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凶讯北去
厉狩在墨绿色的毒瘴中疾驰，耳畔依旧隐约回荡着沼泽深处那令人心悸的恐怖咆哮与林岳惊怒交加的吼声。他脸色微微苍白，并非因为恐惧，而是方才强行向那石柱灌注并收回大量真元，导致经脉有些震荡受损。
但他眼中却燃烧着兴奋与冷静交织的光芒。
赌赢了！
那沼泽深处的诡异存在，其恐怖程度远超他的预料，果然连灵海境的林岳都被暂时困住了。这为他争取到了宝贵的喘息和时间。
他不敢有丝毫停留，将《狼突》身法催动到极致，向着与沼泽深处相反的方向——北方，全力遁去。根据地图显示，穿过这片沼泽的北部边缘，便能进入一片更为广袤、名为“北荒原”的地域。那里环境更加恶劣，妖兽横行，但也意味着势力分布更加稀疏，更适合他隐匿和提升。
一路再无波折。或许是因为林岳被困，其他林家的搜索队群龙无首，或许是因为他选择的路线足够偏僻。两日后，他终于冲出了那片令人压抑的毒瘴沼泽。
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望不到边际的、贫瘠而苍凉的原野展现在眼前。枯黄的野草在干燥的风中伏倒，露出下面赤红色的坚硬土地。远处是起伏的褐色山峦，光秃秃的鲜有植被。天空显得格外高远，挂着几缕淡淡的云丝，阳光炽烈而直接，带着一种蛮荒的气息。
这里的灵气似乎比黑石城周边更加稀薄和狂暴，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土腥气和某种不易察觉的野性。
北荒原。
厉狩深吸一口带着蛮荒气息的空气，感受着体内幽炎真元似乎都变得更加活跃了一丝。这里的环境，似乎与《九幽噬炎诀》的某种特质隐隐相合。
他找到一处背风的干涸河床，在崖壁下开辟出一个简单的容身之所。然后迫不及待地盘膝坐下，检查此次沼泽之行的收获。
首先便是那面从方脸执事身上得来的探灵盘。巴掌大小，青铜材质，表面刻着复杂的符文，中心是一枚微微颤抖的指针。此刻指针正胡乱转动着，显然受到了北荒原特殊地磁或者狂暴灵气的干扰，无法精准定位。但输入幽炎真元后，指针的稳定性似乎增强了一些，能大致指向灵气波动较强的方向。
“有点意思，或许改进一下能有用。”厉狩将其收起。
然后是从其他几名护卫身上搜刮来的零碎灵铢、丹药，价值不大，聊胜于无。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名炼体境六重的方脸执事的储物袋上。这才是重头戏。
抹去其上微弱的精神印记，厉狩将意识探入其中。
空间不大，约莫一方左右。里面整齐地放着几套林家的制式服饰，一些疗伤、回气的普通丹药，百余枚下品灵铢。还有几本功法秘籍，厉狩粗略翻看了一下，都是林家的《青狼诀》衍生的一些普通战技，对他而言价值不大。
但他的注意力很快被角落里一个上了锁的玄铁小盒子吸引。
取出盒子，入手沉重。锁具颇为精巧，强行破坏可能会损毁里面的东西。厉狩尝试将一丝幽炎真元注入锁孔，真元中那丝吞噬特性缓缓侵蚀着内部的机括。
片刻后，“咔哒”一声轻响，锁开了。
掀开盒盖，里面并非什么奇珍异宝，而是几封用特殊密文书写的信件，以及一块半个巴掌大小、通体漆黑、正面刻着一个狰狞狼头、背面刻着一个“煞”字的令牌。
“黑煞令？”厉狩拿起令牌，入手冰凉，材质非金非木，隐隐有一股阴煞之气。他从未听说过此物。
他拿起那几封信件。密文极其复杂，与他所知的所有文字都不同。他尝试用神识仔细感应，发现这密文似乎与某种神念波动相结合，并非单纯的字面意思。
沉吟片刻，厉狩调动神识，小心翼翼地包裹住一封书信，同时运转《九幽噬炎诀》，试图用幽炎真元那丝吞噬解析的特性，去模拟破译其中的神念波动。
过程十分艰难，神识消耗巨大。足足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他才勉强从那些扭曲的密文中捕捉到几个断断续续的词语片段：
“…黑煞…北荒…据点…祭品…送达…‘狼吻’…”
“…林…合作…‘圣教’…赏赐…血脉提升…”
“…忌…走漏…风声…杀…”
虽然信息残缺不全，但组合起来，却勾勒出一个令人心惊的阴谋！
林家似乎与一个名为“黑煞”的神秘组织有勾结！双方正在北荒原某处名为“狼吻”的地方进行着某种秘密交易，交易内容似乎涉及“祭品”，而林家能从中获得“血脉提升”的赏赐！而且极其保密，动辄灭口！
厉狩的心脏猛地一跳。
黑石城林家，竟然暗中与这种听起来就邪门无比的组织有染？还用“祭品”来换取利益？
那“祭品”是什么？活人？妖兽？还是其他更诡异的东西？
“狼吻”又在北荒原的具体何处？
无数的疑问涌上心头。但他瞬间意识到，这或许是一个巨大的机会！一个能给予林家沉重打击，甚至可能将其连根拔起的机会！
如果能找到林家与邪教勾结的确凿证据，并将其公之于众…那么根本不需要他亲自出手，周围那些早就对林家矿脉虎视眈眈的势力，甚至城主府乃至更上层的宗门，都不会放过林家！
借刀杀人！
这个念头让厉狩血液隐隐沸腾。相比于亲自冒险复仇，这无疑是更聪明、更彻底的方式！
他强压下激动，仔细将信件和黑煞令收好。这些都是未来的利器。
接下来，他需要先疗伤，并彻底消化此次吞噬得来的力量，尤其是那名炼体境六重执事的能量，尚未完全炼化。
他服下几颗疗伤丹药，又取出一些琉璃药渣，开始闭关。
北荒原的恶劣环境反而成了他最好的掩护。这里人迹罕至，灵气狂暴，很难被追踪。
三日后，厉狩睁开双眼，眸中幽光湛然，伤势尽复，修为也彻底稳固在炼体境五重巅峰，只差一个契机便能突破到六重。那丝青狼血脉也被彻底炼化，使得他的幽炎真元在霸道吞噬之余，更添了一丝迅捷与凶戾。
他站起身，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力量，目光投向苍茫的北荒原深处。
下一步，便是寻找那所谓的“狼吻”之地，以及林家与黑煞勾结的证据。
但这无异于大海捞针。北荒原太大了，仅凭一个模糊的名字，如何寻找？
他再次拿出那面探灵盘，输入幽炎真元。指针依旧受到干扰，颤抖着指向多个方向。但当他将那块黑煞令靠近探灵盘时，指针的颤抖明显减弱了一丝，并隐隐偏向西北方向！
“有反应？”厉狩精神一振，“这黑煞令能感应到同源的气息？或者说，那‘狼吻’之地散发着类似的阴煞之气？”
这无疑是一条重要的线索！
他不再犹豫，认准西北方向，身形如电，疾驰而去。
北荒原广袤无垠，地势起伏，荒凉而死寂。除了耐旱的荆棘灌木和偶尔可见的嶙峋怪石，几乎看不到其他生机。厉狩一路行来，遭遇了几波北荒原特有的妖兽袭击，诸如能喷射石化射线的沙蝎、潜藏于地底突然袭击的裂地蚯、以及成群结队、嗜血狂暴的荒原狼。
这些妖兽大多等阶不高，但极其凶悍，适应了北荒原的恶劣环境，战斗起来不要命。厉狩凭借强悍的实力和诡异的身法，一一将其反杀吞噬，虽然能量提升有限，但进一步磨练了战技，对北荒原的环境也更加适应。
他也曾远远看到过其他在北荒原冒险的佣兵或散修队伍，但都小心地提前避开。他现在不想与任何人打交道。
如此昼伏夜出，沿着探灵盘被黑煞令隐隐牵引的方向前行了约莫五六日。
周围的景象逐渐发生变化。赤红色的荒原上开始出现更多巨大的、风蚀严重的黑色岩石，地形变得更加崎岖复杂，仿佛一片天然的巨石迷宫。空气中的阴煞之气也明显变得更加浓郁，甚至盖过了北荒原固有的狂暴灵气。
探灵盘的指针颤抖得更加厉害，但指向西北方向的趋势也更加明确。
厉狩变得更加谨慎，将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阴影般在巨大的怪石之间穿梭。
又前行了小半日，前方出现一个巨大的、如同被天外陨石砸出的盆地。盆地边缘陡峭，深不见底。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阴煞之气如同狼烟般从盆地中袅袅升起，甚至在半空中形成了一片淡淡的黑色瘴云。
盆地入口处，赫然矗立着两座天然形成的、如同巨狼獠牙般的尖锐巨石！
“狼吻…”厉狩瞳孔微缩，找到了！
他潜伏在一块巨大的风蚀岩后，小心地向盆地内望去。
盆地内部比想象中要“热闹”。隐约可以看到一些简易的、用黑色岩石垒砌的建筑依着盆地内壁而建，形成了一个小型的据点。据点中央似乎有一个广场，广场上竖着几根高大的石柱，上面捆绑着一些模糊的身影，似乎是人，又似乎是妖兽，一动不动，生死不知。
一些穿着黑色斗篷、戴着面具的身影在据点内走动，行动间悄无声息，显得纪律森严。他们的身上，都散发着与黑煞令同源的阴冷煞气。
而在据点靠近入口的地方，厉狩看到了几个穿着林家服饰的人！他们正与一名黑袍人交谈着什么，态度显得颇为恭敬，甚至带着一丝谄媚。
果然在这里！
厉狩心脏微微加速。他仔细观察着据点的布局、守卫的分布、以及那些被捆绑在石柱上的“祭品”。
情况比他预想的要复杂。这个据点规模不大，但守卫的力量却不弱。他能感知到的气息中，炼体境五、六重的就有不下十人，甚至隐约还有一两股更加晦涩强大的气息，很可能达到了灵海境！
硬闯绝对是找死。
他需要更详细的情报，更需要确凿的证据。
厉狩如同石雕般潜伏在原地，一动不动，耐心等待着机会。
他从白天等到黑夜。北荒原的夜晚格外寒冷，星月无光，只有盆地中零星的火把和那些石柱上偶尔闪过的诡异符文的光芒，提供着微弱的光源。
深夜时分，机会终于来了。
一队约莫五人的黑袍巡逻队，沿着盆地边缘的固定路线，向着厉蛰伏的方向巡视而来。
厉狩眼神一凝，就是现在！
他如同融入夜色的蝙蝠，悄无声息地滑下岩石，向着队伍最后那名黑袍人摸去。
《狼突》！《吞元手》！
依旧是干净利落的偷袭！手掌捂住口鼻，黑色碎片瞬间切断生机，吞噬同时发动！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前面的巡逻队员毫无察觉！
厉狩迅速将尸体拖入岩石阴影，飞快地剥下对方的黑袍和面具套在自己身上。黑袍宽大，足以遮掩他的身形和面容。面具则能隔绝神识探查和气息。
他模仿着前面巡逻队员的步伐和姿态，无声无息地重新跟上队伍，混入了据点之中。
据点内部，气氛更加阴森压抑。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和一种奇异的香料味道。随处可见各种诡异的符文刻画。那些被捆绑在石柱上的，赫然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有男有女，大多衣衫褴褛，眼神麻木绝望，如同待宰的牲畜。他们身上都有着微弱的能量波动，似乎都是修士，但修为都被某种手段禁锢了。
厉狩心中凛然。这些就是所谓的“祭品”？林家竟然真的用活人修士来交易？！
他强压下怒火，保持冷静，跟着巡逻队继续前行，默默记下据点的道路、仓库、以及中央那座最大的、散发着最浓郁阴煞之气的石殿位置。
在经过一个偏僻角落时，他趁其他队员不注意，身影一闪，脱离队伍，如同鬼魅般潜向那座核心石殿。
石殿门口有两名气息深沉的黑袍人守卫，皆是炼体境六重。
厉狩没有试图硬闯。他绕到石殿侧后方，那里有一个通风口，虽然狭窄，但以他的身形足以勉强通过。
屏息凝神，如同灵猫般钻入通风口，里面阴暗潮湿，弥漫着更浓的血腥和煞气。
顺着通道缓缓爬行，下方传来隐约的谈话声。
他小心翼翼地移动到一处缝隙旁，向下望去。
石殿内部十分宽敞，中央是一个巨大的血池，池内血液粘稠，咕嘟冒着气泡，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能量波动。血池周围矗立着十二尊面目狰狞的恶鬼石雕。
此刻，殿内站着三个人。
主位上是一个身材高大、穿着镶有金边的黑袍、脸上带着青铜恶鬼面具的身影，气息深不可测，远超林岳，给厉狩带来极大的压迫感！想必就是此地的主事者。
下方恭敬站着的两人，其中一个赫然是林家的三长老林威！另一个则是之前他在入口处见过的林家执事。
只听那林家执事正恭敬地汇报着：“…特使大人，此次送来的‘血食’共三十人，皆是开采矿脉时抓获的散修和逃奴，修为均在炼体境三重以上，符合要求…不知上次大人答应赐予的‘圣血丹’…”
那被称为特使的恶鬼面具人发出沙哑低沉的笑声，抛过去一个小玉瓶：“做得不错。这是三枚圣血丹，足以让你林家再添三名血脉觉醒者。继续好好为圣教办事，好处少不了你们的。”
林威连忙接过玉瓶，脸上露出狂喜和贪婪之色：“多谢特使大人！能为圣教效力，是我林家的荣幸！请大人放心，黑石城周边的散修和矿奴多的是，绝不敢耽误圣教的大事！”
特使淡淡嗯了一声，语气转冷：“最近风声紧，七长老林岳在沼泽那边似乎遇到了点麻烦，还折损了些人手。你们行事需更加隐秘，若是走漏了半点风声…”
林威身体一颤，连忙保证：“大人放心！绝对万无一失！那些血食送来前都已处理干净，绝无后患！至于七弟那边…纯属意外，我们定会尽快处理妥当！”
“最好如此。”特使挥了挥手，“下去吧。下次交货，还是老时间老地方。”
“是！是！”林威和那执事躬身行礼，倒退着离开了石殿。
通风口内的厉狩，将这一切听得清清楚楚，看得明明白白！
证据确凿！
他强忍着立刻出手的冲动，小心翼翼地向后退去。
必须立刻离开这里，将消息带出去！
然而，就在他退到通风口一半时，怀中的那枚“狱”字令牌，似乎被殿内那浓郁的血池能量和阴煞之气引动，突然不受控制地、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嗡…
虽然动静极小，但下方那位修为深不可测的特使，几乎在瞬间猛地抬头，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射向通风口的方向！
“谁？！”
一声低喝，如同惊雷般在厉狩耳边炸响！
恐怖的灵压瞬间笼罩了整个石殿！
厉狩脸色剧变，毫不犹豫，体内幽炎真元疯狂爆发，不再掩饰行踪，猛地撞开通风口的栅栏，如同离弦之箭般向外疾射而去！
“找死！”
身后传来特使惊怒的咆哮声，一股恐怖的能量冲击如同排山倒海般向他轰来！
厉狩根本不敢回头，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同时反手将那块黑煞令向后狠狠掷出！
黑煞令与那能量冲击撞在一起，瞬间爆裂开来，化为齑粉，但也稍微阻碍了冲击一瞬！
厉狩借着这宝贵的刹那，身形如同流星般冲出了石殿，向着据点之外亡命飞遁！
“拦住他！”
“敌袭！”
整个据点瞬间被惊动，无数黑袍身影从各处涌出，厉喝声、警报声此起彼伏！
一道道攻击从四面八方射向厉狩！
厉狩将《狼突》身法施展到极限，在攻击缝隙中疯狂闪避，实在避不开的便用覆盖着幽炎的手掌硬拍过去，依靠吞噬特性化解部分力道，但依旧被震得气血翻腾，嘴角溢血！
他如同陷入狼群的困兽，拼命向着盆地出口冲去！
身后，那股属于特使的恐怖气息正在急速逼近，冰冷的杀意几乎要将他冻结！
生死时速！
厉狩眼中闪过疯狂的狠色，猛地从储物戒中抓出最后一点琉璃药渣，看也不看便塞入口中，同时将速度催发到超越极限的地步！
必须冲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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