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世唐入县衙的第三天,州府公文下来了——拨“妇女织造补助款”三百两,专款用于扶持清溪县女子纺织业。
吴良捧着公文,手都在抖。不是激动,是怕——三百两!又是三百两!前几次的惨痛教训还历历在目:漕运粮掺沙、县学修缮假银、赈灾粥棚咸猪手...哪次不是以“赔钱丢脸”收场?
“老爷,”师爷小心翼翼地问,“这钱...接不接?”
“接!”柳芸娘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她端着一盘点心进来,“为什么不接?清溪县确实有不少擅长纺织的女子,这钱本该就是给她们的。”
吴良苦笑:“夫人说得轻巧。可谁来经办?账谁来做?工谁监?”
柳芸娘把点心往桌上一放,淡淡道:“唐成不是说他堂弟擅长‘经济之道’吗?正好,让他来。”
“唐世唐?”吴良瞪大眼睛,“那小子就是个变态!让他经办,还不把织女的肚兜都‘补助’了去?”
“那就再加个人,”柳芸娘早有打算,“吴阳闲着也是闲着,让他跟着。再让唐成总负责。三个人互相监督,总比一个人强。”
吴良犹豫了。这三人凑一起...能有好?
但眼下确实没人可用。县衙里识字的就那几个,师爷年纪大了管不了,衙役们都是粗人...
“行吧,”他一咬牙,“就叫他们三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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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堂里,唐成、吴阳、唐世唐三人站成一排。
唐成今天格外精神,特意穿了件半新的官服——虽然没品级,但气势得有。吴阳刚从牢里放出来没几天,脸色还有些苍白,但一听说有油水可捞,眼睛又亮了。唐世唐最离谱,不知从哪弄了身文士衫,手里还拿把折扇,装得人模狗样。
“三位,”吴良板着脸,“州府拨下妇女织造补助款三百两,用于扶持女子纺织。本官命你们三人经办此事。唐成为总办,吴阳负责物料采购,唐世唐负责技术指导。可有异议?”
“没有!”三人异口同声。
“好,”吴良看向唐成,“唐成,你立个军令状。这次再出岔子,你提头来见。”
唐成眼角一跳,但还是硬着头皮:“是!小弟定当尽心竭力!”
“吴阳,”吴良又看向堂弟,“你负责采买,绝不能再有掺沙作假之事!”
吴阳连连点头:“吴兄放心!小弟绝不再犯!”
“唐世唐,”吴良最后看向这个新人,“你负责技术指导,要深入织女之中...但只能指导纺织,不能指导别的。明白吗?”
唐世唐一脸“诚恳”:“学生明白!学生定当...恪守本分!”
三人领了差事,出了县衙。
一出门,唐成就把两人拉到墙角。
“二位,”他压低声音,“这可是三百两!咱们得好好谋划谋划。”
吴阳搓着手:“怎么谋划?”
“这样,”唐成掰着手指头,“这钱名义上是补助织女,实际怎么花,还不是咱们说了算?咱们先盘个织造坊,买些织机,雇些织女,做做样子。剩下的钱...嘿嘿。”
唐世唐眼睛一亮:“堂哥的意思是...”
“老规矩,”唐成做了个“三”的手势,“三三三分。一人一百两。”
“可吴良那边怎么交代?”吴阳担心。
“交代?”唐成冷笑,“织造坊开起来,织女雇起来,布织出来,不就有交代了?至于钱花了多少,布卖了多少钱...还不是咱们说了算?”
三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笑了。
“那具体怎么分工?”唐世唐问。
“我管总账,”唐成当仁不让,“吴阳采买织机物料,世唐...你就负责技术指导。记住,指导可以,别动手动脚!”
唐世唐讪笑:“堂哥说笑了,我是正经人...”
“正经个屁!”吴阳嗤笑,“上次偷豆腐西施手帕的是谁?”
“那是误会!”
“好了好了,”唐成打圆场,“都少说两句。咱们现在是‘织造三杰’,要精诚合作!”
三人击掌为盟,各自散去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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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清溪县妇女织造坊”在西街一处废弃的染坊旧址挂牌开张。
开张这天,吴良亲自来剪彩。他看着空荡荡的作坊里摆着五台破旧织机,眉头紧皱:“唐成,这就是你买的织机?”
唐成满脸堆笑:“吴兄,这您就不懂了。织机嘛,能用就行。新织机一台要二十两,这旧的才五两。省下的钱,可以多雇织女,多买丝线。”
“可这都是...几十年的老物件了。”吴良敲了敲织机,木头都快朽了。
“老物件才结实!”唐成振振有词,“您看这木料,这可是老榆木!现在的木头哪比得上?”
吴良将信将疑,但钱已经花了,也不好再说什么。
接下来是招募织女。
告示贴出去,来报名的倒是不少——都是穷苦人家的妇人,听说有工钱拿,还能学手艺,自然愿意。
唐世唐负责面试。
“下一个!”
进来的是个年轻媳妇,低着头,怯生生的。
“抬起头来,”唐世唐装模作样地拿着本册子,“姓名?年龄?可曾婚配?”
媳妇小声答:“民妇李氏,二十有三,已婚。”
“哦...”唐世唐上下打量她,目光在她胸口停留了片刻,“可会纺织?”
“会一点...在家织过布。”
“那...展示一下?”
李氏坐到织机前,笨手笨脚地开始操作。唐世唐凑过去“指导”:“手要这样...不对不对,我来教你...”
他伸手就要去握李氏的手。
“唐公子!”旁边监督的柳芸娘的丫鬟突然开口,“夫人说了,技术指导保持三尺距离。”
唐世唐手僵在半空,讪讪收回:“是是是...我就是...就是着急。”
李氏红着脸,赶紧低下头。
一上午面试了二十多人,唐世唐“指导”了七八个,每次都被丫鬟打断。到后来,他气得直瞪眼,但又不敢发作。
最终选了十五个织女,都是手脚麻利、相貌...普通的妇人。唐世唐本想来几个年轻貌美的,但柳芸娘早有吩咐:“选人首看手艺,再看品行。若选些不三不四的,仔细你的皮。”
他哪敢违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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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造坊开张第一日,问题就来了。
那些旧织机,不是这里卡线,就是那里断梭。织女们忙活一天,布没织出半尺,线倒断了十几根。
唐世唐这个“技术指导”束手无策——他哪懂修织机?他只会“指导”姿势。
“这织机...得修。”一个老织女说。
“修?”唐成皱眉,“修得花钱。这样,你们先将就用着,等布卖出钱,咱们换新的。”
织女们面面相觑,但也不敢多言。
吴阳那边也出了问题。他负责采购丝线,找的是相熟的布庄——掌柜是个年轻寡妇。吴阳一去,眼睛就直了。
“王掌柜,这次要五百斤丝线...”他盯着寡妇的胸脯。
王寡妇脸一红,低头算账:“五百斤...按市价一两二钱一斤,共六百两。”
“六百两?”吴阳吓了一跳,“不是说好五百两吗?”
“那是去年的价了,”王寡妇抿嘴笑,“今年丝价涨了。”
“可...可我们只有三百两预算...”
“那就少买点,”王寡妇凑近,吐气如兰,“或者...吴公子可以‘讲讲价’嘛...”
吴阳咽了口唾沫:“怎么讲?”
王寡妇伸手在他手背上轻轻一划:“看吴公子...诚意了。”
吴阳骨头都酥了,当场拍板:“行!五百斤就五百斤!钱...我先赊着!”
他哪敢说预算只有三百两?说了,岂不是显得自己没本事?
于是,五百斤丝线的订单就这么签了,价格六百两,远超预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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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三人碰头。
唐成先报账:“租作坊,三十两;买五台旧织机,二十五两;雇织女,预支一个月工钱,四十五两...还剩两百两。”
吴阳支支吾吾:“那个...丝线...我谈好了,五百斤,六百两...”
“多少?!”唐成瞪眼,“六百两?!咱们总共才三百两!”
“是...是贵了点,”吴阳擦汗,“但王掌柜说了,这是上等丝线,织出来的布能卖高价...”
“高价个屁!”唐成怒吼道。唐世唐在一旁煽风点火:“我看吴兄是看人家掌柜貌美,被迷了心窍吧?”
“你放屁!”吴阳气急败坏,“我是为了织造坊好!”
“好了好了,”唐成头疼,“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订单都签了,还能退?”
三人沉默。
半晌,唐成咬牙:“这样,丝线钱...先欠着。等布织出来卖了钱再还。”
“可王掌柜能答应?”
“我去说!”唐成站起身,“不就是个寡妇吗?我还对付不了?”
他去了,回来时脸色更难看了。
“王寡妇说了,欠钱可以,但要三分利。三个月内还清,连本带利...六百九十两。”
“六百九十两?!”吴阳跳起来,“她抢钱啊!”
“谁让你签的合同?”唐成冷笑,“现在知道急了?”
三人又吵起来。
最后还是唐世唐打圆场:“别吵了,当务之急是赶紧织布卖钱。织机旧点就旧点,丝线贵点就贵点,只要布织得好,总能卖出去。”
“可那些破织机...”唐成叹气。
“我有办法!”唐世唐眼珠一转,“织机不好用,咱们可以...改良工作环境!”
“怎么改良?”
“您想,”唐世唐神秘兮兮地说,“织女们为什么织得慢?因为热!这作坊密不透风,织女们穿着厚重衣服,手都抬不起来。要是能...穿得凉快些...”
吴阳眼睛亮了:“你是说...”
“对!”唐世唐一拍大腿,“咱们设计一种‘织造专用工作服’!轻便、透气、便于劳作!这样效率不就上去了?”
唐成皱眉:“可这又要花钱...”
“花小钱,办大事!”唐世唐信誓旦旦,“我认识一个裁缝,手艺好价钱低。一套衣服,最多一百文!”
“那...试试?”
“包在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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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唐世唐带着二十套“改良工作服”回来了。
衣服摊开在桌上时,唐成的脸都绿了。
这哪是工作服?分明是...情趣内衣!
上衣是短小的对襟衫,衣领开得极大,几乎露出半个肩膀。袖子短到肘部,还开了叉。下裙倒是长,但侧面开衩高到大腿,走起路来...
“唐世唐!”唐成气得发抖,“这就是你设计的‘工作服’?!”
“堂哥,您不懂,”唐世唐一本正经,“这设计充分考虑到了织女的工作需求——领口大开,方便散热;袖口短小,避免缠线;裙侧开衩,便于走动...”
“放屁!”吴阳都看不下去了,“这衣服穿出去,还不被人当窑姐?!”
“哎,吴兄此言差矣,”唐世唐摇头,“咱们这是正经作坊,正经工作服。心正不怕影子斜嘛。”
正吵着,柳芸娘的丫鬟来了。
“夫人让我来看看织造坊进展...”丫鬟话说到一半,看见桌上的衣服,脸腾地红了,“这...这是什么?!”
“工作服!工作服!”唐世唐赶紧解释。
丫鬟抓起一套,气得发抖:“这种伤风败俗的东西,也敢叫工作服?我这就去禀告夫人!”
“别别别!”唐成赶紧拦住,“误会!都是误会!这是...这是样品!我们正准备改!”
好说歹说,才把丫鬟哄走。
唐成回头瞪着唐世唐:“这些衣服,全部烧了!”
“烧了?一百文一套呢!”
“烧!”
唐世唐心疼得直抽抽,但不敢违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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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服的事刚压下去,织女那边又闹起来了。
那些旧织机实在太难用,一天下来织不出一尺布,还累得腰酸背痛。织女们集体抗议,要求换织机,否则就罢_工。
唐成焦头烂额。
这时,吴阳又带来坏消息:王寡妇来催债了。
“她说...再不还钱,就去县衙告咱们。”吴阳哭丧着脸。
唐成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三百两的补助款,现在倒欠六百九十两!织机是破的,织女要罢_工,债主又上门...
“要不...”唐世唐小声说,“咱们...跑吧?”
“跑个屁!”唐成吼道,“跑了,吴良还不把咱们祖坟刨了?!”
三人面面相觑,无计可施。
最后,还是唐成咬牙道:“现在只有一个办法——把布织出来,卖了钱还债。”
“可织机...”
“我修!”唐成撸起袖子,“我就不信了,几台破织机还能难倒我?”
他带着工具去了作坊,对着织机敲敲打打,还真被他修好了两台。
织女们勉强开工,但效率极低。一天下来,十五个人只织出三丈布——还是粗布,值不了几个钱。
唐成算了一笔账:三丈布,市价一百五十文。一天工钱就要一百五十文——刚好持平。
这还不算丝线钱、作坊租金、织机损耗...
“完了,”他瘫坐在椅子上,“这回真完了。”
吴阳和唐世唐也面如死灰。
三人第一次“精诚合作”,就搞出了这么大一个烂摊子。
而县衙里,吴良正在问柳芸娘:“夫人,织造坊那边...怎么没动静了?”
柳芸娘淡淡道:“快了。等他们撑不住了,就该来求你了。”
吴良心一沉:“又要求我?”
“不然呢?”柳芸娘瞥他一眼,“你那‘织造三杰’,除了坑你,还能干什么?”
吴良苦笑。
是啊。
除了坑他,还能干什么?
而此时的织造坊里,唐成正看着那三丈粗布发呆。
突然,他眼睛一亮。
“有了!”
“什么有了?”吴阳问。
“这布...咱们可以...加工一下!”唐成抓起布,“染个色,绣个花,包装一下,不就是‘清溪特产’了?卖贵点,不就行了?”
“可谁会买?”
“我认识几个商人,专做特产生意,”唐成越说越兴奋,“只要包装好,故事讲得好,十两银子一匹都有人买!”
吴阳和唐世唐将信将疑。
但眼下也没别的办法了。
“行!”吴阳咬牙,“试试!”
“我也来帮忙!”唐世唐说,“我懂包装!保证让这布...身价百倍!”
三人又燃起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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