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伟毫无反应,身体冰凉,脸色灰败,嘴唇干裂。
母亲吓坏了,声音带着哭腔,赶紧打电话叫来了林伟的父亲和住在不远处的奶奶。
父亲和奶奶很快赶到。奶奶年近八十,头发花白,脸上布满皱纹,但眼神却透着一股历经世事的锐利。
她只看了一眼瘫软在椅子上、被父亲扶着的林伟,心里就沉了下去。
林伟的脸色不是普通的病态苍白,而是一种隐隐发黑、透着青气的死灰,额头更是笼罩着一层不祥的暗影,眼神彻底涣散、空洞,对周围的一切毫无反应。
“这不是病!”奶奶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凝重,“这是撞上‘脏东西’了!”
奶奶立刻让父亲把林伟扶到阁楼的床上躺好,她则匆匆出门,去请附近几位据说懂得处理这类事情的老人家。
很快,几位被请来的婆婆轮流查看了林伟的状况。
她们有的翻看他的眼皮,有的摸了摸他的额头和手心,几位婆婆又拿出带来的“道具”轮番在林伟身上驱使一番,最终都是面色沉重地摇头。
“不行,缠得太紧了,怨气重得很。”
“我们道行不够,送不走,强行插手恐怕……”
“准备后事吧,或者……另请高明。”
婆婆们束手无策的话像一盆盆冷水,浇灭了家人刚升起的一点希望。
林伟的情况越来越糟,三天过去,他滴水未进,粒米未沾,全靠一点生理盐水吊着。
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眼眶深陷,皮肤失去了所有光泽,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断绝。
绝望之际,父亲经过多方打听,终于从一个远房亲戚那里得到一个消息:邻镇有一位姓秦的老师傅,年轻时行走四方,专门处理各种疑难杂症,手段很是了得。
一家人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立刻驱车,带着气息奄奄的林伟,赶往邻镇。
秦师傅住在镇子边缘一座略显老旧的平房里。他看上去约莫七十岁,身材干瘦,穿着普通的汗衫短裤,目光就直接越过焦急的父母,落在了被父亲搀扶着的林伟身上。
只一眼,秦师傅的眉头就紧紧皱了起来,脸色瞬间变得严肃。
“不用说了,”他抬手制止了想要开口的林父,“把他扶进来。你们家小子,是被横死的阴人缠上了,看这气息,是个新死的,怨气冲天,这是想拉他下去作伴啊!”
秦师傅的话让林伟父母浑身冰凉。
“师傅,求您救救我儿子!他还这么年轻……”母亲泣不成声。
“还好你们来得还算及时,再晚上一两天,魂魄被彻底勾走,大罗金仙也难救。”秦师傅语气沉凝,“准备一下,我试试看。”
他让林父准备了三大碗堆得尖尖的白米饭,又取来三束长长的线香。
他将白米饭碗倒扣过来,香就直直地插在倒扣的碗底上。
随后,他在自家堂屋一个供奉着不知名牌位的香案前,示意将林伟扶到前面的蒲团上跪下,尽管林伟几乎已无法保持跪姿,全靠父亲在后面撑着。
夜幕降临,秦师傅让林父在路口选了个方位,焚烧了大量的纸钱,口中念念有词,像是在打点沟通着什么。
回到屋里,他在林伟身边点起了七七四十九盏小油灯,布成一个奇特的图案,将林伟围在中央。
房间里弥漫着香火、纸钱和灯油混合的奇特气味。
秦师傅手持一把古朴的桃木剑,剑尖挑着几张画满红色符咒的黄纸,开始绕着林伟和油灯阵踏步、念咒。
他的声音时而低沉晦涩,时而高亢凌厉,屋内的温度似乎随着他的咒文忽高忽低,那四十九盏灯苗也开始不安分地摇曳起来,明明没有风,却拉长出长长的、扭曲的影子,映在墙壁上。
昏黄摇曳的灯光下,跪在蒲团上的林伟,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喉咙里发出“咯咯”的、不似人声的怪响。
他的头不自然地扭动着,眼皮艰难地抬起,露出的眼白竟然完全变成了灰黑色!
一个尖利、怨毒的女人声音,猛地从林伟的喉咙里挤出来,刺耳无比:
“多管闲事,他看了我,他看了我!就要来陪我!”
秦师傅须发皆张,桃木剑一指,厉声喝道:“阴阳有别,生死有路!你横遭不幸,心存怨愤,情有可原!但强拉生人陪葬,天理不容!今日贫道在此,由不得你放肆!还不速速放开生魂,前往你该去之处!”
“我不去!我死得好惨,我要他陪我!”那女声更加凄厉,林伟的身体颤抖得如同风中落叶,嘴角甚至开始溢出白沫。
“冥顽不灵!”秦师傅冷哼一声,将手中桃木剑往香案上一拍,抓起一把糯米混合着朱砂,猛地朝林伟面门撒去!
“嗤——!”
仿佛冷水滴入热油,一阵轻微的、类似灼烧的声音响起。
林伟身体猛地一挺,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那声音既有女声的尖锐,又夹杂着他自己原本声线的痛苦嘶哑。
他脸上的黑气剧烈翻腾,那双灰黑色的眼睛死死瞪着秦师傅,充满了无尽的怨恨。
秦师傅毫不退缩,目光如电,继续念动咒语,同时不断将符纸点燃,化为灰烬,混合清水,示意林父强行灌入林伟口中。
这场人与鬼、法与怨的较量,持续了整整一夜。
直到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第一缕微光透过窗户纸照进屋内时,林伟身体猛地一僵,然后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般,彻底瘫软下去,倒在父亲怀里。
与此同时,香案上那三束一直匀速燃烧的长香,中间一束的香灰啪地一声,齐齐折断,掉落下来。
屋内那令人窒息的阴冷和怨毒气息,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
油灯的火焰恢复了平稳的跳动。
秦师傅长长吁出一口气,额头也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脸上带着深深的疲惫。“好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那东西已经送走了。他魂魄受损,元气大伤,需要静养很长一段时间。”
林伟是在回到自己便利店阁楼的第三天下午才彻底清醒过来的。
他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场漫长而恐怖的噩梦,身体虚弱得连抬手都困难,记忆也混乱不堪,只有那双死灰色的、充满怨恨的眼睛,和那彻骨的阴冷感觉,依旧清晰地烙印在灵魂深处,成为他此生无法磨灭的阴影。
他再也不敢一个人住在店里,很快就把店铺盘了出去,搬回了父母家。
有很长一段时间,他晚上不敢关灯睡觉,不敢独自待在封闭空间,尤其是卫生间。
任何突如其来的声响,人群的聚集,甚至路上看到的汽车碎片,都会让他心惊肉跳,冷汗直流。
白土大桥下的河水依旧缓缓流淌,省道上的车流依旧川流不息。
—完—
喜欢百鬼事录请大家收藏:(m.pipidushu.com)百鬼事录皮皮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