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向确定了,希望却仿佛被稀释得更淡了。
队伍在李国华那不确定的指引下,朝着那个虚无缥缈的“山影”艰难挪动。
每一步都像是在粘稠的绝望中跋涉,速度慢得让人心焦。
火舞的机械足依旧发出那令人齿冷的“嘎吱”声,每一次关节的屈伸都伴随着金属摩擦的涩响,仿佛随时都会彻底散架。
她(火舞)全部的意志都集中在维持平衡和节省这双残腿的损耗上,汗水刚渗出毛孔就被冻结,在她苍白的脸上覆盖了一层细密的冰霜。
走在前面的刘波,拉拽拖橇的动作越来越僵硬。
起初,他只是觉得眼前有些花,看那无边无际的白雪有些晃眼,像是隔着一层蒸腾的热气。
刘波用力甩了甩头,骨甲包裹下的脖颈发出细微的“咔嚓”声,以为是连日来的疲惫和骨甲生长的持续疼痛带来的错觉。
他(刘波)揉了揉眼睛,视线非但没有清晰,反而像是蒙上了一层薄纱,看东西开始出现重叠的影子。
李国华那模糊的背影在他眼里变成了两三个晃动的虚影,脚下平整的雪地也仿佛在微微起伏。
“妈的……”刘波低声的咒骂了一声,声音沙哑。
这陌生的、不受控制的身体变化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
他(刘波)试图聚焦,瞪大眼睛看向前方,换来的却是眼球一阵针扎似的刺痛,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瞬间在眼角冻成冰棱。
几乎就在刘波感到不适的同时,落在最后的包皮发出了更加凄厉的哀嚎。
“哎呦!眼睛!
我的眼睛!”包皮猛地停下脚步,双手死死捂住脸,身体蜷缩起来,像是被无形的鞭子抽打,颤抖的说着:
“疼!烧得慌!
看不见了!
老子什么都看不见了!”
包皮的哭喊声比刘波的沉默忍耐更具穿透力,瞬间打破了队伍死寂的行进节奏。
李国华和火舞都停了下来。
火舞回头,看到包皮已经蹲在了地上,肩膀剧烈耸动,涕泪横流,在那张冻得发青的脸上糊成一团。
而前方的刘波,虽然依旧站着,但那紧绷的背影和微微颤抖的肩膀,以及他不断用手背粗暴擦拭眼睛的动作,都说明了他的情况同样不妙。
刘波的视野里,那片单调的白色正在发生可怕的变化。
不再是平坦的雪原,而是变成了一个旋转的、充满刺眼光斑和跳跃黑影的恐怖旋涡。
每一次眨眼,都伴随着灼烧般的剧痛,泪水汹涌得几乎让他无法睁眼。
他(刘波)试图看清拖橇上的马权,却只能看到一个扭曲的、晃动的轮廓。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混杂着暴戾的怒气,在他心头升起。
失去视觉,对于他这样依靠力量和视野战斗的人来说,等于被拔掉了獠牙的野兽。
刘波低吼一声,覆盖着骨甲的拳头狠狠砸在自己的大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试图用另一种疼痛来压制眼睛的折磨。
“怎么回事?”李国华的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
他(李国华)模糊的视线无法准确捕捉队友的状况,但空气中弥漫的痛苦和恐慌他感受得到。
“是雪盲!”火舞的声音紧绷,她看着刘波那双已经红肿起来、不断流泪的眼睛,以及包皮那彻底崩溃的模样,心沉到了谷底,并说道:
“没有护目镜,这反光……
他们撑不住了。”
李国华沉默了一瞬,随即嘶哑地下令:
“停下!
不能再让他们看雪了!
找东西……遮住眼睛!”
命令简单,执行起来却困难重重。
火舞自己行动不便,李国华近乎半盲。
两人只能靠着火舞相对好一点的视力和触觉,在有限的物资里翻找。
火舞从自己破损的里衬上撕下几条相对干净的布条,又示意李国华也贡献出一些。
她(火舞)拿出水囊,里面仅存的少量饮水已经半冻,她用体温勉强融化了一点,浸湿布条。
然后,她艰难地挪到刘波身边。
“刘波,别动,敷上会好点。”火舞的声音尽量放平缓。
刘波身体僵硬,呼吸粗重,像是在极力克制着将眼前一切撕碎的冲动。
当那冰冷的湿布接触到刘波灼痛的眼皮时,他猛地颤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但最终还是没有抗拒。
火舞迅速用干布条在外层缠绕固定,将他那双充满暴戾气息的眼睛彻底遮盖起来。
轮到包皮时,情况更加混乱。
包皮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哭喊挣扎着:
“别碰我!瞎了就瞎了!
反正也活不了了!
让我死在这里算了!” 火舞不得不加大力气,几乎是强行将湿布按在他眼睛上,再用布条捆住,期间被包皮胡乱挥舞的手臂打到了好几次,让火舞本就勉力维持的平衡险些崩溃。
当最后一道布条系紧,刘波和包皮彻底陷入了人为的黑暗之中。
世界对他们来说,只剩下声音、触感和无尽的恐慌。
刘波站在原地,双拳紧握,骨节发出咯吱的声响。
失去视觉让他感觉像是被剥光了扔在旷野里,每一步都可能踩空,每一个方向都可能隐藏着危险。
他(刘波)努力侧耳倾听,风声,拖橇声,火舞机械足的声音,试图在脑海中构建周围的环境,但那巨大的不安全感如同毒蛇般缠绕着他。
包皮则彻底瘫软了,坐在地上,发出呜呜的哭声,嘴里不停念叨着“完了”、“黑了”、“全黑了”。
“不能停下来。”李国华的声音打破了这绝望的气氛,虽然虚弱,却不容置疑的说着:
“火舞,你牵着他们走。”
火舞看着眼前这两个被布条蒙住眼睛、失去行动能力的队友,又感受了一下自己那双岌岌可危的机械足,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几乎将她淹没。
但她没有选择。
火舞咬紧牙关,从背包里找出那卷所剩不多的绳索,将一端牢牢系在刘波粗壮的手腕上,另一端则有些粗暴地捆在包皮的腰间。
“跟着我走,我会拉着你们。”她的声音带着不容反驳的坚决,更像是在对自己说。
新的旅程开始了,也是更加绝望的行军模式。
李国华依旧走在最前头,依靠着那点可怜的视感和脑海中的地图,以及那个或许根本不存在的山影,艰难地指引着方向。
他(李国华)的头痛因为持续的强光刺激和精力消耗而加剧,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又像是拖着千斤重担。
火舞成为了这支队伍临时的“眼睛”和牵引者。
她(火舞)一只手紧紧攥着连接刘波和包皮的绳索,另一只手维持着自己的平衡,那双机械足发出的“嘎吱”声变得更加密集和刺耳,仿佛在抗议这超额的负担。
刘波跟着绳索的牵引,步伐僵硬而迟疑。
他(刘波)失去了对脚下地面的判断,深一脚浅一脚,好几次差点摔倒,全靠火舞及时用力拉扯才稳住。
每一次失重感都让他心中的烦躁和暴戾增添一分,那被压抑的怒吼在胸腔里翻滚,却又无处发泄。
他(刘波)只能紧紧跟着那根绳索,那是他在黑暗中唯一的依仗。
包皮则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他(包皮)几乎是被火舞拖着前行,脚步踉跄,消极抵抗。
嘴里不停地抱怨着:
“慢点!扯庝我了!
我看不见路!
摔死了怎么办!”
“这破绳子勒得我肚子疼!”
“不走了!我真不想走了!”
包皮的哭喊和拖延,严重消耗着火舞的体力和耐心,也让整个队伍的速度变得如同蜗牛爬行。
火舞感觉自己就像是在同时进行三场战争:
一场与自己即将崩溃的机械足,一场与两个失明队友带来的巨大拖累,还有一场与自己内心不断滋长的绝望。
汗水浸透了她的后背,冰冷粘腻。
牵引绳索的手掌被磨得生疼,手臂因为持续用力而酸胀颤抖。
她(火舞)不仅要看着自己脚下的路,避免踩空或绊倒,还要时刻注意身后两人的情况,听着刘波粗重的喘息和包皮无休止的抱怨,精神绷紧到了极限。
队伍在死寂的冰原上,以一种近乎滑稽又无比悲壮的方式缓慢蠕动。
领头的是一个半盲的智者,牵引者是一个靠着残破机械腿行走的女人,身后跟着一个暴躁的盲眼战士和一个崩溃的盲眼累赘,拖橇上还躺着一个昏迷不醒的病人。
希望在哪里?
没有人知道。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缓慢前行中,极度疲劳的火舞,下意识地抬起沉重的眼皮,望向似乎永远没有尽头的白色前方。
在视野的极限,在那天地交接的模糊之处,她似乎看到了一个极其细微的、与周围雪白不同的点。
那是什么?
一个黑色的斑点?
还是……幻觉?
她(火舞)的心脏猛地一跳,但随即又被巨大的疲惫和眼前的困境压了下去。
此刻火舞不敢确定,也不敢声张。
在这片吞噬一切的白色地狱里,希望往往比绝望更残忍。
她(火舞)只是将这个模糊的、或许根本不存在的印象,死死按在了心底,继续咬着牙,拖动身后沉重的负担,一步一步,迈向未知的、仿佛永无止境的黑暗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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