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通十三年夏,自倭国返程回到翁山基地后,想着一切顺遂,钱镠心中那团冶炼之火终于得以重燃。
自穿越至大唐,已历六载。
钱镠,这位在另一个时空与父亲摸爬滚打数十年、精通现代钢铁铸造的实业家,却一直按捺着这份最核心的技艺。
原因有三:其一,大唐虽允私家持有弓、箭、刀、楯、短矛等轻兵器以作自卫,但环境远未至唐末乱世那般需要大规模武装;其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始终缺乏一个安全、隐蔽且完全受控的基地来施行他那远超时代的冶炼技术。
昔日制盐所用的柴刀,在他眼中不过是最粗劣的铁器,聊作械斗工具尚可,若为兵器,则贻笑大方。
如今,盐利已成,钱镠手握巨资,更得了翁山这片海外基业,时机已然成熟。
他还是让陈策进行串联,找到了老搭档——镇海军节度使赵隐下辖的盐铁转运使胡某。
这些年,“赵氏盐号”贩盐所得,大大充实了镇海军的府库,进献长安的贡赋也水涨船高,令赵隐在朝中圣眷日隆,地位稳固。对于钱镠这位“财神爷”,赵隐自然是信任有加,对其一些看似出格的行为也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周逵向得到授意的转运使禀明:“胡使君,某家主公于翁山购得五千顷荒地,开垦在即,需大批农具。若零散采购,费时费力且价高。故欲从湖州铁官井采购矿料,自行设坊冶炼,其间所有税赋,必分文不少,足额上缴。”
胡使问及数量,钱镠淡然答曰:“先购一万石。”
转运使闻言倒吸一口凉气:“一万石?钱兄弟,此乃铁石,非比盐茶!开采、转运皆非易事,你要这许多作甚?”他心中不免疑虑,这理由找的太敷衍了,如此巨量的铁矿,仅用以铸造农具,有些骇人。
钱镠早已备好说辞,笑道:“使君放心,账目清晰,绝无差池。市价铁矿约三、四文一斤,某愿出五文一斤采购,这一万石矿,便是六千贯钱,即刻入库。再者,按常理,万石矿大抵能炼得两千石生铁。某愿以此为准,向使君缴纳四百石良铁作为矿税!一斤不少!”他刻意略过了现代技术能带来的更高出铁率。
赵隐心中默算:一万石矿,官矿卖出得钱六千贯,已是意外之喜;额外再得四百石好铁作为税收,这简直是平白添了一笔进项(按二十文一斤市价,四百石铁价值八百贯,且是硬通货)。而钱镠看似花了六千贯钱,最后只得到一千六百石铁(在他人算来价值不及五千贯),似乎是做了笔赔本买卖。
“这钱掌柜,莫非真是钱多烧手,一心只为便利耕垦?”转运使虽觉钱镠说的浮夸,但好歹也算个理由,再说有赵节度授意,这是答应也无妨。
白纸黑字的公文很快拟好:”钱氏商行购官矿一万石,付钱六千贯,另纳矿税良铁四百石。” 手续齐全,合法合规。
交易既定,钱镠立即调动麾下船队——仍是那些运盐的舟船,只是换了名目。二十艘五百石的海船,浩浩荡荡,一次性便将一万石铁矿尽数运抵目的地——蓬莱岛(今岱山岛)。
在蓬莱岛一处背风的山坳里,钱镠亲自选址,迅速建起大型仓廪用以储矿。随后,便是重中之重——建造小高炉。
这一刻,他前世积累的毕生所学终于得以施展。其父乃是大跃进时期亲身参与过土法炼钢的老人,耳濡目染之下,加上自己几十年现代化铸造厂的实践经验,设计一座超越唐代技术水平的小高炉,对他而言可谓驾轻就熟。他亲自画图,指导工匠砌筑炉体、制作风箱、规划流程。
一切就绪后,他挑选了一批信得过的老铁匠,手把手教导他们如何操作这座“神奇”的炉子。至于那些从倭国重金聘来的刀匠,则被严格隔离在冶炼区之外,他们只被允许参与后续的刀剑锻造环节,核心的冶炼机密绝不能外泄。
“都看好了,此炉乃是我钱氏不传之秘,能否出好铁,全在于此!”钱镠挽起袖子,亲自上场。
他指挥工匠,先用夯土垒起一个坚实的圆形”炉基”,高出地面三尺,以防潮湿。随后,开始用特制的”耐火泥”砌筑炉体。
“这泥非同一般,”钱镠抓起一把灰黑色的黏土,混入磨碎的石英砂和盐卤(用作粘结剂),“须得耐得住千度高温而不裂不熔。”这是他凭借记忆复刻的简易耐火材料。
炉子的形状是他设计的关键:
先在最底部造一炉缸,呈碗状,用于储存熔化的铁水和矿渣。他特意让工匠用最好的耐火泥反复涂抹内壁,打磨得极其光滑,并预留了“出铁口”和稍高一点的“出渣口”。
然后是制作炉腹。向上逐渐向外扩张,形成一个微微鼓起的肚子。“此乃炉腹,矿石在此处开始真正熔化,受热膨胀,此形状可承托料柱,让风均匀通过。”
第三步:制作一个垂直的圆筒形,内壁平整,叫炉身(炉腰),这是主要还原反应发生的地方。
最后将顶部略微向内收缩,像瓶颈一样,用以减少热量散失,并控制加料的速度,这叫炉喉。
整个炉高约一丈有余(约3米多),外廓用粗大的圆木和竹篾捆扎加固,内部容积经过他精心计算,恰好能实现高效冶炼又便于操作。
最让工匠们啧啧称奇的是“鼓风系统”。钱镠没有采用唐代常见的皮囊,而是设计了一个巨大的“木质大风箱”,形似棺材,内部装有活门和拉杆,需要四名壮汉分两组交替推拉,能提供持续而强劲的风力(前世农村很普遍,这个只不过扩大了些)。风箱通过陶制“风管”连接至炉腹下方的“风口”,他将风口设计成略向下倾斜,保证强风能直吹炉心最热处。
“光有风不行,风需预热!”钱镠指着环绕在炉缸外围的几圈陶管,“此谓‘预热环’,冷风经过此处,被炉体热量烘烤,变成热风再吹入炉中,可省炭、增温,出铁更佳!”这是画龙点睛之笔,一个小小的改良,却能极大提升效率。
一切就绪,祭拜过炉神(入乡随俗),选定吉日,首次开炉!
钱镠亲自指挥,声如洪钟:
“点火!”干柴在炉底燃起。
“加炭!”一层木炭(后来会尝试用焦炭)被投入炉中。
“鼓风!”壮汉们开始推拉风箱,低沉的呼啸声响起,炉内火势瞬间变白。
待炉温升到一定程度,钱镠下令:“投料!要一层矿,一层炭,交替投入,务必均匀!”
工匠们用吊篮将破碎好的铁矿石(混入适量石灰石作为熔剂)和木炭,严格按照他的指令,从炉顶交替、均匀地投入。炽热的火焰和浓烟从炉顶冒出,整个工厂热浪逼人。
钱镠戴着水晶做的防辐射眼镜,如同经验丰富的交响乐指挥,时刻观察着火色、烟雾,倾听着风声。“风力再加三分!”“这一批炭砸得再碎些!”他的命令清晰而准确。
经过一夜的煅烧和鼓风,第二天清晨,所有人的眼睛都布满血丝,但精神都极度亢奋。炉温已经达到了顶峰。
钱镠走到炉前,感受着那逼人的热辐射,判断时机已到。他拿起一根长长的钢钎,对准用耐火泥封住的“出铁口”,猛地一捅!
刹那间,一道耀眼夺目的”金红色洪流”奔腾而出,灼热的气浪让周围的人都忍不住后退一步!那粘稠而炽热的液体,不是别的,正是铁水!
它如同熔化的红宝石,嘶嘶作响,流淌进事先准备好的沙模沟槽中,光芒四射,映照着工匠们目瞪口呆而又无比崇拜的脸庞,也将钱镠沉稳的身影镀上了一层金边。
“成…成了!东家!出铁水了!!”老工匠头目声音嘶哑,几乎哭出来。他们从未见过如此顺畅、如此大量的出铁景象,往常的土炉,能出些铁疙瘩就谢天谢地了。
钱镠凝视着这汩汩流动的熔岩,心中豪情激荡。
铁水被小心地引入预先用细沙制作好的“一”字形沟槽模具中,冷却后,便得到了一块块长约一尺、厚约寸半、乌黑沉重的小铁锭。初步估算,这第一炉大概便出了一千五百余斤质地均匀的优质生铁,远超唐代普通炉子的产出和品质!
“都看好了,就按照我教的弄,不要出一丝差错,干好了重赏,干不好,重罚!”说完钱镠背着手得意洋洋的一晃一晃离开工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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