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没有停歇的迹象,仿佛整座城市都被浸泡在一片无边的灰幕之中。夜色如墨,层层叠叠地压向地面,唯有教育局旧址后巷那盏老旧路灯,在风雨中挣扎着发出昏黄的光晕,像是某种隐秘仪式的祭坛。
秦明站在对面楼顶的边缘,身形笔直如刀锋,冲锋衣被雨水浸透,紧贴后背,勾勒出他肩胛骨与脊柱之间绷紧的肌肉线条。他的呼吸极轻,几乎与风声融为一体,可心跳却沉稳有力,像钟摆,一拍不差地敲击着胸腔。他没有动,目光死死锁住那片灯光下的空地——那里,是今晚所有暗流交汇的终点。
耳机里一片静默,连电流的杂音都被屏蔽得干干净净。他知道,每一个小组都已就位,埋伏在阴影深处,如同猎豹伏于草丛,只等一声令下。他们不是普通人,而是“守夜司”最精锐的灵能特勤组,专门处理那些游走于现实之外、却不容忽视的异象事件。
他知道,敌人来了。
三分钟前,高空监控捕捉到一辆无牌面包车缓缓驶入小巷口。车身漆黑,没有标识,轮胎碾过积水时几乎没有声音,仿佛它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车门打开的一瞬,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秒。
一个男人走了下来。
红唐装,金线绣着繁复的招财纹路,袖口随风轻扬,金丝在雨中泛起诡异的光泽,宛如活物蠕动。利市仙官,财神团四大执事之一,掌管阴市交易与命格买卖。传说他曾以一枚铜钱换走七岁孩童的阳寿,只为替某个富豪延命十年。
他身后跟着一道影子。
那不是人影,而是一团不断扭曲、拉伸的黑雾,轮廓忽男忽女,忽老忽少,脸上的人脸一张张浮现又溃烂,像是无数亡魂被强行糅合在一起。魑魅,无形之祟,靠吞噬执念与恐惧成长。它不走路,是滑行的,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淡淡的血痕——那是被它掠夺过的灵魂残渣。
他们一步步走向约定地点。
地上放着一个U盘,插在防水盒里,标签清晰写着:“最终销毁版_v3”。那是假账本,是诱饵,也是陷阱。里面记录着财神团三年来操控地下命格拍卖、篡改生死簿的全部数据——当然,全是伪造的。真正的核心资料,早已被加密封存在地下三百米的量子服务器中。
秦明握紧背包里的反阴气弹。指尖触到外壳上的刻痕,那是三年前他在终南山闭关炼制时,用自身精血混合玄铁熔铸而成的咒印凹槽。每一次触摸,都能感受到那一道道铭文在皮肉下微微震颤,仿佛回应着即将到来的杀伐。
他没再检查装备,也没再确认指令。
时间到了。
利市仙官停下脚步,低头看向U盘。他的五枚戒指在雨中泛着暗光——白玉戒、青铜戒、血琥珀戒、黑曜石戒、还有一枚镶嵌着人眼晶体的邪器。每一枚都封印着一种古老契约之力。他右手缓缓抬起,指尖距离防水盒仅剩半寸。
就是现在。
秦明从楼顶跃下。
风灌进衣领,冰冷刺骨;雨水打在脸上,像细针扎入皮肤。他在半空中抽出两枚符纸,左手雷符,右手镇魂符,同时甩出反阴气主打底。身体旋转半周,腰间软剑未出鞘,仅凭气劲震荡便激发出一圈波纹。
雷符在落地瞬间炸开,电弧如网铺开,噼啪作响,将方圆十米的空间彻底封锁。潮湿的地砖被高压击穿,裂出蛛网状的焦痕。反阴气弹撞地爆裂,一团乳白色的雾气翻滚而出,迅速缠上魑魅周身的黑雾。两者相触,发出“嗤嗤”腐蚀声,黑雾剧烈翻腾,竟有几缕化作人脸哀嚎,旋即消散。
利市仙官猛地抬头,红唐装被气浪掀开,金线崩断,碎片飞散如蝶。他瞳孔骤缩,嘴唇微动,似要念出禁忌真言。但下一秒,藏在秦明战术靴内的声波定位仪自动启动,锁定五枚戒指的共振频率,磁极反转,强磁场瞬间爆发!
“咔哒!”
五枚戒指齐齐脱手,如金属飞蛾般挣脱手指,划出弧线落入秦明抛出的金属收纳盒中。盒盖自动闭合,内壁符文亮起,将灵气彻底隔绝。
灵气骤断,利市仙官踉跄后退,脸色由红转青,喉头一甜,一口黑血喷出。他瞪着秦明,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你……你怎么可能……提前破解‘血契共鸣’?”
秦明不答,舌尖一咬,鲜血迸出。
他喷出一口精血,在空中画出一道残缺的符文——逆五行·破妄阵。血珠悬浮不落,排列成北斗残形,右耳那枚不起眼的银钉骤然发烫,射出一道金光,直穿魑魅眉心!
“啊——!!!”
魑魅发出尖啸,骨鞭扬起一半便僵住,黑雾翻涌却无法移动。它的意识被困在了那一道由人间执念凝成的符阵之中。这是秦明自创的禁术,代价是每月损耗一丝本源寿元,但他从未犹豫。
下一秒,天空裂开一道火痕。
王灵官从高空俯冲而下,双足踩着风火轮,烈焰撕开雨幕,照亮整条小巷。他手持金鞭,身形威严如神将临凡。金鞭如龙腾空,缠住魑魅脖颈,猛然一拽!
“轰!”
黑雾炸开青烟,魑魅跪倒在地,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哀鸣。雷光顺着金鞭灌入体内,它全身抽搐,四肢扭曲成非人姿态,最终瘫软如泥,只剩下一具空壳般的黑袍。
张立国带人冲进巷子。
便衣警员迅速包围现场,动作干脆利落。特制灵能抑制手铐扣上利市仙官手腕,合金材质掺入陨铁粉末,能有效阻断任何低阶法力回路。对方嘴唇微动,似要念咒,但戒指已失,法力尽废,只能瞪眼低吼,眼中怒火与恐惧交织。
“带走。”张立国冷冷下令。
两名警员架起利市仙官,押向停在巷外的特制囚车——全封闭钛合金车厢,内置电磁屏蔽层与镇压阵法,连一只苍蝇都逃不出去。另一组人用封魂铁链捆住魑魅,拖上封闭运输车。铁链上刻满梵文,每走一步都会响起低沉的诵经声。车门关闭,锁死,液压系统启动,密封舱内开始注入惰性气体。
秦明站在原地,雨水顺着战术靴往下淌,积成小小水洼。他低头看掌心,五枚戒指静静躺着,温度冰冷,仿佛沉睡的毒蛇。背包里反阴气弹已经用完,只剩空壳。耳钉的微光渐渐熄灭,那是能量耗尽的征兆。
十三只信鸽从暗处飞出,不知何时已在屋檐列队等候。它们爪中各持一线,羽翼微振,腾空而起,在空中织成一张细密的网,罩住运输车顶部。线在雨中不断颤动,却没有断裂。这不是普通的线,而是老裁缝临终前用百人针脚缝制的“情念网”,靠的是人间执念维系,不是符咒,也不是法阵。只要还有人记得正义为何物,这张网就不会破。
张立国走过来,糖尿病药笔从西装口袋滑出,掉在水坑里。他没捡,只是看着秦明,声音沙哑:“结束了?”
“暂时。”秦明说,声音低得几乎被雨声吞没。
“他们还能逃?”
“不会。”
张立国点头,转身去安排后续押送。一名警员递来干毛巾,秦明没接。他望着囚车启动,缓缓驶离巷口。雨势未减,地面积水映着车灯,晃出长长的光带,像一条通往未知深渊的路。
耳机突然响起。
“目标车辆偏离路线。”夜游神的声音传来,冷静中带着一丝警觉,“东南方向,变电站附近,信号中断两次。”
秦明立刻抬手按住耳机:“重新定位。”
“正在追踪跳转Ip……发现异常数据包回流,来源指向市中心写字楼顶层。”
秦明眼神一冷。
那是他们之前标记的空置楼,电费异常,连续三个月日均用电量超过整栋大厦三分之一,保洁员身份造假,社保记录为空。可就在三天前,他们判定那里只是废弃数据中心,并未设防。
敌人下载了假账本,却没立刻销毁,反而在回传数据?
“他们不是来拿证据的。”他说,语气笃定,“是来种东西的。”
张立国快步回来:“怎么了?”
“U盘被动过。”秦明盯着平板屏幕,瞳孔收缩,“有人往里面植入了反向追踪程序,伪装成自毁协议,实则一旦接入任意终端,就会激活深层渗透模块,顺着我们的系统找源头——包括指挥中心、备用服务器、甚至个人终端。”
“谁干的?”
“内部。”
两人对视一眼,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寒意。
三年前埋下锚点的人只有三个:秦明、王灵官、张立国。王灵官不可能背叛,他曾为守护系统失去左臂,如今义肢中仍嵌着当年战斗留下的诅咒碎片;张立国一直在外勤,位置可查,行动轨迹完整。但问题在于——为什么那辆面包车提前去了气象站?
气象站是干扰源之一,能短暂屏蔽高频信号。若只是为了取U盘,完全不必绕道。除非……他们在掩护某个人上传数据。
除非还有第四个人知道锚点存在。
除非泄露从一开始就存在。
“查一下今晚所有进出指挥中心的人员记录。”秦明说,声音低沉,“尤其是技术组。”
张立国立刻拨通电话。
十分钟后,消息传来:一名临时调派的技术员,凌晨两点进入机房维护系统,停留十七分钟。没有登记任务编号,监控录像显示他中途拔出了U盘接口——正是那个曾连接假账本原件的端口。
“名字?”秦明问。
“陈志远。”
秦明瞳孔一缩。
这个名字他记得。三年前参与过第一批联防系统升级,天赋极高,却被查出私自复制核心算法,用于黑市交易预测模型,最终因违规操作被辞退。但他真正在意的不是这个人——而是他背后有没有人指使。
更可怕的是,陈志远早在两年前就已注销户籍,理论上不该出现在任何官方调查名单中。他是怎么通过三级权限审核的?
利市仙官被捕,财神团崩塌,但这不是终点。
耳机再次震动。
“检测到高频信号脉冲。”夜游神说,“来自写字楼顶层,持续三秒,已消失。”
“内容?”
“不是数据,是召唤信号。”
秦明沉默。
召唤?召谁?
赵公明还没出手。
这位传说中的正财神,虽早已脱离凡俗,却仍是财神团真正的精神图腾。有人说他已飞升,也有人说他蛰伏于都市地脉之下,等待时机归来。而今夜这一道信号,极可能是唤醒他的钥匙。
五枚戒指在他掌心发凉,仿佛感应到了什么遥远存在的苏醒。
他抬头看向城市深处,雨幕后的高楼群模糊不清,霓虹在湿漉漉的玻璃幕墙上流淌,像血泪一般蜿蜒而下。
囚车驶远,轮胎碾过积水,溅起水花,尾灯在雨夜里划出两道猩红的痕迹。
一只信鸽落在路灯杆上,翅膀微抖,雨水顺着羽毛滑落。它的眼中倒映着远处一栋大楼的顶层窗户——忽然,那里亮起一抹红光。
一闪即灭。
可秦明看见了。
那不是灯光,是眼睛睁开的刹那。
他按下通讯键,声音冷峻如铁:
“所有人注意,一级戒备状态维持,不得解除布控。封锁全市所有高层建筑天台出入口,排查近七十二小时所有异常电力波动。通知夜巡队加强地铁隧道与地下管网巡逻,防止‘地脉复苏’。”
话音刚落,远处又是一闪红光。
这一次,持续了两秒。
紧接着,整座城市的路灯同时闪烁了一下。
像是某种庞然巨物,在黑暗深处,轻轻眨了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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