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布小轿没有走吴府正门,而是绕到侧后方一处偏僻的角门停下。
轿帘掀开,那面无表情的婆子探进头来,冷硬地道:“到了,下来吧。”
楚鱼依言弯腰走出轿子,眼前是一道高耸的灰墙,角门狭窄,透着一股压抑。
红盖头依旧遮挡着视线,她只能看到脚下青石板铺就的小路和两侧修剪得过分齐整、缺乏生气的花草。
她被那婆子引着,沉默地穿过几道回廊。
府内的空气似乎都凝滞着,带着陈年木料和熏香混合的沉闷气味,与田间地头的鲜活、坊市人间的烟火截然不同。
偶尔有穿着绸缎的丫鬟或小厮低头快步走过,无人交谈,只有衣料摩擦的窸窣声和轻不可闻的脚步声,规矩得令人窒息。
最终,她们停在一处更为幽静的院落前。
院门上悬着一块匾额,字迹被盖头边缘遮挡,看不真切。
婆子示意她在此等候,自己先进去通传。
楚鱼独自站在院门外,清晨的微风吹拂着盖头的流苏,轻轻晃动。
她交叠在身前的双手,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心底那股因轿中记忆碎片翻涌而起的躁动,在这死寂的深宅大院里,非但没有平息,反而烧灼得更加炽烈。
不多时,婆子出来,语气依旧平板无波。
“老爷让你进去。记着,老爷腿脚不便,不喜人远远站着,你需得近前些回话。”
楚鱼心头一紧,一股强烈的厌恶和排斥感瞬间涌上,几乎让她想要转身逃离。
但她只是深吸了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情绪,低低应了一声:“是。”
她抬步,跨过高高的门槛,走进了这座属于吴大老爷的庭院。
院内比外面更为精致,却也更为暮气沉沉。
假山、鱼池、廊榭一应俱全,却都蒙着一层挥之不去的寂寥。
她被引着走向正屋,房门敞开,里面光线略显昏暗,一股浓重的、混合着药味和老年人体味的浑浊气息扑面而来。
她垂下眼,透过盖头下方的缝隙,能看到屋内铺着厚厚的暗色地毯。
一张宽大的紫檀木躺椅放置在窗边,一个臃肿的身影陷在椅中,身上盖着锦被。
那就是吴大老爷。
引路的丫鬟悄无声息地退到了一旁,垂手侍立。
楚鱼站在原地,能感觉到躺椅上那道浑浊而审视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如同黏腻的湿泥,让她浑身不适。
“走近些。”
一个苍老、沙哑,带着明显喘息声的声音响起,透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楚鱼的脚像是被钉在了地上。
理智告诉她必须过去,完成这屈辱的“觐见”,可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疯狂叫嚣着抗拒。
那翻涌的记忆碎片中,属于修仙者楚鱼的骄傲和凛然,正在与眼前这令人作呕的现实激烈冲撞。
她咬了咬牙,指尖深深掐入掌心,利用那点刺痛强迫自己迈开脚步。
一步,两步……
她走得很慢,裙摆摩擦着地毯,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每靠近一步,那浑浊的气息就更浓一分,那审视的目光就更具压迫感一分。
就在她距离躺椅还有五六步远时,怀中贴身存放的那方盛放着枯藤与罗盘的玉盒,毫无征兆地,骤然变得滚烫。
那热度并非寻常的温热,而是狠狠地灼烫着她的肌肤。
“呃!”
楚鱼猝不及防,闷哼一声,脚步猛地顿住,手下意识地捂向胸口。
几乎是同时,一股阴冷、污秽、带着强烈怨念与死气的能量波动,猛地从那张紫檀木躺椅的方向扑袭而来。
并非实质攻击,却直冲她的神魂。
是那吴大老爷。
他身上……或者说,他那“腿脚不便”的根源,缠绕着极其不祥的东西。
玉盒的灼热与那阴冷死气仿佛是天生的死敌,在她靠近的瞬间被同时引动。
楚鱼只觉得头脑“嗡”的一声,眼前红色的盖头景象瞬间扭曲、破碎。
无数更加清晰、却也更加混乱的画面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垮了她意识的堤坝。
剑光,符火,妖兽的嘶吼。
还有……一片望不到尽头的、灰绿色的诡异雾霭。
剧烈的头痛席卷而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猛烈,仿佛有无数根钢针在同时穿刺她的识海。
她身形晃了晃,脸色在红盖头下变得惨白如纸,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
那逼近躺椅的几步距离,此刻仿佛成了跨越生死界限的天堑。
躺椅上的吴大老爷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异常,那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悦和疑虑,喘息着加重了语气。
“磨蹭什么?还不快过来!”
侍立在旁的丫鬟也投来催促和警告的目光。
前是虎视眈眈、身缠不祥的吴大老爷,后是深宅高墙,无处可逃。
内有记忆复苏带来的神魂冲击,外有玉盒异动与阴死之气的逼迫。
楚鱼站在那片华贵而压抑的地毯中央,红装之下,身躯微微颤抖,仿佛狂风暴雨中一株即将被连根拔起的苇草。
是继续向前,踏入那显而易见的污秽与危险?
还是……
盖头之下,她死死咬住了下唇,尝到了一丝腥甜的铁锈味。
那双逐渐清明的眼眸中。
冰冷的寒芒与决绝的厉色,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凝聚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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