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据点隐藏在一处废弃的海水淡化厂地下，由周延多年前以壳公司名义购置，拥有独立的能源和经过重重加密的网络线路。空气中弥漫着机油、灰尘和电子设备散热的微弱气味，与极地的纯净凛冽形成了鲜明对比。
周延看上去比通讯里更加憔悴，眼窝深陷，胡子拉碴，但那双在镜片后的眼睛却闪烁着技术宅特有的、遇到挑战时的亢奋光芒。他面前巨大的控制台上，七八块屏幕同时闪烁着不同的数据流和监控画面。
“装备基本齐了。”周延指着角落几个密封的金属箱，“最新一代的深海潜水服，内置生命维持系统和短程通讯，能抗住马里亚纳海沟底部的压力。还有这个——”他拍了拍一个长约两米、流线型的银灰色装置，“‘潜蛟’型深潜器，单人次，静音推进，最大下潜深度一万两千米，足够你们抵达坐标点。武器系统……拆了，为了省空间和能量，加装了更强的传感器和机械臂。”
沈叙仔细检查着装备，他的“节点之躯”让他能直观地感受到这些造物的精密与脆弱。在动辄能将钢铁扭曲的深海压力和无垠的黑暗面前，人类的技术显得如此渺小。
“外面的情况？”沈叙头也不回地问。
“一团糟，但表面很平静。”周延敲击着键盘，调出几个新闻页面和加密情报汇总，“官方把极地和全球的异常能量波动定性为‘百年一遇的超级地磁暴连锁反应’，顺便鼓吹了一波太空天气预报的重要性。但暗地里……”他切换画面，显示出几个大国太空军和情报机构的内部警示标志，“警戒级别都提到了最高，尤其是深空探测和全球海底监测网络，活动频率增加了百分之三百。他们在找东西，或者……在防备什么东西。”
他顿了顿，看向沈叙和苏晚，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伙计们，我感觉我们像是在雷区里跳舞。不仅要小心脚下的‘收割者’，还得提防随时可能踩到的人类官方的‘高压线’。”
苏晚的注意力则被周延调出的另一组数据吸引。那是玉琮残片最后传回的坐标点及周边海域的历史与环境数据。
“这片海域……海底地形极其复杂，有巨大的海沟、热液喷口群，还有一片从未被详细勘探过的海底山脉。”苏晚指着三维地形图上那片狰狞的褶皱，“地质活动频繁，强洋流，电磁干扰严重。常规科考船都会避开那里。”
“所以‘观测站’选在那里，很合理。”沈叙走到她身边，目光扫过地形图，“天然的隐蔽屏障。”他的指尖点在坐标中心，“‘摇篮’……这个称呼，很值得玩味。”
是知识的摇篮？力量的摇篮？还是……某种生命的摇篮？
那个“警告”和“代价”如同阴云，笼罩在每个人心头。玉琮用最后的力量发出这样的信息，绝非危言耸听。
“关于木星轨道的信号，有后续吗？”苏晚问周延。
周延摇了摇头，眉头紧锁：“没有。信号只出现了那一次，持续时间极短，然后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消失了。各大机构现在吵翻了天，有的说是仪器故障，有的认为是某种未知的自然现象，但主张‘外星信号’的一派声音越来越大。关键是……”他压低了声音，“我设法黑进了一个参与分析的顶尖实验室的服务器碎片，他们的初步建模显示，那个信号……似乎带有某种‘结构性的信息’，不是随机噪音。”
不是攻击，不是简单的能量释放，而是……结构性的信息？这更像是一种试探，或者……宣告？
沈叙的瞳孔微微收缩。这与“收割者”纯粹的、冰冷的吞噬欲望似乎有所不同。星空之下，难道还存在别的“玩家”？
接下来的时间在紧张的准备中流逝。沈叙和苏晚在周延的指导下，熟悉深潜器的操作和深海生存要点。沈叙的学习速度快得惊人，他的大脑仿佛一台生物超级计算机，迅速掌握了一切技术细节，甚至能提出连周延都未曾想到的优化建议。而苏晚则凭借着她对能量的细腻感知，协助周延校准深潜器上那些精密而脆弱的传感器，确保它们能在强干扰环境下捕捉到最微弱的异常信号。
两人之间的默契也在无声中增长。无需言语，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动作，便能明白对方的意图。苏晚能感觉到沈叙体内那股新力量与地球屏障网络的共鸣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仿佛在适应和调整。而沈叙则能敏锐地察觉到苏晚体内玉琮之力与“钥匙”特性的融合进度，在她偶尔因能量流转不畅而微微蹙眉时，他会不动声色地靠近，他自身稳定强大的能量场便会像锚点一样，让她周身的能量波动平复下来。
这天夜里，最后一次系统联调完成。深潜器如同一条沉睡的金属巨兽，静静卧在通往地下暗港的滑轨上。明天，便是出发之时。
周延熬得双眼通红，递给沈叙和苏晚一人一杯浓缩咖啡。“所有能做的准备都做了。剩下的，就看运气了。”他试图用轻松的语气说，但紧绷的下颌线出卖了他的紧张。
苏晚接过咖啡，道了声谢。她看着舷窗外模拟出的深海景象——无尽的黑暗，只有偶尔一些发光生物划过的轨迹，美丽而致命。
“我们会找到答案的。”她轻声说，像是在对自己，也是对身边的两个男人说。
沈叙没有说话，只是抬手，轻轻覆上她握着咖啡杯、微微有些颤抖的手。他的手掌温暖而稳定，带着令人心安的力量。
然而，就在出发前倒数三小时，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乱了一切。
尖锐的警报声毫无预兆地响彻整个地下空间！控制台主屏幕瞬间被刺眼的红色覆盖！
“怎么回事？！”周延猛地扑到控制台前，手指在键盘上疯狂敲击。
“是外围传感器！第三、第七、第九区段的震动和声呐阵列同时被触发！有东西在靠近！速度极快！”周延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不是已知的任何船型或潜艇信号……它的声纹特征……数据库里没有匹配记录！”
沈叙瞬间进入战斗状态，感知力如同无形的蛛网般向外蔓延。他“看”到了——在漆黑的海水中，一个修长、流线型的黑影，正以远超现代科技水平的速度，无声无息地逼近他们的藏身之处！它没有发出任何主动声呐，仿佛完全融入了海洋背景噪音，只有其高速移动本身所搅动的水流和产生的微弱尾迹，被周延布置的极其敏感的边缘传感器捕捉到。
“不是人类官方的。”沈叙的声音冰冷刺骨，“准备撤离。”
苏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体内能量本能地运转起来，在她周身形成一层微不可查的莹白光晕。
那黑影在接近到一定距离后，骤然减速，然后……停了下来。它就那样悬停在废弃淡化厂外的深水中，仿佛一个沉默的、来自深渊的使者。
控制室内一片死寂，只有警报器还在徒劳地鸣响。
几秒钟后，主屏幕上弹出一个新的窗口——不是周延的系统界面，而是被强行切入的、来源未知的信号！
屏幕上没有图像，只有一行冰冷的、不断重复的文字，使用的是某种古老的、与玉琮铭文有几分相似的符号，但下方有自动翻译出的地球文字：
「离开。此地，标记。介入者，抹除。」
文字下方，是一个清晰的、不断闪烁的红色图腾——那是一只抽象化的、正在监视着整个星球的巨大眼睛。
（第122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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