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末的京城,仿佛变成了一座巨大的蒸笼。
自从林晚在金銮殿上立下赌约,老天爷就像是故意跟她作对似的,不仅没下雨,反而变本加厉地热了起来。太阳毒辣得像是要烤干地皮上最后一滴水,城外的官道上,尘土飞扬,两侧的麦田里,原本该抽穗的麦苗此刻枯黄一片,垂头丧气地趴在龟裂的土地上,仿佛一群垂死的老人。
“造孽啊……这是老天爷不赏饭吃啊……”
田埂上,老农们跪在地上,对着干裂的土地磕头,眼泪还没流出来就被晒干了。
龙王庙里的香火比过年还旺,求雨的队伍排到了城门口,但那泥塑的龙王爷依旧面无表情,不管百姓磕破了头,天上就是连一丝云彩都没有。
谣言,在绝望中疯长。
“听说了吗?都是因为那个土豆!那就是个吸水的妖怪!”
“钦天监的袁大人说了,只要拔了土豆,杀了摄政王妃祭天,大雨立马就来!”
“走!咱们去皇庄!去把那害人的东西拔了!”
然而,当这群愤怒又绝望的百姓扛着锄头冲到京郊皇庄外时,他们却愣住了。
隔着一道篱笆墙,仿佛是两个世界。
墙外,赤地千里,满目枯黄。
墙内,却是一片令人心颤的……绿。
那是一种充满了生机和活力的墨绿色。一垄垄土豆苗长得郁郁葱葱,叶片肥厚,在烈日下舒展着身姿,甚至还开出了白色和淡紫色的小花。微风吹过,绿浪翻滚,仿佛在嘲笑着墙外的荒凉。
“这……这是咋回事?”
带头的汉子手里的锄头都掉了,“这地里……怎么还有水?”
他们凑近了看,才发现其中的奥秘。
只见那一垄垄土豆根部,铺设着一根根被打通了竹节的粗竹管。竹管上钻了小孔,清澈的水珠正“滴答、滴答”地从孔里渗出来,精准地滴在土豆的根部,滋润着周围的土壤,却一点也不浪费。
而在田地的尽头,几架巨大的水车正在缓缓转动,将深井里打上来的凉水,源源不断地送入这些竹管之中。
“这是……神迹?”
百姓们看傻了眼。在他们看来,这就跟变戏法一样。
“什么神迹,这叫‘科学’。”
林晚戴着草帽,穿着粗布衣裳,像个老农一样蹲在地头,手里还拿着个本子记录着什么。看到围观的百姓,她站起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乡亲们,都看清楚了。”
她指着身后的土豆田。
“这不是妖法,也不是土豆吸干了你们的地气。”
“这是因为本宫打了深井,用了‘滴灌’之法!”
“老天爷不赏饭吃,咱们就自己找饭吃!地表没水,地下有水!只要肯动脑子,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林晚的话,像是一记重锤,砸在百姓们的心头。
看着那绿油油的庄稼,再看看自己手里准备来搞破坏的锄头,不少人羞愧地低下了头。是啊,人家能种活,那是人家有本事,自己咋就只知道怪这怪那呢?
“王妃娘娘……这法子,咱们能学吗?”一个老汉颤巍巍地问道。
“能!当然能!”
林晚大声说道,“等这茬土豆收了,本宫就让人把打井和做竹管的方法教给大家!咱们大周的百姓,绝不靠天吃饭!”
“王妃千岁!”
不知道是谁带的头,原本来闹事的百姓,竟然齐刷刷地跪了下去。
……
皇庄内的这一幕,很快就传回了京城。
有人欢喜,自然就有人愁。
钦天监内,袁天罡急得在屋里直转圈,地上的地砖都快被他磨平了。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还活着?!”
他抓着自己的白胡子,一脸的不可置信,“那么毒的太阳,连野草都晒死了,那土豆怎么可能还长得那么好?!难道真的是神物?”
“什么神物!那是妖术!”
阴影里,坐着一个穿着斗篷的神秘人,声音阴冷,“袁大人,你别忘了,你可是立了军令状的。若是输了,不仅你要滚蛋,连带着咱们之前的谋划,也全都要泡汤。”
“那……那怎么办?”袁天罡慌了,“那妖妇弄了个什么‘滴管’,把地底下的龙脉水都抽上来了,这……这根本旱不死啊!”
“既然天灾弄不死,那就只有……”
神秘人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人祸。”
“今晚是个月黑风高的好日子。只要一把火,或者几包盐……”
“再好的庄稼,也得变灰烬。”
袁天罡吓了一跳:“这……这可是皇庄啊!要是被抓住了……”
“怕什么?”神秘人冷笑,“那些守庄的都是些泥腿子。再说了,只要做得干净,谁知道是我们干的?到时候就说是天火降临,惩罚妖孽,岂不是更妙?”
袁天罡想了想,眼中也露出了一丝疯狂。
是啊,只要土豆没了,那林晚就是输了。输了的人,是没有话语权的。
“好!那就……一不做,二不休!”
……
夜深了。
白天的燥热终于散去了一些,但空气依然闷热得让人透不过气。
皇庄周围静悄悄的,只有知了还在不知疲倦地叫着。
几个黑影,像鬼魅一样,悄悄摸到了皇庄的篱笆墙外。
“动作快点!”
领头的一个黑衣人压低声音吩咐道,“分成两队。一队去井里投毒(其实是大量的盐卤,能让土地盐碱化),一队去田里放火!记住,要烧干净!一棵苗都别留!”
“是!”
黑衣人们训练有素,迅速翻过篱笆,猫着腰钻进了茂密的土豆田里。
领头的黑衣人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正准备点燃手中的油罐。
突然,他感觉有些不对劲。
太安静了。
按理说,这么大的庄子,总该有几声狗叫,或者巡逻的脚步声。但这会儿,除了风吹过叶子的沙沙声,什么都没有。
而且……
他低头看了看脚下。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脚踝上似乎缠上了一根细细的丝线。
“不好!有埋伏!”
他脸色大变,刚要示警。
“崩——!”
一声清脆的弦响。
紧接着,四周的田埂上,猛地亮起了无数火把,将整个土豆田照得亮如白昼!
“这就想走了?来都来了,不留下来当个‘肥料’?”
戏谑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林晚坐在一把太师椅上,手里端着一碗冰镇酸梅汤,正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在她身后,萧景珩抱着刀,一脸冷漠。
而在四周,铁牛带着几百名全副武装的亲卫,早已张弓搭箭,将这群黑衣人团团围住。
“中计了!撤!”
领头的黑衣人反应极快,把手里的油罐狠狠往林晚那边一扔,转身就想跑。
“想跑?问过你牛爷爷手里的棍子没!”
铁牛大吼一声,从黑暗中窜了出来,手里的熟铜棍舞得像风车一样。
“砰!”
那个油罐还在半空中就被一棍子打爆,火油洒了一地,却没能点燃任何东西——因为地上早就被林晚让人泼了一层水。
“动手!抓活的!”
萧景珩冷冷下令。
“杀呀!”
亲卫们一拥而上。这群黑衣人虽然身手不错,但在这种瓮中捉鳖的局势下,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再加上那些早已布置好的绊马索、陷坑(林晚特意挖的,里面还贴心地放了痒痒粉),没一会儿,十几个黑衣人就全部被按在了地上,五花大绑。
“哟,带了不少好东西啊。”
林晚走到那个领头人面前,用脚踢了踢地上的包裹。
“火油、硫磺、还有……这是盐卤?”
她眼神一冷,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放火烧粮,断人活路。往井里投毒,毁人耕地。”
“你们这群杂碎,还真是缺德带冒烟啊。”
领头的黑衣人虽然被按在地上,但嘴还很硬:“哼!妖妇!你倒行逆施,必遭天谴!我们这是替天行道!”
“替天行道?”
林晚气乐了。
“萧景珩,把他的面罩摘了,我倒要看看,是哪路神仙的狗腿子,敢代表老天爷?”
萧景珩上前,一把扯下了黑衣人的面巾。
借着火光,一张略显熟悉的脸露了出来。
“咦?这不是……白天在龙王庙门口卖香烛的那个王麻子吗?”
旁边一个佃户认了出来,“平日里看着老实巴交的,没想到竟然是个纵火犯!”
“不仅是他。”
萧景珩从那人怀里搜出一块令牌,扔给林晚。
“这是……皇商李家的腰牌。”
林晚接过令牌,看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好啊,真是好得很。”
“钦天监在前台唱戏,皇商在后台递刀子。这帮人,为了那点利益,还真是连脸都不要了。”
她转身,看着那片在夜风中摇曳的土豆田。
这是她带着人一点一点种出来的希望,是这干旱之年里唯一的绿色。如果今晚被他们得逞了,那不仅仅是输了赌约的问题,更是几千几万条人命的问题!
“把他们都带下去,严加看管!”
林晚的声音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别让他们死了。这可是最好的人证。”
“明天早朝,本宫要给陛下送一份……大礼!”
……
处理完这群刺客,天已经快亮了。
林晚站在田埂上,看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并没有丝毫困意。
“夫君。”
她轻声唤道。
“嗯。”萧景珩走到她身边,将一件披风披在她身上。
“你说,真的会下雨吗?”林晚看着天空,虽然她说得笃定,但心里其实也没底。毕竟气象学这东西,在这个时代还是有误差的。
萧景珩没有回答。他只是伸出手,感受着风中的湿气。
“起风了。”
他忽然说道。
“而且,是东南风。”
林晚一愣,随即狂喜。
东南风,那是海上的湿气!
“轰隆——!”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远处的云层中,忽然传来了一声闷雷。
紧接着,一道闪电划破长空,将天地照得惨白。
原本万里无云的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涌来了大团大团的乌云,像泼墨一样迅速蔓延。
“打雷了!打雷了!”
皇庄里的佃户们兴奋地跑了出来,指着天空大喊大叫。
“啪嗒。”
一滴豆大的雨点,砸在了林晚的鼻尖上。
凉凉的,带着泥土的芬芳。
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哗啦啦——!”
倾盆大雨,如期而至!
这场迟到了两个月的大雨,终于在赌约的最后几天,轰轰烈烈地降临了人间。
枯黄的麦苗在雨水中舒展,干裂的土地大口大口地痛饮着甘霖。
“下雨了!真的下雨了!”
林晚在雨中欢呼雀跃,像个孩子一样转着圈。
“我就知道!蚂蚁搬家准没错!燕子低飞准没错!”
萧景珩看着她在雨中飞舞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他走上前,将她紧紧拥入怀中,任凭雨水淋湿了两人的衣衫。
“赢了。”
他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这一次,无论是天灾,还是人祸。”
“我们,都赢了。”
雨水冲刷着大地,也冲刷着京城的污浊。
而在那皇宫深处,听到雷声的袁天罡,手中的拂尘“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面如死灰。
他知道,这一次,他是真的……遭天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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