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王府中门洞开,香案设于前院正厅之外。春日的阳光洒落,却驱不散骤然笼罩府邸的肃杀之气。一众仆役在周福的引领下,按品级垂首肃立,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李晚晴已换上正式的王妃品级服饰,虽不及宫装繁复,却也雍容大气,衬得她略显单薄的身姿多了几分不容侵犯的威仪。她步履平稳地行至香案前,微微抬眸,便看见一名面白无须、身着内侍官袍的中年太监,手持明黄卷轴,神情倨傲地立于阶上。他身后跟着两队身着禁军服饰的兵士,甲胄鲜明,眼神锐利,与其说是护卫,不如说是威慑。这阵仗,绝非寻常传旨的规格。
“冥王妃李氏,接旨——”太监拉长了尖细的嗓音,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李晚晴,带着一丝审视与不易察觉的轻蔑。
李晚晴缓缓跪拜下去,声音清越平静:“臣妾李氏,恭聆圣谕。”
府中众人也随之齐刷刷跪下,头埋得更低。周福垂下的眼帘下,目光锐利地扫过那些禁军,心中警铃大作。
那太监展开圣旨,朗声宣读起来。前面无非是些冠冕堂皇的套话,关切边境战事,体恤冥王辛劳。然而,话锋随即一转,语气变得严厉起来:
“……然,近日京畿防务紧要,有司奏报,疑有不法之徒私藏兵器,图谋不轨,危及社稷安定。为彰朝廷法度,肃清寰宇,特命京兆尹府协同内廷稽查司,对京中各亲王、郡王府邸进行巡查,以防微杜渐。冥王府乃国之重臣所居,更当为表率。着冥王妃李氏,即刻开放府门,配合京兆尹府尹张大人及稽查司查验,不得有误!钦此——”
旨意宣读完毕,前院一片死寂。私藏兵器,图谋不轨!这八个字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一个人的心头。这是足以抄家灭族的重罪!皇帝这一招,竟是如此狠毒直接,不仅要羞辱,更是要构陷!
周福猛地抬头,眼中几乎喷出火来,拳头紧紧攥起。几个忠心的护卫也面露愤慨,身体微微前倾,若非王府规矩森严,只怕早已按捺不住。
李晚晴跪在原地,低垂着眼睑,看不清神色。但她的脊背挺得笔直,仿佛狂风暴雨中一株柔韧的青竹。心中已是冰寒一片,她料到会有刁难,却没想到对方竟如此迫不及待,使出这等污蔑栽赃的卑劣手段。开放府门任人搜查,冥王府的尊严将荡然无存;若真被他们“查出”什么,那便是万劫不复。
那太监见李晚晴迟迟不语,以为她已被吓住,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冷笑,阴阳怪气地催促道:“王妃娘娘,接旨吧?难不成,您想抗旨不遵?这私藏兵器的罪名尚未查实,若再加一条抗旨,呵呵……”
李晚晴缓缓抬起头,脸上竟无半分惊慌失措,反而是一片沉静的淡然。她伸手,稳稳地接过那道明黄的圣旨,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臣妾,接旨。谢陛下体恤,为王府清誉着想。”
她站起身,目光平静地看向那太监,以及他身后那位身着四品官袍、面色严肃的京兆尹府尹张大人。“张大人,还有这位公公,既然是奉旨办差,冥王府自当配合。”她侧身让开道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只是,王府虽不及皇宫禁苑,却也非市井之地,一草一木,皆是御赐,一砖一瓦,皆有规制。还请诸位差官查验之时,务必仔细,莫要有所损毁,也好还我冥王府一个清白。”
她这番话,不卑不亢,既接了旨,点明了“奉旨办差”的性质,又暗含警告:这里是冥王府,不是你们可以随意撒野的地方,若损坏了御赐之物,同样是罪过。
张大人眉头微皱,他本是例行公事,虽知此事背景复杂,却也不想做得太过。此刻见这位冥王妃气度从容,言语有度,倒不似传言中那般怯懦无知,心中不免多了几分谨慎。他拱手道:“王妃娘娘放心,下官等自当依律行事,小心查验。”
那太监却哼了一声,尖声道:“那是自然!咱们也是为王爷和王妃的清白着想。来人啊,给咱家仔细地搜!特别是书房、武库、还有各处僻静院落,一处都不能放过!”
禁军和京兆尹的衙役们应声而动,如狼似虎般便要散开。
“且慢。”李晚晴忽然出声,声音不大,却自带一股威势,让那些人的动作不由得一滞。
“王妃还有何吩咐?”太监不耐地问道。
李晚晴看向周福,吩咐道:“周管家,你带上府中所有管事、仆役,两人一组,跟随每一队官差。他们查验何处,你们便跟到何处。”她又转向张大人和那太监,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张大人,公公,非是臣妾不信诸位,只是府中器物繁多,难免有所疏漏。让我府中之人跟随记录,一则可避免日后若有损毁说不清楚,二则,若真有什么‘不该出现’的东西,也好当场辨明,究竟是我王府原有,还是有人不小心‘遗落’?如此,对双方都更为公允,您说是不是?”
周福立刻领会,大声应道:“老奴遵命!”随即迅速安排下去。王府的仆役们虽然心中恐惧,但见王妃如此镇定,且安排得滴水不漏,也纷纷鼓起勇气,迅速跟上了那些官差。
这一招,大大出乎了太监和张大人的意料。他们本想趁着搜查之机,或许能寻个空子栽赃,如今王府的人寸步不离地跟着,还拿着本子记录,这让他们如何下手?那太监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张大人深深看了李晚晴一眼,心中暗叹:这位冥王妃,好生厉害!心思缜密,应对老辣,竟将一场必死的危机,化解到了如此地步。他只得点头:“王妃思虑周详,理应如此。”
搜查开始了。沉重的脚步声打破了冥王府往日的宁静。兵丁们粗鲁地推开一扇扇房门,翻箱倒柜,甚至用刀鞘敲击墙壁、地面,检查是否有夹层密室。瓷器摆件被随意挪动,书籍卷册被翻得散落一地。
李晚晴没有回房,而是命人搬来一把椅子,就端坐在前厅廊下,目光平静地注视着院中的混乱。阳光照在她沉静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周福侍立在一旁,看着官差们如此践踏王府,心如刀割,却见王妃如此沉得住气,也只能强压怒火。
不时有管事悄悄过来回禀搜查情况。果然,那些官差重点关照了南宫陌的书房和几处可能存放物品的库房,搜查得格外细致,甚至反复检查。若非李晚晴早有预见,让周福在南宫陌离京前,已将一些敏感的兵书、舆图乃至他惯用的兵器都妥善藏入了只有核心几人才知的隐秘之处,只怕真要被他们寻到由头。
时间一点点过去,日头渐渐西斜。最初的喧嚣过后,搜查似乎陷入了僵局。官差们脸上露出了疲惫和不耐烦的神色。那太监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不时用眼神示意带队的小吏,那小吏也只能无奈地摇头。
终于,所有队伍都搜查完毕,汇聚到前院。带队军官上前禀报:“张大人,公公,府内各处均已查验完毕,并未发现违禁兵器。”
那太监尖声道:“都查仔细了?那些暗格、密室呢?”
军官回道:“能查的地方都查了,并未发现异常。”
太监还不死心,目光阴鸷地转向李晚晴:“王妃娘娘,这府里,可还有什么地方,是咱们没查到的?比如……地下密室之类的?”
李晚晴缓缓站起身,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目光清冷地看向那太监:“公公说笑了。冥王府一砖一瓦,皆由工部督造,图纸皆在宫中存档。若有什么图纸上未标注的密室,那岂不是工部失职,欺君罔上?公公若不信,大可回宫调阅图纸核对。还是说,公公认为,陛下赏赐给我家王爷的府邸,本身就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她这一番话,连削带打,既撇清了王府,又把问题抛了回去,甚至隐隐扣上了“质疑御赐之物”的帽子。那太监被噎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半晌说不出话来。
张大人见状,心知今日只能到此为止了。他上前一步,拱手道:“王妃娘娘,既然查验无误,证明王府清白,下官等也好回宫复命了。打扰之处,还望海涵。”
李晚晴微微颔首:“张大人辛苦。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今日之事,我冥王府上下铭记于心。周管家,送客。”
她的语气平静,但那句“铭记于心”,却让张大人心中一跳,不敢再多言,连忙带着人马灰溜溜地离开了冥王府。
沉重的大门缓缓关上,将外界的喧嚣与恶意隔绝。府内,一片狼藉,如同被暴风雨洗礼过。仆役们看着被翻得乱七八糟的院落房舍,脸上充满了屈辱和后怕。
周福走到李晚晴身边,声音沙哑带着痛惜:“王妃,您受惊了。这帮狗贼,简直是……”
李晚晴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她环视着满目疮痍的庭院,目光最后落在那依然顽强生长的新绿上,缓缓道:“周管家,比起王爷在边境可能遇到的凶险,这点风波,算不得什么。”她顿了顿,声音坚定起来,“让人立刻收拾整理,恢复原状。告诉府里所有人,今日大家做得很好,守住了王府的尊严。冥王府,不会这么容易倒下。”
她的镇定和坚韧,仿佛一股无形的力量,感染了众人。仆役们纷纷行动起来,开始默默地收拾残局。
然而,李晚晴的心并未真正放松。皇帝今日未能得逞,绝不会善罢甘休。这搜查虽过,但更像是一次试探和挑衅,真正的暴风雨,恐怕还在后面。她转身,目光投向皇宫的方向,袖中的手微微握紧。
就在这时,一个负责看守侧门的小厮气喘吁吁地跑来,脸上带着惊惶:“王妃,不好了!门外……门外聚集了好多百姓,指指点点,还……还有人往门上扔烂菜叶,说……说我们王府是祸乱京城的贼窝!”
李晚晴瞳孔微缩。官府的构陷刚过,民间的舆论攻击,接踵而至了吗?这一明一暗,双管齐下,是要将冥王府彻底逼入孤立无援的绝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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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完)
悬念: 聚集的百姓是自发行为,还是有人煽动?面对汹汹民意,李晚晴将如何应对?这场舆论风暴,是否会演变成更直接的物理冲击?冥王府的大门,能否抵挡住来自“民心”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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