押送贾张氏回贾家村的,是街道办干事小张。他刚从部队退伍没两年,肩背还透着军人的挺拔,眼里更是容不得半点沙子。当得知要送的人是抢夺烈士遗孤财物、教唆孙子撞伤孕妇的贾张氏时,小张的脸就没舒展过,一路上连正眼都没给这母子俩瞧。
清晨的露水打湿了裤脚,他推着自行车走在前面,脚步沉得像灌了铅,身后跟着的贾东旭扶着缩成一团的贾张氏,大气都不敢出。
“坐好!别东倒西歪的!车把都被你晃得不稳了!”小张猛地停住脚,回头对着坐在自行车后座上、试图蹭着车梁偷懒的贾张氏厉声道。
贾张氏被他吼得一哆嗦,干瘪的手赶紧抓住车座边缘,眼角的皱纹拧成一团,却不敢反驳半个字。贾东旭连忙伸手托了母亲胳膊一把,想替她缓口气,谁知刚抬眼就撞上小张锐利的目光:“管好你妈!街道办把她送回来是劳动改造的,不是让她回村当老祖宗享福的,别想着耍滑头!”
其实街道办只派小张一人前来,压根没担心过贾张氏会逃跑。这年月不比往常,没有介绍信,别说买火车票、住店,就连村口的供销社都买不到一块红糖。
真要是跑了,不出三天就得被当盲流抓起来,到时候可不是劳动改造这么简单,非得判个几年牢不可。贾张氏心里门儿清,所以一路上只敢蔫头耷脑地跟着,连句多余的话都不敢说。
两辆自行车刚轧过贾家村口的石板桥,就引来了不少扛着锄头、挎着菜篮的村民围观。“那不是东旭吗?咋带着他娘回来了?”
“这不是进城当工人的贾家媳妇吗?咋这副模样?”议论声像苍蝇似的围着贾张氏转,她恨不得把头埋进衣领里。
小张却毫不在意,径直把车停在村部前的晒谷场中央,“砰砰砰”地拍着村部的木门,声音洪亮得能传遍半个村子:“村长!贾村长在不在?赶紧把大伙儿都叫来,有重要事宣布!”
没多大工夫,晒谷场就被闻讯赶来的村民挤满了。老人搬着小马扎坐在前排,妇女们抱着孩子凑在一堆,连放学的半大孩子都爬上了谷场边的老槐树,叽叽喳喳的议论声里全是好奇——这对进城十几年、逢年过节都不回村的母子,咋突然灰头土脸地回来了,还跟着个穿干部服的年轻人。
贾东旭被众人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和贾张氏拉开了半臂距离。
小张一脚踏上谷场中央的石碾子,居高临下地扫了全场一圈,清了清嗓子高声道:“各位乡亲静一静!我是南锣鼓巷街道办的干事小张,今天来,是给大伙儿送一个人回来——就是她,张小花,你们村出去的,现在在城里叫其贾张氏!”
他伸手指向缩在一旁的贾张氏,声音陡然拔高,“这女人在城里干了天大的坏事!抢烈士遗孤的活命钱,教唆自己未成年的孙子去撞怀孕的妇女,险些闹出一尸两命的惨剧!”
这话一出,晒谷场瞬间像炸了锅的油,“嗡嗡”的议论声差点掀翻屋顶。“啥?抢烈士的孩子?这也太缺德了!”“怪不得看着就不是好东西,当年走的时候就偷了她堂嫂的鸡!
”小张抬手用力往下压了压,等场下稍静,才继续道:“按照规定,她这罪本该直接发配大西北劳改农场,这辈子都别想出来!但念在她年近六十,又逼着家里凑钱赔偿了受害人;最终决定让她回贾家村接受劳动改造,为期三年!”
他的目光像刀子似的刮过在场的每一个人,语气严肃得不容置疑:“我把丑话说在前面,这三年里,她干活不记工分,就是来赎罪的!村里给她派啥活就得干啥,掏粪坑、种盐碱地,少干一点都不行!谁敢帮她偷懒,谁要是私自收留她,就直接报给街道办,到时候别怪我不讲情面!烦请大伙儿共同监督,让她好好反省自己的罪孽!”
“原来是犯了罪被撵回来的!”“我就说她没好下场,当年走的时候耀武扬威,说咱村人都是泥腿子,现在还不是回来了?”
“开春西坡的粪坑正缺人掏,就该让她去!”村民们的议论声越来越尖刻,有人甚至捡起地上的小石子,作势要往贾张氏身上扔,被旁边的老人拦住了,却依旧瞪着充满敌意的眼睛。
这些议论声像针一样,密密麻麻扎在贾张氏身上。她缩着脖子,双手死死攥着衣襟,指甲都掐进了掌心,却连抬头辩解的勇气都没有——那些人眼里的凶光,她太熟悉了,当年她抢堂嫂鸡蛋时,骂村长媳妇时,这些人眼里就是这样的神情。
她心里清楚,这三年在贾家村的日子,注定比在城里的任何一天都难熬。
小张把盖着街道办公章的文件交给贾村长,又反复叮嘱了几句监督事项,才跨上自行车转身离开,连再见都没跟贾东旭说。
贾东旭扶着浑身发软的贾张氏,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村西头的老宅子走。那房子十几年没住人,院墙塌了大半,露出里面的黄土,屋顶的瓦片缺了好几块,黑黢黢的椽子在风里“吱呀吱呀”地响,像是随时会掉下来。
“这房子……能住人吗?”贾东旭推开虚掩的破门,看着屋里结满蛛网的梁木和积了厚厚一层灰的土炕,眉头拧成了疙瘩,甚至担心半夜下一场雨,这破房子就会塌了,把老妈活活砸在里面。
他之前找过村里的几个堂叔伯,想让他们暂时收留贾张氏几天,可一提到是她,个个都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当年贾张氏进城后,嫌亲戚们穷酸,抢过堂嫂刚下的鸡蛋,骂过村长媳妇不会生儿子,把村里能得罪的人全得罪光了,如今谁还肯沾她这个麻烦。
贾东旭从帆布包袱里掏出一个布袋子,里面是他省吃俭用攒下的十斤棒子面,又把几件打了补丁的旧棉袄、旧棉裤扔在土炕上,声音干涩地说:“妈,我就留这些东西给你。城里还有两个孩子要养,我得赶紧回去。以后我会定期来看你,下次再给你带吃的和用的。”他不敢看贾张氏的眼睛,怕对上她哀求的目光,自己就狠不下心走了。
他说得干脆,话音刚落就转身往外走,脚步快得像是在逃——他太清楚贾张氏的脾性了,只要再耽搁片刻,她肯定会抱着他的腿哭嚎打滚,到时候被村民们看见,自己的脸就彻底丢尽了,想走都走不了。
院门口的杂草刮得裤脚发痒,他却连回头看一眼都不敢。
“东旭!你别走!东旭啊!”贾张氏终于反应过来,踉跄着扑到门口想拦,却被门槛绊得结结实实摔在地上,膝盖磕在石头上,疼得她龇牙咧嘴。
她抬起头,看着儿子决绝的背影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村口的老槐树下,再也忍不住,坐在满是灰尘的院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可这哭声在空旷的村西头,连半个人影都没引来,只有风吹过破窗棂的“呜呜”声,像是在嘲笑她的下场。
院子里静得可怕,只有她自己的哭声在回荡。她突然想起埋在后山的老贾,心里竟生出一丝荒谬的念头——要是老贾还在,是不是就不会有人敢这么对她?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自己掐灭了。
老贾走了这么多年,她从来没好好上过坟,如今真要是“召唤”,她压根没那个底气,更怕真有什么东西出来,自己反倒承受不起。
夜幕渐渐降下来,风刮得更紧了,破房子的椽子“吱呀”声越发刺耳。贾张氏抱着胳膊缩在炕角,终于明白;周晋冀料想的没错,她的赎罪之路,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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