露分毫：“嗻。”
胤禛只带了苏培盛和两个贴身小太监，信步而行。果然，走着走着，便拐向了芳菲苑的方向。还未走近，一股混合着花香、药草和一丝丝蜜糖味的独特气息便随风飘来。
院门虚掩着，里面传来琉璃清亮又带着点严肃的声音：“……这一锅杏仁油的火候最关键，过了会有焦糊味，差了香气又提不出来。春桃你看好火，秋桂你记下，辰时三刻下料，文火慢煎一炷香……小栗子！别碰那个刚调好的玉簪清露，还没到时辰！”
胤禛站在门外，透过门缝，只见琉璃系着一条粗布围裙，袖子挽到手肘，正手脚麻利地指挥着。她鼻尖上沾了点不知是花粉还是锅灰，脸颊因忙碌泛着红晕，眼神却亮得惊人，全神贯注地盯着灶台上的小锅，那股认真劲儿，竟比某些大臣在御前奏对时还要专注。
苏培盛刚要出声通传，却被胤禛一个眼神制止了。
只见琉璃用小银勺舀起一点油，仔细看了看成色，又凑近闻了闻，满意地点点头：“这锅可以了，熄火，自然放凉。”她直起腰，擦了把额角的细汗，一扭头，正好对上门外那双深邃的眼睛。
琉璃吓得一个激灵，手里的勺子差点掉地上，慌忙跪下：“奴婢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不知皇上驾到，奴婢失仪！”
院内春桃几人也吓得扑通跪倒一片。
胤禛缓步走进院子，目光扫过那些瓶瓶罐罐和简陋的器具，最后落在那锅刚刚熄火、散发着温和香气的杏仁油上。“起来吧。朕随意走走，闻到香气，便过来看看。”他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情绪。
琉璃心跳如鼓，赶紧起身，垂首侍立一旁。皇上突然袭击检查工作？这是几个意思？
“你这‘共建计划’，倒是搞得有声有色。”胤禛踱到晾晒着各色花瓣的架子前，随手拈起一片干茉莉。
琉璃心里一紧，皇上果然知道了！她小心翼翼地回答：“回皇上，奴婢只是遵照皇上旨意，小范围试行，不敢惊扰各位主子。”
“不敢惊扰？”胤禛转过身，目光落在她脸上，“朕看敬妃、莞贵人，乃至端妃，都被你‘共建’进去了。”
琉璃背后冒出冷汗，这是兴师问罪？她硬着头皮解释：“皇上明鉴，奴婢只是应各位主子需求，提供些许力所能及的帮助，绝无拉帮结派之心！所得微利，亦多用于补贴参与宫人或抵扣成本，账目清晰可查……”
看着她急急辩解、鼻尖那点污迹随着表情一动一动的样子，胤禛忽然觉得有些好笑，打断了她：“朕又没怪你。”
琉璃：“……啊？”
胤禛走到她刚才忙碌的灶台边，看着那锅杏仁油，忽然问了一个让琉璃差点咬到舌头的问题：“你这‘共建计划’，看来收益颇丰？朕若也想‘入股’，你看，需要多少银子？”
琉璃猛地抬头，眼睛瞪得溜圆，几乎以为自己幻听了。
皇……皇上要入股？！入股她这个小破作坊？！这是什么新型的皇家风投吗？！还是说……这是另一种形式的“抄家”？
她的脑子瞬间高速运转，cpU都快干烧了。答应？那赚的钱算谁的？不答应？皇上开口了，她能说不吗？
看着琉璃那张瞬息万变、写满了“震惊”、“懵逼”、“算计”和“绝望”的小脸，胤禛眼底极快地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但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怎么？朕的银子，不干净？”
“不不不！皇上明鉴！奴婢绝无此意！”琉璃差点把头摇掉，“只是……奴婢这小小作坊，本小利微，实在……实在不敢玷污皇上的英明！而且……而且……”
她一咬牙，豁出去了，抬起头，眼神无比“真诚”地看着胤禛：“皇上，您若入股，这‘共建计划’的性质就变了呀！到时候，各位娘娘主子们是看产品的面子，还是看皇上的面子呢？这‘精致生活’的纯粹性，岂不是打了折扣？再者，皇上您日理万机，操心的是江山社稷，这等微末小事，实在不敢劳烦皇上分神！”
开玩笑！让皇帝当了股东，她还有自主权吗？赚的钱还能进自己口袋吗？这必须不能答应！
胤禛看着她那副如临大敌、绞尽脑汁找理由推脱的模样，心中觉得颇为有趣。他本也就是一时兴起，试探一下，没想到这小宫女的反应如此……生动。
“罢了，”他摆了摆手，仿佛只是随口一提，“朕看你这里井然有序，便放心了。你好生做着，若真能为宫中节流开源，朕自有赏赐。若是弄些虚头巴脑的……”
“奴婢不敢！定当兢兢业业！”琉璃赶紧保证。
胤禛没再多说，又扫了一眼院子，便转身离开了。
直到皇帝的背影消失在宫道尽头，琉璃才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
“姑娘，您没事吧？”春桃赶紧扶住她。
琉璃喘着大气，拍着胸口：“没、没事……就是觉得，跟皇上说几句话，比跟内务府斗一天还累……”
她看着院子里的一切，心有余悸。皇上的心思，真是深似海。一会儿是KpI，一会儿要入股，这紫禁城最强打工人的活儿，真不是人干的！
不过……皇上最后那句“自有赏赐”，是不是可以理解为……默许甚至鼓励她继续折腾了？
这么一想，琉璃又稍微松了口气。
只要不抢她的股份和控制权，一切都好说！
至于皇上的“入股”提议？嗯，就当是领导画了个遥不可及的大饼吧！
当前要务，还是得赶紧把各个“合作项目”落实，做出成绩，让自己的“估值”再往上蹿一蹿！到时候，就算皇帝想“收购”，也得开个她无法拒绝的天价才行！
对，就这么办！琉璃重新燃起斗志，挽起袖子：“春桃秋桂，别愣着了！赶紧把玉簪清露分装出来，碎玉轩还等着呢！”
打工人的魂，就是在一次次被老板惊吓后，依然顽强地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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