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明的手指悬在键盘上方,像一柄出鞘未落的刀。屏幕幽光映在他脸上,冷白得近乎死寂,唯有瞳孔深处跳动着一点猩红的倒计时——23:48。
耳机里,张立国的声音早已消散,可那句“里面没人”却如锈钉般扎进耳膜,反复搅动。不是某一处没人,是所有逻辑上该藏人的角落都被翻了个底朝天:废弃变电站的夹层、地下管网的第七分支、老城区三十七号危楼的地窖……三百二十七个受保护者的信息节点全部离线静默,连呼吸都掐断了。可敌人呢?连一丝尘埃都没留下。
他没动,也没说话。
空气凝滞得如同冻住的血浆。他知道,这不是失败,而是被看穿了。
魑魅从头到尾就没打算真把人关起来。那些画面——母亲被绑在铁椅上,眼睑微颤;张瑶颤抖着写下遗书,笔尖划破纸背;老裁缝的养女口吐黑血,指甲抓挠地板留下五道血痕——全是幻象,是用灵能编织的心理剧。她不是要证据,也不是要人质,她在等他反应,看他如何调动警力、启动哪套应急系统、往哪个方向追击。她在摸他的底牌,像猎手观察陷阱中困兽的挣扎力度。
而现在,他已经出招了。
监控系统切断对外连接,三百二十七个受保护者进入离线静默状态,耳钉收进贴身口袋,坐标彻底隐藏。这些动作本该是防守的终点,但现在成了反击的起点。他不再是被动布防,而是主动设局——把自己变成漏洞,一个看似崩溃的信号源。
指尖终于落下,敲击键盘的声响清脆如骨节断裂。反向追踪码输入完毕,程序界面跳出一行小字:【猎捕协议激活】。这不是防御程序,而是一枚埋在数据深渊里的钩子。只要对方敢接入伪造账本的数据流,哪怕只是一瞬,就能顺着逆向信标反向定位,揪出那藏在七层跳转背后的真身。
他不再等张立国汇报其他据点情况。那些地方不会再有新消息。敌人不会藏在预设的位置,只会出现在他下一步行动的路径上——那是博弈者的本能,也是猎食者的轨迹。
耳机震动,轻微却刺骨。
这次是王灵官。
“我在城北气象站地下三层感应到灵能波动。”声音低沉,没有多余情绪,“你标记的那个锚点,已经被激活。”
秦明盯着屏幕,最后一行指令正在加载。【虚实陷阱部署完成】的提示框跳了出来,绿色边框闪了一下,随即转入后台运行。他没立刻回应,而是缓缓闭眼,任思绪沉入记忆深处——那个锚点是他三年前亲手埋下的,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它的存在。它不在任何官方记录中,甚至不联网,只是一个孤立的存储单元,用来存放一段加密音频:一段来自十年前案发现场的真实录音。
那段录音里,有个女人轻笑了一声。
他知道,魑魅一定会来。因为她不敢错过任何可能揭露她身份的碎片。
“我知道。”他说,睁开眼,目光如刃,“现在需要你做一件事。”
“说。”
“布网。”
王灵官没问细节。下一秒,一道金光从天而降,划破城市夜空,直插地面。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十道雷符从不同方位落下,精准钉入城市十个关键灵脉节点。金光如丝,缓缓展开,形成一张无形的大网,覆盖整个城区。
这是“九霄雷网”的升级版,不再是被动防御,而是主动感应。一旦有幽体或数据流试图穿越结界,立刻会被标记位置。更致命的是,这张网会模拟真实世界的电磁环境,让入侵者误以为一切正常,从而放松警惕,深入其中。
“天网已成。”王灵官的声音再次响起,“只要他们碰你的诱饵,就会暴露。”
秦明点头,虽然对方看不见。他打开加密通道,将一份伪造的账本数据包上传至夜游神提供的服务器。文件名为【最终销毁版_v3】,大小、格式、加密方式都和真实账本完全一致。唯一的区别是,这个包里埋了因果锚点和定位信标——一种基于灵识共振的技术,能捕捉读取者的意识波动频率。
“假数据已发出。”他说,“接收端是夜游神的旧服务器,Ip地址七个月没变过,他们一定记得。”
王灵官沉默两秒:“他们会查。”
“让他们查。”秦明冷笑,嘴角扬起一抹近乎残酷的弧度,“查得越深,陷得越快。等他们意识到不对时,已经站在了我的主场。”
他调出城市地图,十道雷符的位置亮着金点,连成环形阵列。中间区域被标注为“核心诱捕区”,正是废弃气象站所在位置。张立国带队的便衣警力已经分散潜入周边街区,伪装成夜班工人、出租车司机、便利店店员,每人配备反阴气探测器和微型通讯器。他们的任务不是抓捕,而是制造“日常”的假象——让敌人相信这座城市仍在正常运转,无人设伏。
“现实布控完成了。”张立国的声音传来,“十三个路口,八个高点,全部就位。没人知道任务内容,只知道听指令行动。”
“很好。”秦明说,“接下来,演一场戏。”
他拿起终端,故意让摄像头拍到自己疲惫的脸。眼下乌青浓重,嘴唇干裂,像是连续熬了三天三夜。然后当着镜头的面,他打开文件夹,删除了三个加密文档,动作缓慢,带着犹豫,仿佛每一秒都在挣扎。最后,他点开一段录音,内容是他低声说:“我撑不住了……十二点前,我会去教育局旧址,亲手烧掉证据。”
录音播放完,他关闭设备,靠在椅背上,闭眼不动。
这只是开始。真正的陷阱不在物理世界,也不在数据层,而在敌人的判断里。他们以为他在崩溃,以为他选择了妥协,以为这场博弈以他们的胜利告终。
但他们不知道,从他拔下耳钉那一刻起,战场就已经换了。
王灵官的声音突然响起:“魍魉有动静。”
秦明睁开眼。
“它尝试接入夜游神服务器,用了三级伪装身份,但还是触发了信标。信号源指向城南货运站,停留时间不到五秒。”
“是试探。”秦明说,手指轻轻摩挲着桌角,“它不敢深进,怕是圈套。”
“那你敢吗?”王灵官问。
“我本来就在圈套里。”秦明站起身,走到主控台前,按下按钮。所有屏幕同步切换到实时监控画面——气象站地下入口、货运站仓库顶楼、教育局旧址后门、地铁隧道b7出口……二十个预设点全部上线。每一路影像都经过特殊处理,加入了延迟与噪点,看起来像是普通监控系统在运行。
“现在的问题不是谁设了陷阱。”他说,“是谁先踩进去。”
王灵官没再说话。但他悬停在高空的身影清晰可见,金甲红袍在风中未动,手中金鞭缓缓缠绕手臂,目光扫视全城。他是这座城市的守夜人,也是最后一道防线。
秦明坐回位置,手里握着最后一枚反阴气弹。外壳冰凉,内部能量稳定。这东西原本是用来保命的,现在却成了诱饵的一部分。他把它放在桌面上,正对着摄像头。
如果魑魅真的派人来确认他是否销毁证据,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枚弹药。
他不怕她来。
就怕她不来。
通讯频道忽然自动接通,是张立国。
“刚收到报告,教育局旧址附近出现一辆无牌面包车,车窗贴膜,驾驶员戴帽子口罩,没下车。已经拍照传给你。”
秦明调出图像,放大驾驶座。那人低着头,右手放在方向盘上,左手搭在膝盖。但秦明注意到,他袖口露出的一截手腕是灰白色的,像长期不见阳光的尸体,皮肤下隐约浮现出青紫色的经络纹路——那是阴躯改造的典型特征。
不是活人。
“通知b组,”他说,声音压得极低,“封锁前后巷道,不要靠近,等命令。”
张立国应了一声,准备挂断。
“等等。”秦明盯着屏幕,“再查一下这辆车的轨迹。它是不是……绕了很远才过来?”
“正在调取天网记录。”片刻后,张立国声音变了,“它从城西出发,走小路,避开了所有监控点。但它……中途停过一次。”
“在哪?”
“城北气象站外围,停留四分钟。”
秦明眼神一凝。
他们不仅来了,还提前踩了点。
但这不对劲。如果是来确认他会不会烧证据,应该直奔教育局旧址。可这辆车先去了气象站——那个从未公开过的隐秘锚点。
除非……
他们早就知道那里有问题。
除非内部有泄露。
他猛地看向桌上的反阴气弹。
这枚弹药,是他三年前亲手炼制,从未使用。材料来自昆仑北麓的寒铁矿芯,引信用的是古法咒印,整体制作过程只有三人见证:他自己、王灵官、还有张立国。
而此刻,张立国正在执行外勤任务,位置可查。
王灵官则始终悬浮于高空,灵能波动持续可测。
可问题是——为什么那辆车偏偏去了气象站?
难道……还有第四个人知道?
他还没来得及细想,主屏幕突然闪烁,夜游神服务器传来警报——【数据包被下载】。
时间:23:47。
来源:未知Ip,经七层跳转,最终定位失败。
但信标捕捉到了一丝残留信号,指向方向——市中心某栋写字楼顶层。
秦明立刻调出那栋楼的信息。空置半年,产权属于一家注册在境外的壳公司,但电费记录显示,过去三天每天凌晨都有用电高峰。更诡异的是,物业登记的保洁人员名单中,有一名员工的照片像素模糊,身份证号码校验失败。
“他们在那儿。”他说。
王灵官的声音沉下来:“你要过去?”
“不。”秦明摇头,“我去,他们就跑了。现在要做的,是让他们觉得一切正常。”
他拿起对讲机,按下发送键。
“各小组注意,按原计划执行。目标预计于十二点抵达教育局旧址,准备收网。”
话音落下,他关闭了所有外部通讯,只保留与王灵官和张立国的加密线路。
然后,他把反阴气弹放进背包,拉上拉链。
他的手指在发烫。
窗外,一道闪电劈开云层,照亮整座城市。雨开始下了,细细密密地打在玻璃上,像无数指尖轻叩。
秦明望着屏幕,轻声自语:“你们以为我在逃,其实我在等。”
“等你们走进我画好的线里。”
“等你们自己,撕开面具。”
喜欢三界纠察官请大家收藏:(m.pipidushu.com)三界纠察官皮皮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