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放下笔,指尖从青石砚台的边缘滑过。石头很凉,像深秋的夜风。
兵部的文书就摊在案上,边军粮饷调度明细一行行列着。三日前拨出的五千石米粮,已由八百里加急送至朔云口前线,签收记录清楚,无一延误。
可朝中还有人在说,女帝轻武。
我提笔写下一道手令,召摄政王入殿。
不到一刻钟,萧绝来了。他站在殿门口,黑袍未换,腰间佩剑未解。他向来如此,进宫也带剑,先帝给的特权,没人敢拦。
“你坐。”我说。
他没有动。“陛下有事?”
“军中最近可安稳?”我问。
“边镇操练如常,程远山已率部驻守要道,粮草器械皆到位。”
“那军心呢?”我抬头看他,“有人传话,说我裁撤冗员是削军权,说我女子临朝不合祖制。这些话,将士们听不听?”
萧绝沉默了一下。“有几句流言。但真正上过战场的人,不会信这种话。”
“那你去一趟。”我说,“不是以摄政王的身份,是以一个老将军的身份。告诉他们,是谁在发饷,是谁在抚恤阵亡者家属,是谁让哨所夜里有火把亮着。”
他看着我,眼神没变。“陛下想让我压服异议?”
“不是压服。”我说,“是让他们自己看清楚。谁给他们活路,他们就该听谁的。”
他点头。“臣明白。”
第二日傍晚,萧绝去了城西大营。
他没带仪仗,也没穿官服,只披了件旧式铁甲,肩头磨损处还留着刀痕。那是北境血战时留下的,老兵都认得。
校场上正在操练。他走进去时,鼓声未停,士兵列队奔跑。一名教头看见他,愣了一下,随即高喊:“列阵!敬礼!”
队伍迅速停下,转身,持枪立正。
萧绝抬手回礼,动作干脆利落。
“我不是来训话的。”他说,“我是来拆一副铠甲的。”
他从随行亲卫手中接过一套老旧重甲,当众放在地上。接着蹲下,一把扳开胸甲扣环。
“这副甲,”他说,“跟我七年。你们父辈有人穿过一样的。户部拨款慢的时候,它补过三层布衬。冬天冷,夏天闷,一场雨后能倒出半碗水。”
他指着内衬一处破洞。“这里,是箭矢擦过的痕迹。当时没人管,伤口化脓三个月。现在呢?伤卒有医营,重伤者退役有田有房。”
他站起身,声音提高。“上个月,阵亡的三十七名将士,家属全部在三日内收到抚恤银。谁经的手?兵部?户部?都不是。是女帝亲自批的条子,从内库调的钱。”
场下一片安静。
一名老校尉走出来,抱拳。“大人,我们……之前听人说,新政要砍军饷,要裁边军。兄弟们心里不踏实。”
“那你现在信不信?”萧绝问。
“我不信了。但我得问——是不是所有人都像您说的这样?”
“你可以去查。”萧绝说,“去问问北境回来的弟兄,看看他们的家书。去看看新设的斥候轮训名单,有没有你认识的名字。去算算这个月发到手的粮,比去年多了还是少了。”
他扫视全场。“女帝没有许我们什么千秋万代的承诺。她只做了一件事——让我们活着回来,让家人吃上饭。这就够了。”
校场静了几息。
然后,有人拍了下手。
第二下,第三下,掌声慢慢响起来,越来越密。
当晚,萧绝回宫复命。
我正在批阅一份边报。他进来时,脚步很轻。
“去了三个营。”他说,“说了同样的话。反应差不多。”
“有人反对?”
“有。但不多。大多是听别人说的,自己没查证。”
他递上一份名单。“这十三人,近半月与保守派朝臣有书信往来,或私下聚议。我已将他们调离值守岗位,暂归闲职观察。”
我接过名单,快速看过。
朱笔圈出三人:赵承业、周元朗、李崇义。
“盯住他们。”我说,“一人不动,全网不收。”
“是。”
我合上名单,放进袖中。“军中态度如何?”
“不是支持新政。”他说,“是支持能保住他们命的人。他们不在乎谁坐在龙椅上,只在乎谁能让敌军退,让粮饷到,让死人安息,活人有靠。”
我站起身,走向殿外。
夜风迎面吹来,带着一丝寒意。
紫宸宫高檐耸立,宫灯一排排亮着。远处城楼上有巡卫走动,火把划出弧线。
“明日早朝。”我说,“谢知章会上奏‘祖制不可违’,崔家会附议,其他小臣会跟着喊。”
萧绝站在我身后一步距离。
“他们会说,女子主政动摇国本,说改革乱了纲常。”
我抬头看天。星辰渐明。
“可大晏的边关还在流血,军营里的火把还在烧,阵亡将士的妻儿还在等银子进门。”
我转头看他。“你说,这时候,谁才有资格谈国本?”
他没回答。
我知道他懂。
我迈步向前,踏上廊阶。
“让他们吵去吧。”
我的手按在袖中的名单上。
“明天上朝前,我要看到赵承业昨夜见了谁。”
脚步声在石板上响起。
我走得很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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