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如刀,卷着塞外黄沙,呜咽着掠过残破的城垣。
断壁残垣之上,南宫陌孑然独立,一身玄色铁甲在昏黄的夕阳下泛着冰冷的光泽,宛如一尊凝固的雕像。他脸上那副冰冷的银色面具,隔绝了所有表情,只露出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此刻正倒映着城外连绵不绝的敌军营寨,旌旗招展,黑压压的一片,望不到尽头。
孤城“朔风”,名副其实,如今已成一片被死亡和绝望笼罩的孤岛。
这是他南宫陌,昔日令周边诸国闻风丧胆的羽国战神,如今面临的绝境。皇帝兄长“慷慨”赐予的三万老弱残兵,经月余苦战,已折损过半,且多是带伤之躯。粮草仅能维持十日,箭矢不足,滚木礌石更是早已告罄。最致命的,是军中那位皇帝亲派的监军——赵德,如同附骨之蛆,不仅处处掣肘,更似与城外敌军暗通款曲。
城内,士气低迷到了极点。伤兵的呻吟声、将官压抑的争执声、以及百姓惶恐的哭泣声,混杂在风沙里,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将整座城池紧紧缠绕,几乎令人窒息。
“殿下。”一名亲卫快步登上城楼,声音沙哑,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赵监军又在闹了,说我们据城不出是畏战,要开城与敌军决一死战,以彰……以彰国威。”
南宫陌没有回头,目光依旧锁定在远方的敌军帅旗上,声音透过面具,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告诉他,想死,自己出城。”
亲卫噤声,不敢再多言。所有人都知道,冥王殿下此刻的心情,比这塞外的寒风更要凛冽。自踏入这朔风城,殿下的手段比以往更为酷烈,几个试图煽动哗变的军官被他当众亲手格杀,血染帅帐,这才强行压住了局面。可谁都明白,这只是暂时的,若再无转机,城内随时可能从内部崩毁。
夜幕缓缓降临,敌军营地燃起篝火,星星点点,如同择人而噬的兽瞳。而朔风城内,为了节省物资,除必要的巡逻火把外,一片黑暗死寂。
南宫陌回到了临时帅府——一座还算完整的土坯宅院。书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墙上那张早已烂熟于心的舆图,上面用朱笔标记的敌我态势,触目惊心。
他解下佩剑,置于案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指尖按上冰冷的太阳穴,一阵阵尖锐的疼痛正在颅内叫嚣。是旧伤,也是连日不眠不休的心力交瘁。皇帝这借刀杀人的阳谋,如此赤裸,又如此致命。他若战死,正中皇帝下怀;他若战败,便是千古罪人;他若……真有奇迹能赢,只怕京城那边,还有更恶毒的后手在等着他。
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向了远方,飘向了那座森严却因一人而变得不同的冥王府,飘向了那个身影——李晚晴。
他离家时,她亲手为他系上披风,指尖微凉,眼神却温润坚定。她说:“陌,我等你回来。”没有哭泣,没有拖沓,只有最朴素的承诺和最深的信任。
那个曾在他杀气下脸色苍白却强自镇定的替嫁庶女,那个会默默为他备上安神茶、细心调理他旧伤的女子,那个在花园里种下生机、在书房与他静静对弈的女子,那个在京城风波中为他守住后方、展露锋芒的女子……她的身影,在此刻无边无际的黑暗与压力中,清晰地浮现出来,带着一种奇异的,温暖的力量。
“晚晴……”他无声地默念着这个名字,仿佛在汲取某种坚持下去的勇气。他答应过她,必归。他南宫陌,从不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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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冥王府。
虽已入夜,李晚晴却并未安寝。她坐在窗边,手中摩挲着一枚温润的玉佩,那是南宫陌临行前留给她的信物。窗外月色清冷,映照着她清丽面容上化不开的忧色。
京城这边的压力,丝毫不比边境轻松。皇帝克扣用度已到明目张胆的地步,府中用度捉襟见肘;各种污蔑冥王“拥兵自重”、“意图谋反”的流言甚嚣尘上;甚至前几日,还有不明身份的暴民试图冲击王府,若非南宫陌留下的暗卫得力,后果不堪设想。
她白日里要强打精神,安抚府中人心,应对各方刁难,夜晚才能卸下防备,任由思念与担忧如潮水般涌来。
她走到书案前,铺开信笺。这封信,能否顺利送到他手中,尚未可知,但她必须写。她不能让他觉得,自己是孤身一人在战斗。
她提笔,蘸墨,字迹清秀而沉稳。她没有诉说京中的艰难,也没有过多表露儿女情长的思念,只是细细写着一些琐事:
“王府院中的晚香玉开了,香气清幽,若你归来,正好可赏。”
“前日得了一本古籍棋谱,其中一局‘七星聚会’甚为精妙,待你归来,手谈一局,我未必会再输你。”
“按你留下的方子配的安神香,我日日都用着,睡得安稳,勿念。”
……
笔尖顿了顿,她最终还是添上了一句,墨迹似乎都因此而重了几分:
“陌,一切安好,盼君早归。晴,手书。”
她将信纸仔细折好,放入特制的细小信筒中。又从一个紧锁的锦盒里,取出几个小巧的瓷瓶。这里面,是她根据古籍,结合南宫陌的旧伤特性,耗费无数心血才配制出的解毒丸和伤药,药效远胜寻常军中药散。尤其是那解毒丸,能解百毒,她隐隐觉得,战场之上,阴损手段防不胜防,此物或能关键时救他一命。
“玄七。”她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轻声唤道。
一道黑影如同融入夜色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单膝跪地,正是南宫陌留下的暗卫首领之一。
“王妃。”
“将此信和这些药,务必送到殿下手中。”李晚晴将信筒和瓷瓶递过去,眼神凝重,“告诉他,府中一切有我,让他……不必挂心,以自身安危为重。”
“是!属下誓死送到!”玄七双手接过,身影一闪,再次消失在黑暗中。
李晚晴走到窗前,望向北方漆黑的夜空,双手在袖中紧紧交握。她能做的,似乎只有这些了。等待,是如此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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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风城内,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南宫陌和衣躺在简陋的床榻上,并未真正入睡,只是闭目养神。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足以让他立刻惊醒。
突然,窗外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如同夜枭鸣叫般的声音。这是暗卫特定的联络信号。
南宫陌骤然睁眼,身形已如鬼魅般移至窗边,无声地推开一条缝隙。
一道黑影滑入,正是风尘仆仆的玄七。他跪倒在地,双手高高捧起那细小的信筒和几个瓷瓶:“殿下,王妃急信!”
南宫陌的心,在那一刻,竟不受控制地微微一颤。他迅速接过,触手竟觉得那信筒上还残留着一丝熟悉的、极淡的暖意。
他先挥退了玄七,就着昏暗的油灯,迫不及待地拆开信。那熟悉的清秀字迹映入眼帘,没有诉苦,没有抱怨,只有平淡而温暖的家常絮语。字里行间,他仿佛能看到她在灯下写信时沉静的侧脸,能闻到王府院中晚香玉的清香,能感受到她那句“一切安好”背后,所独自承担的所有风雨。
紧绷了数月的神经,在这一刻,奇异地得到了一丝舒缓。他不再是孤身一人面对这滔天巨浪,在遥远的京城,有一盏灯,永远为他而亮。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那几个瓷瓶上。他拿起那个标着“解毒丸”的瓶子,拔开塞子,一股清冽的药香顿时逸散出来,驱散了房中些许的血腥与沉闷之气。瓶底,似乎还垫着一小片素笺,他小心抽出,上面是李晚晴额外添注的一行小字,是关于此药能克制的几种特定毒物,其中一种,赫然是……
南宫陌瞳孔骤然收缩!
便在此时,城外,敌军营地突然响起震天的战鼓声!号角凄厉,划破黎明前的寂静!
“报——!”一名斥候连滚爬爬地冲入院中,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恐,“殿下!敌军……敌军动用攻城塔和投石机,正在集结前锋重甲步兵,看样子,是要发动总攻了!”
几乎是同时,赵德监军那尖利刺耳的声音也在院外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兴奋与恶意:“冥王殿下!敌军势大,我等岂能坐以待毙?末将请命,开城迎战,以振军威!”
内忧外患,在这一刻同时爆发!
南宫陌猛地攥紧了手中的瓷瓶和信笺,那冰冷的银色面具下,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极致残酷、却又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冷笑。
他小心翼翼地将信笺折好,贴身收起,仿佛那是世间最珍贵的铠甲。随后,他抓起案上的佩剑,转身,大步向门外走去。
房门洞开,凛冽的晨风灌入,吹动他玄色的披风,猎猎作响。他目光如电,先扫过一脸义正言辞实则包藏祸心的赵德,继而望向城外那喧嚣震天的方向。
药香犹在鼻尖,她的嘱托犹在耳畔。
决战的时刻,到了。
但他知道,他并非孤军奋战。
悬念:李晚晴的解毒丸究竟备注了何种关键毒物?南宫陌将如何应对这内外夹击的绝杀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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