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航觉得蹊跷，检查了电闸，确实没有问题。就在这时，他接到了崔师傅的电话，他们自湖北一别后一直保持联系。
“小林，我刚做完晚课，突然想到你，你那边一切都好吗？”崔师傅问。
林航如实告知了停电的情况。
崔师傅沉默片刻，说：“你白天是不是去了什么地方，说了什么不敬的话？”
林航心里一紧，想起了白天在西湖边的言行。
挂断电话后，林航匆匆洗了个澡，试图冷静下来。
他习惯性地点燃一盘蚊香，然后坐在窗前，翻看白天拍的照片。
当他翻到武松墓和苏小小墓的照片时，手机突然卡顿，然后开始自动播放起照片来，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停在一张武松墓的照片上。
与此同时，他隐约听到房间里有人低声说话。
“谁？”林航猛地站起来，环顾四周。
房间里除了他，空无一人。
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怪的烟雾，与他点的蚊香味道不同，更像是一种古老的香火气味。
那一晚，林航在恐惧和不安中度过，时而清醒，时而迷糊，仿佛有人在梦中对他低语。
凌晨六点，他从噩梦中惊醒，全身冷汗，双脚发软。
天刚亮，林航就乘坐早班车回到了西湖边。他先来到武松墓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武松前辈，昨天是我口无遮拦，对您大不敬，请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的无知。”他诚恳地道歉。
随后，他又来到苏小小墓前，同样磕头谢罪：“苏小小才女，我不该拿您的名字开玩笑，请您饶恕我的不敬。”
完成这些后，他心中的重负似乎减轻了一些。
回到住处楼下，他坐在台阶上，点燃一支烟，再次翻看手机里的照片。
令他惊讶的是，之前卡顿和自动播放的现象消失了，照片浏览恢复正常。
回到横店后，林航把这两次经历深深埋在心里，只偶尔与崔师傅交流。
他变得更加谨慎和敬畏，每到一处新的拍摄地点，都会先了解当地的风俗禁忌，不再口无遮拦。
2007年初，他们拍摄的低成本电影《驱魔道长之色魔转世》在爱奇艺平台上线，意外获得了超过千万的点击量。
投资不到十万的小制作，为投资方赚取了不少利润。
庆功宴上，林航见到了许久未见的崔师傅。
“你知道吗，那次在湖北，我们遇到的可能是‘红煞’，”崔师傅告诉他，“古时候认为，穿着红衣死去的女子怨气最重，容易化作厉鬼。而水边属阴，是阴阳交界之处，容易遇到不干净的东西。”
“那西湖那次呢？”林航问。
“对古人不敬，尤其是对忠烈和才德之士不敬，会损自己的福德，”崔师傅严肃地说，“武松是梁山好汉，侠义之士；苏小小虽为歌妓，但才华横溢，品格高尚。他们的墓地受到后人瞻仰，自有其灵气。你当时能够及时醒悟，回去道歉，是很正确的做法。”
林航点点头，举杯敬崔师傅：“多谢崔哥多次指点，否则我可能还在浑浑噩噩，不知敬畏。”
2008年春天，林航随剧组再次来到湖北拍摄一部电视剧。一天收工后，他与几位剧组成员在当地一家小餐馆吃饭，偶遇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
听闻他们曾在月亮湾附近拍摄，老者告诉他们：“那个正方形村落的来历可不简单。相传明代时期，那里是一位风水大师的故居。大师为保护后代，按照八卦布局建村，以正方形象征大地，取‘天圆地方’之意，保佑村民安居乐业。”
“那水边的红衣新娘传说呢？”林航好奇地问。
老者叹了口气：“那是民国时期的故事了。一位富家小姐与穷书生相爱，被家族强行许配给当地权贵。出嫁当日，她穿着嫁衣投水自尽。后来，每逢她忌日前后，就有人称在水边看到红衣新娘。有人说她是寻找负心人报仇，也有人说她是在寻找替身，好重新入轮回。”
林航想起了2005年那个秋天的傍晚，不禁打了个寒颤。
“不过，”老者继续说，“近几年已经很少有人看到她了。听说几年前有一车人险些中了她的道，但车上有懂行的人，识破了她的真面目，让她没能得逞。自那以后，她的怨气似乎就消散了许多。”
林航心中一震，老者说的时间，正好与他们遇险的时间吻合。
2008年秋天，林航决定重返月亮湾。
三年过去，这里的变化不大，只是那条危险的黄泥路已经修整成了水泥路，路旁也装上了护栏。
他站在当年遇见红衣新娘的水塘边，发现那里不知何时立起了一座小石碑，上面刻着“芸娘安息处”几个字。
一位在附近田间劳作的老农告诉他，去年有位外地来的老先生，听说了红衣新娘的故事后，出资立了这块碑，还请和尚来做了法事。
“那老先生长什么样？”林航问。
老农描述的外貌，让林航立即想到了崔师傅。
当晚，林航拨通了崔师傅的电话。果然，崔师傅承认是他立的碑。
“怨魂需要安息，而不是被恐惧和传说延续它们的痛苦，”崔师傅平静地说，“立碑超度，既是为了她，也是为了我们自己心安。”
林航沉默片刻，问道：“崔哥，你认为曾哥的死，真的与那次经历有关吗？”
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会儿，然后传来崔师傅低沉的声音：“有些联系，我们无法用科学证明，但却真实存在。曾哥本身心脏就不太好，那次惊吓加速了他的病情。但更重要的是，我相信现在芸娘已经安息，曾哥的离去也许帮助了她解脱这个执念。”
时光飞逝，转眼到了2010年。林航已经从一个剧组小工，成长为小有名气的灯光师。他依然在各个剧组间奔波。
这年夏天，他在北京偶遇了当年同车的张科。
两人在一家咖啡馆坐下，不可避免地谈起了2005年的那次经历。
“你知道吗，那件事改变了我的人生观，”张科感慨道，“以前我是个彻底的唯物主义者，现在我相信这世上确实有很多我们无法解释的事物。”
林航点点头：“我也是。从那以后，我每到一处拍摄，都会先了解当地的历史和风俗，不再随意调侃或轻视任何传统。”
“听说崔师傅去年退休了，在老家开了个小店，专门制作传统手工艺品。”张科说。
2012年，林航参与了一部大型历史剧的拍摄，担任灯光组组长。
剧组在湖北取景时，再次路过月亮湾附近。令他惊讶的是，那片正方形村落已经被规划为传统文化保护区，村里的古老建筑得以修缮，吸引了众多游客。
更让他意外的是，在当地的文化展览馆里，他看到了关于“芸娘”传说的介绍。
展板上的叙述与他们当年的经历惊人地相似，只是结局不同，传说中，一车旅人的敬畏之心最终化解了芸娘的怨气，使她得以超度。
林航站在展板前，久久不能平静。离开展览馆前，他在留言簿上写下这样一段话：
“传统与传说中，蕴含着先人的智慧与警告。保持敬畏，不是出于恐惧，而是出于对自然和历史的尊重。人类的认知有限，而宇宙无限。”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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