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寿桃，孩子们便被宫女带到偏殿玩去了，暖阁里只剩下她们几个。
诚贵人给众人续上热茶，轻声道：
“说起来，前几日我去给太后请安，见周贵人也在，太后倒是常夸她细心呢。”
祥嫔挑了挑眉：“上次阖宫觐见，匆匆一面她便能得太后青眼，也是个有福气的。”
敬贵妃淡淡道：“太后身边是该有个体己人，只是这宫里，太出挑了未必是好事。”
沈眉庄端着茶杯，指尖划过温热的杯壁，没接话。
她知道敬贵妃的意思，周贵人近来常伴太后左右，难免惹人眼热，只是太后身子不好，身边有个贴心伺候的，终究是桩好事。
可太后就算是庇护她，又能庇护几日呢…
端妃叹了口气：“管这些呢，咱们能守着自己的孩子，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强。”
她这话一出，众人都静了静。
端妃虽无子女，却最是疼惜孩子，这话里的恳切，谁都听得出来。
和嫔打了个哈欠：“说这些丧气话做什么，今日是贵妃娘娘与六阿哥的好日子，该说些高兴的。我听说御花园的迎春快开了，过几日天暖了，咱们带着孩子们去踏春如何？”
“好啊。”沈眉庄立刻应道：
“旭儿最近总念叨着放风筝，正好让他跟温宜比一比。”
敬贵妃笑着点头：“那可得让小厨房多备些点心，别让孩子们饿着。”
恪嫔笑道：“是这个理儿，我等着让小厨房制些蒙古的奶果子，到时候姐妹们也尝尝。”
说笑间，窗外的月色渐渐浓了，宫灯的光晕透过窗纱，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偏殿传来孩子们的笑声，弘旭大概是赢了游戏，正咯咯地笑个不停。
沈眉庄听着那笑声，心里像被温水浸过似的，软得发涨。
夜渐深，众人陆续告辞——
敬贵妃走时，温宜还拉着弘旭的手不肯放，非要把琉璃兔子留下给他。
沈眉庄送她们到门口，看着敬贵妃牵着温宜的手走进月色里，两人的身影被宫灯拉得长长的，忽然觉得，这深宫里的日子，虽有风雨，却也藏着这样细碎的暖。
回到殿内，弘旭已经困得睁不开眼，趴在采韵怀里打盹，手里还攥着那只琉璃兔子。
沈眉庄接过他，轻轻拍着他的背，走到窗边。月光洒在庭院里，红梅的影子落在地上，像幅淡淡的水墨画。
“娘娘，该歇息了。”采宁轻声道。
沈眉庄低头看着怀里熟睡的孩子，他的呼吸均匀，小脸红扑扑的，带着奶香。
她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轻声道：“是啊，该歇息了。”
夜风穿过廊下的铃铛，叮当地响，像是谁在低声哼唱着温柔的调子。
这一夜，永寿宫的灯亮到很晚，暖阁里的炭火一直烧着，仿佛要把这满室的暖意，都留到明天去。
二月中旬的风刚褪了些凛冽，养心殿的一道旨意却像块巨石投进平静的湖面，在六宫掀起千层浪——
圣旨是苏培盛亲自捧到碎玉轩的，明黄的圣旨展开时，阳光透过窗棂落在那“晋莞嫔甄嬛为莞妃”的字样上，晃得人眼晕。
苏培盛独有的嗓音还在院里回荡：
“……甄氏远道，于平定年羹尧、敦亲王叛乱之际，率文官辑录罪证，厥功甚伟。
其女莞嫔，甄氏嬛，性资敏慧，淑慎有仪，特晋封莞妃，定于四月十七生辰之日行册封礼……”
消息像长了翅膀，不到半日便传遍各宫——
永寿宫里，沈眉庄正看着弘旭搭积木，采宁端着刚沏好的雨前龙井进来，压低了声音：
“娘娘，外面都传开了，皇上晋了莞嫔的位分，于四月十七便要封妃了。”
沈眉庄捏着棋子的手顿了顿，棋子落在棋盘上发出轻响。
她抬眼看向窗外，廊下的迎春刚冒出嫩黄的花苞，却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衬得有几分寒意。
“我知道了。”
“她与本宫同日入宫，且素来得宠。”
“本宫如今已经位列贵妃，她封妃，也不是什么好让人惊讶的事儿。”
她声音平静，指尖却无意识地摩挲着微凉的棋面：“且甄大人在平定叛乱时确实出力不少，皇上此举，原也合情理。”
“可莞嫔她……”采宁欲言又止，终究还是说了出来：
“她与娘娘是不同的，娘娘膝下有六阿哥，更是护佑嫔妃生产，得了恩典做了主理六宫事的贵妃娘娘。”
“可，可那莞嫔，既无子息，年前才从蓬莱岛接回来，如今就一跃成了妃位，六宫哪能服气？”
“且叛乱之事已经过了那般的久…”
沈眉庄看了她一眼：“不得妄议主子。”
采宁福了福身：“是，奴婢知错了。”
此时，采韵走了进来，手里还捧着一碟子点心，瞧见沈眉庄与采宁都在，说道：
“方才奴婢去御膳房取点心，听见小厨房的人都在说，祺贵人不知怎的受了委屈，哭了半宿呢。”
沈眉庄挑了挑眉：“祺贵人？她能受什么委屈？”
采韵凑过来，神秘兮兮道：“听说是因为莞嫔封妃的事儿。”
“祺贵人觉得自己入宫也有些时日，位分却始终被压着，心里不痛快呢。”
沈眉庄听后摇了摇头，旋即冷笑一声：“若是她当初没犯错，因着她父亲的功劳如今怕也是嫔位了，只是如今却还是这般的不知反省。”
在地毯上搭积木的弘旭左右摇晃着，学着他额娘：“不知反省，不知反省。”
沈眉庄轻笑：“你这坏小子，竟学会学话儿了。”
弘旭咯咯笑着：“坏小子，坏小子。”
沈眉庄没再说话，只是看着弘旭把积木搭得歪歪扭扭，忽然伸手扶了一把。
孩子咯咯地笑起来，用小胖手拍着她的手背：“额娘搭积木。”
她这才缓过神，眼底漫上些暖意：“额娘的旭儿搭得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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