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正岳心如死灰,身体瘫软得像是一根煮烂了的面条。
公孙峁推开暗室房门,里面传出脂粉交杂着便溺的奇怪味道,一位衣着暴露的丰腴女子没有抬头,只是福了一福,道:“恭迎老爷。”
“姐。”公孙峁望着眼前备受折磨、憔悴不堪的女子,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情绪,凄声道。
公孙如玉愕然地抬起头,待看清来人时,眼泪立即夺眶而出。委屈、狂喜、耻辱、愤怒、仇恨,数种滋味涌上心头。
公孙峁手上用力,将关正岳掐晕了过去,随后扔在地上。他脱下身上长衫,披在公孙如玉的身上,哽咽道:“姐,其实你从庆亲王府传递出来的消息,我们早已收到了。只是……只是形势所迫,我们不得已只能隐忍。您受委屈了。”
他没有说的是,家族内的长辈都觉得公孙如玉已经是个累赘,没必要花心思去营救她,包括公孙炎在内。只有他依然煞费心思,到处探查姐姐的下落。直到他被朝廷任命为护国大将军、统领二十万京畿大军后,公孙家才动用一切资源协助他。
“哇……”公孙如玉紧紧抱着弟弟,嚎啕大哭,将这些年来受的屈辱和痛苦统统发泄出来。
良久之后,公孙如玉才平复下心情,放开了公孙峁。她望着地上的关正岳,道:“你准备怎么处置他?”
“自然是送他去见阎王。”公孙峁咬牙道:“如果你要亲自动手的话,也是可以的。”
“我怕脏了自己的手。”公孙如玉道:“可如果被皇上知道,你会不会很麻烦?”
“不会,我早已想好了后招。”公孙峁道:“姐,你要不要回我府上休息休息?”
公孙如玉摇了摇头,道:“我要亲眼看到他死。”
“去将赖御史叫进来。”公孙峁转头对门外吩咐道。
不一会,一位中年男子走了进来,身形微胖,眼神阴鸷。
“啪”,公孙峁一掌重重地击打在关正岳的额头上。关正岳缓缓醒了过来,睁开眼后,看到的是三双或愤怒、或鄙夷、或戏谑的眼睛。
他马上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忙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公孙兄,您可是答允过我,只要我实话实说,就饶我一命的。”
“我是说过,可一你没说实话,二我只答应自己不杀你,旁人要如何,我可管不了。”公孙峁淡淡地道。
“赖大人,赖兄弟,关某以前待你可不薄,你忘了,你夫人还是我给你介绍的。”关正岳转而向赖御史求饶。
“呵呵,是啊,我为你出生入死,竭心尽力,最终却被你像厕纸一样扔掉。若不是公孙大人派人暗中保护,我早就是一堆枯骨了。还有你说的那个夫人,只是你玩腻了甩给我的麻烦罢了。呵呵,今日我赖某确实要好好报答关大人对我的‘恩情’。”赖御史笑容阴森地道。
“如……,太妃娘娘,你就瞧在这些年……啊……”未等关正岳将话说完,公孙如玉抽出公孙峁的佩剑,一脚将关正岳踹倒,往他的胯下挥出一剑。
关正岳痛得满地翻滚,大声哀嚎,可始终没有晕厥过去。赖御史早已喂他服下强力的醒脑丸,让他时刻保持清醒。
赖御史原来不知审讯拷打过多少文武百官,手法十分老道。直到深夜,他才停下手里的动作,此时的关正岳躺在血泊中,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好肉,可他依然睁着双眼,喉咙里发出“咕咕”的声响。
“嗤”,公孙峁忽然一剑刺穿赖御史的胸口。赖御史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公孙峁:“大将军,你……你这是为何?”
“为何?堂堂一个御史大夫,总得找几个人为他陪葬。”公孙峁面无表情地道:“况且,明日皇上问起来,我总不能说是我杀了关大人吧?”
赖御史倒地,死不瞑目。一旁的关正岳“吼吼”两声,不知是哭还是笑,随即也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一辆普通的马车借着夜色悄悄地离开了关府。关府大门紧闭,府内毫无声息,关家的人似乎都已进入了梦乡。
翌日天已大亮,发现关正岳没来上朝的魏兴帝遣人上门询问,才发现关府中发生的惨案。关家上下三百余口,竟无一人生还。
魏兴帝大怒,责令刑部和京兆府联合办案,限期查出真相。
可随着调查的深入,参与案件的官吏越来越胆战心惊。首先,他们在发现关正岳尸体的那间暗室内,验证了另外两具尸体的身份,一个是关府的管家,另一名则是曾牵涉进“御膳房”案、后被驱逐出京的前御史赖某;
随后,在这间类似书房的暗室内,在一个极其隐蔽的地方发现了一个嵌在墙上的暗格,在暗格内,存放着大量用蒙古文字书写的信件;
最让他们胆战心惊的,则是案桌上一封写了一半的奏折。奏折上对公孙峁的独断专行、激起民愤大肆控诉,要求将其撤职查办。随后话锋一转,恳请陛下与蒙古议和,哪怕割让些土地、赔偿些银两,总比亡国的好。信未写完,可表面的证据证明关正岳长期与蒙古勾结,意图卖国求荣。
刑部尚书和京兆尹不敢擅作主张,当即严令发现这封奏折的几位官吏三缄其口,不得透露任何关于这封奏折的任何消息,否则杀无赦。
他们二人则用信封将奏折装好,马不停蹄地赶往皇宫,当面向魏兴帝禀报。
魏兴帝捏着那封奏折,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久久地沉默不语。关正岳曾提起过与蒙古议和的议题,只是当时汴州防守稳固,魏兴帝不予理睬,还当着朝中官员的面呵斥过他几句。此后关正岳再未提及此事。没想到他竟私底下偷摸着和蒙古书信往来,自作主张地想要议和。
“你说咱俩要做一对千古传颂的君臣,关正岳啊关正岳,你辜负了朕哪。”被自己最信任的心腹背叛,魏兴帝心里涌起一股酸涩和恨意。
“陛下,陛下。”刘公公见跪在下面的刑部尚书和京兆尹双腿已经打颤,忙提醒怔怔发呆的兴帝。
“哦。”魏兴帝终于回过神来:“有没有找人鉴定,这封奏折的笔迹是否为关大人所写?”他心里还抱有一丝期望。
“启禀陛下,微臣找了刑部最权威的笔迹鉴定名家,反复对比多次后,确认为关大人所书无疑。”刑部尚书答道。
“唉,行吧,你们下去吧。”魏兴帝轻叹一声,将奏折扔在地上,转头对刘公公道:“你去叫胡广、公孙峁他们入宫来。”
当胡广等人知悉了关府灭门案的内情,并传阅那封奏折后,都是一脸不可置信。
“陛下,会不会是有人伪造了关大人的笔迹,栽赃陷害于他?”公孙峁道:“昨日微臣还去过关府,与关大人谈起京城防御之事。关大人慷慨激昂,怒斥蒙古鞑子的野蛮残暴,并誓言定要将蒙古人驱逐出魏国。”
“知人知面不知心呐。刑部已经鉴定过笔迹,确定是关正岳的字迹无疑。”魏兴帝叹道:“诸位爱卿说说吧,怎么将此事平息下来,不要让它影响到如今抗蒙的大局。”
他当然清楚公孙峁昨天去过关家他派出的暗哨亲眼见到公孙峁进入关府,不到半个时辰就在管家的恭送下,出门上了马车,直至到了大将军府,此后再未见到他出门。公孙峁能主动提及他去过关家,说明他心中无鬼。
“陛下,微臣以为,此案中尚有诸多蹊跷。”胡广奏道:“关大人与蒙古之间的书信,为何要保留,而不是阅后即焚?这可是最直接的罪证。赖御史被逐多年,为何会出现在关大人私密的书房内?他这些年做了什么?去过什么地方?他在这件案子里扮演了一个什么角色?微臣觉得,都可以细细侦查。”
魏兴帝和公孙峁都是心中一惊。公孙峁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看来还是留下了破绽。
而魏兴帝更是心慌,赖御史是“御膳房”案的背锅人物,关正岳曾禀报说已经将其处理掉,没料到却还是偷偷藏了起来,是想将其作为后手,要挟于他,还是将其作为中间人,与蒙古人联络?无论是哪一种,都会牵扯出陈年旧案。
“大敌当前,此时大张旗鼓地调查该案,只会动摇士气和民心。”魏兴帝道;“不如就交给刑部和京兆府去办吧。只是这御史大夫的职位空缺,不知诸位爱卿有何人选?”魏兴帝忙将话题转移。
很快众人便推举了一位魏兴帝的亲信出来,担任御史大夫。接下来他们又对京城的防御和粮草供给商议了一番,一个多时辰后众人才散去。
“你去和刑部、京兆府打声招呼,要他们尽快结案。嗯,就说是蒙古潜伏的细作,筹谋经年,才最终潜入关府将其灭门。记住,那些书信全部要销毁掉。”众人走后,魏兴帝吩咐刘公公道。
三日后,闹得沸沸扬扬的关府灭门案,在刑部和京兆府全力侦办下,已经得出了结论:蒙古人派遣被逐的前御史赖某来到关府劝降,关正岳严词拒绝,赖某当即发难,残忍地杀害了关大人。关府的管家听到动静,来到书房后趁机刺了赖某一剑。赖某临死前又将管家杀死。
潜伏在关府外的蒙古细作久未见赖某出府,便冲入道关府内大肆屠杀。刑部在关府的某些角落里找到了蒙古人的弯刀和配饰,足以证明这一点。
由于出其不意和宵禁的原因,关府中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附近的街坊也没听到响动。关府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被灭了门。
“真能编啊,佩服,佩服。公孙峁自愧不如。”大将军府内,公孙峁正悠闲地和公孙如玉喝着茶。
“小峁,姐姐不想你有事,要不……要不这样就算了。姐姐也不想找陈浒算账了。”公孙如玉道。虽然逃出生天,得报大仇,可还有一个罪魁依然逍遥。但她始终忐忑不安,毕竟对方是当今皇上。如今的公孙峁虽然权力很大,但与兴帝争斗起来,毫无胜算。
“姐,我说过为你报仇,就一定要让所有仇人痛不欲生,然后杀个干净。”公孙峁露出凶狠的眼神,笃定地道:“权力这东西,最为靠不住。当你拥有它时,你是万人之上;可当你失去它时,它就会让你跌落尘埃。别看他如今高高在上,可是一旦他失去皇权,捏死他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小峁,一切小心为是。除了你,姐姐再也没有可以依靠的人了。”公孙如玉面露忧虑道。
公孙峁握着公孙如玉的手,肃然道:“放心吧,姐。等到我打退几次蒙古的进攻,在朝中和军中树立起威信后,我才会一步一步地向陈浒讨债。”
京城外大敌即将兵临城下,朝堂中也是暗流涌动。此时的秦戈则是率军前往庐州的路上。
接收完豫章后,秦戈并未停下脚步,继续前往江淮。比之豫章,江淮的众州郡颇费了一番口舌和手脚。
秦戈一般使用三招,第一招就是亮出太皇太后和庆亲王的手谕,言明是受皇族所托,接管各州府的军权,保全大魏的疆域;二是告知这些州府如果不愿意被接收,没关系,只是将来蒙古大军南下之时,那么他们将得不到朝廷和荆楚军的援助和庇护;三是秦戈亲自上门劝说中间摇摆的官员和将领,指明厉害,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居然真的说服了不少官员。
一套动作下来,秦戈很快接收了江淮南部的数座州郡,正在往江淮首府庐州的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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